閩州城外，風(fēng)云洶涌，離了一座山的阻擋，風(fēng)沙四溢。

    高高的城門上，站了一隊侍衛(wèi)，皆穿黑色盔甲，一臉木然，好像石像一般，巋然不動。

    城門處百姓來來往往，大多是穿著厚重的粗布衣，男子頭戴布帽，女子臉上裹紗，把自己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

    李明韞一身青衣，風(fēng)吹動衣擺，吹動裙邊，吹得臉上的面紗不停地飄，好看的容貌將露未露，氣質(zhì)出塵，惹得行人注目。

    旁邊的春雨同樣戴了面紗，一雙眼微瞇，生怕風(fēng)沙吹迷了眼。

    薛衍一身黑衣，孑然獨立，跟著的平劍等人，隨地氣地?fù)Q了普通百姓穿的布衣。

    一行人隨著人群進了城，看到樸實無華的街道，人多顯得逼仄，兩旁的鋪子門上都染了一層薄薄的灰，給人一種久無人煙的感覺。但其實，鋪子里都有人，只不過因為風(fēng)大成習(xí)慣，人無力打掃。

    越往前走，風(fēng)沙越小，閩州是個神奇的地方，四面皆風(fēng)，但中間卻異常平靜。

    “小姐，閩州和婢子想得不一樣。”春雨實話實說，她沒來之前，覺得閩州雖不至于繁華富庶，但至少還是看的過去的，可如今一到閩州，卻感到平凡質(zhì)樸得驚人。

    “是呀，你沒聽山匪說，閩州不似以前的閩州了?！崩蠲黜y聲音低沉，尾音帶了點嘆息。

    “聽是一回事，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贝河瓯牬笱劬唇?jīng)過的一個用破布裹著身體的路人，只見他頭發(fā)亂糟糟，臉上是污穢的黑土，一雙眼了無生機。

    “走吧。”李明韞沒有駐足，悲天憫人毫無意義，除非能改變?nèi)缃竦那樾?，否則如何都沒用。

    春雨點頭。

    他們來到一家裝潢稍好些的客棧，一進去，客棧的伙計迎上來，露出友好的微笑。

    即使他們換了衣服，伙計也看得出這是生面孔，而且，看這位姑娘周身的貴氣，估計是個大顧客，他可不能怠慢人家。

    “幾位客官，是外地人吧？來此住店嗎？”

    李各做這種事在行，立馬應(yīng)聲，讓伙計找?guī)组g客房，再把馬牽到后院。

    “今日先休息?！崩蠲黜y上了樓，對著薛衍說道，“這些日子你都沒睡好，快去睡吧?！?/br>
    等薛衍進了客房，李明韞也和春雨走進隔壁一間房。

    “小姐，您在想什么？”春雨見李明韞看著窗外發(fā)呆，有些好奇。

    “想我外祖父?！崩蠲黜y彎唇，看了眼窗外的大街，隨即沉默。

    她外祖父，大概也沒想到，如今的閩州是如此光景吧。

    第二百九十三章 城內(nèi)

    第二日，李明韞早早地醒了，她聽見外面有一陣響亮的馬蹄經(jīng)過，就走到窗口看街道。

    這時候天光已亮，但并未亮透，遠處是青色的天光，層層灰色云朵堆積，能看出，今日的天氣應(yīng)該不會很好。

    李明韞看了眼不遠處，幾個將士騎著馬往城門口走去，估計是要出城。

    有百姓辛勤地推著木板車，弓著身子，不時擦擦臉上的汗水。

    春雨推門而入，端了水到她面前。洗漱完后，兩人帶上面紗走出屋子下了樓。

    這時候的客棧比較冷清，零星幾個客人坐在樓下喝著茶水，用早飯。

    李各等人正坐在一處角落里不慢不緊地吃包子，一見她們過來立馬起身，李各擦了擦凳子讓李明韞坐下，自己則和余五擠一條長凳。

    “小姐，今日要做什么，您吩咐。”平劍知道李明韞來閩州肯定不是為了玩的，既然讓他跟過來，肯定是信任他，他當(dāng)然愿意聽從差遣。

    “先去閩州城轉(zhuǎn)幾圈。”李明韞低低地說道，“沒來過閩州，也該去看看，這里的風(fēng)土人情?！?/br>
    平劍一愣，隨即笑了，應(yīng)聲是。

    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生存，最好的辦法就是了解這個地方的風(fēng)土人情。了解了，才方便辦事。

    幾個人用完早膳后，就分別出了門，只留余五一人在客棧守著。

    李明韞和春雨由薛衍帶著，為避免被人注意，她們穿得很普通，面紗擋了臉，和城中人衣著差不了多少。倒是薛衍惹來幾個年輕女子的注目，沒辦法，男子若是擋臉，在這里就太奇怪了。

    “有什么好看的?！贝河昶沧?。

    李明韞笑了笑：“薛護衛(wèi)好看，所以有人看，你不這樣覺得嗎？”

    “可那不一樣”春雨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就轉(zhuǎn)移了話題，指了指一個地方，“小姐，那兒好像有雜耍?！?/br>
    雜耍在很多地方都有，閩州也不例外，李明韞對這些沒有興趣，但看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便停住了腳步。

    “快去看啊，那蟲很大”

    “是要人和大蟲打斗嗎”

    幾個人邊說邊往人群中跑去，不一會兒就不見人影?？礋狒[的人從來都不會少。

    春雨眨眨眼，好奇地踮腳：“什么大蟲？人和蟲打斗嗎？”

    “是虎?！崩蠲黜y解釋。在西部多以大蟲稱呼老虎，她以前還以為是很大的蟲子，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誤會了。

    “人和虎打斗？”春雨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臉上露出了幾分驚訝，“虎多可怕呀，會吃人吧！”

    “去看看?！崩蠲黜y說道。

    她們走到那里，發(fā)現(xiàn)圍觀的人太多了，根本什么也看不見，人群中，只聽得見虎低低地咆哮。

    “還沒開始?！毖ρ荛L得高，能看到人群之中的情況。

    “我也想看?！贝河暾f道，縮著身子準(zhǔn)備擠進去，想到還有小姐，轉(zhuǎn)頭看了眼她。

    “你去吧?！崩蠲黜y說道。

    春雨便擠進了人群。

    李明韞不想看這種“雜?！?，她覺得這并不是雜耍，而是一種刑罰。沒有誰真的愿意與虎搏斗，一只虎生來就有攻擊性，人赤手空拳是難以打敗虎的。

    好像是打斗即將開始，人群中的聲音越發(fā)鼓噪，只聽到一聲雄厚的嚎叫，人們激動地大叫起來，不少人撫掌拍好。

    春雨眼看著一只比兩個壯漢還大的白虎從鐵籠中爬出來，一臉猙獰地望著對方瘦瘦弱弱的男子。

    那男子看上去有些畏懼，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沒有退縮，反而試探地向前。

    緊接著，白虎又一聲低吼，朝面前的男子沖了過去。

    人群中一陣唏噓，春雨急忙捂著臉，怕看到血淋淋的一幕。

    “躲過了！”不知道誰大喊了一句，隨即一群人拍手叫好，有人端了盤子到人群處，不時有人打賞銀子。

    “聽說這白虎是在山上獵的，為了抓它死了兩個人呢”

    “死人了?。俊?/br>
    “是啊，這世道，虎可比人值錢”

    “我看那人害怕得很，不怕白虎吃人嗎？”春雨捂著嘴問道，掩住表情的驚訝。

    “這有什么好怕的，他們這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有一個路上看上去很懂行，一臉無所謂，“這種東西，也就讓大家圖個樂子，還真以為人敢和虎斗啊?！?/br>
    說話間，一人一虎已經(jīng)離得很近了，白虎沖著那男子撲過去，那男子吞了吞口水，一咬牙也沖上去。

    白虎一只爪子就把人給撲倒，死死地鉗住男子的脖子，作勢要咬人。

    這時候，人們的心都揪了起來，卻見那白虎踢開了男子，甩了甩頭往旁邊走去。

    到這里已經(jīng)沒什么可看的了，那懂行的路人呸一聲，對春雨說：“小姑娘，還是走吧，他們就是想掙錢，小心你的錢都被騙走了?！?/br>
    這很明顯是以白虎做噱頭，引得人們觀看，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打斗，但周圍的百姓并不知道，還看得不亦樂乎。

    春雨也不想再看了，她怕白虎不受控制萬一朝人撲來，那就不好了。

    “小姐，我們還是走吧?！?/br>
    李明韞點頭，繼續(xù)往前，其實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這閩州陌生得可怕，除了她們幾個其他都是生面孔。

    前面?zhèn)鱽碥囻R混沌的聲音，夾雜著幾聲哀嚎和悲凄，隱隱能聽到有人在斥罵。

    “快讓路！”一聲怒喝，騎馬的官兵一揮鞭，兩旁的路人紛紛讓開，留下中間寬闊的道路。

    李明韞往聲音處一看，只見幾個騎馬的官兵走在前面，后面是兩輛寬大的囚車，車?yán)镪P(guān)了五六個穿著破衣的男子，他們眼睛緊閉，對于周圍百姓的怒罵不屑一顧。

    “又抓山匪了，真是為民除害吶！”

    “聽說他們不僅打劫，還殺了幾個路人，可恨可恨！”

    李明韞看了眼囚車?yán)锏娜耍鴦偤?，其中一個男子睜開了眼，和她緊緊對視，然后，李明韞看到，那男子陰惻惻地笑了。

    像這樣的犯人，不出意料就是一個死字，可李明韞分明感覺，他在用看獵物的目光看她。

    心里頓時不太舒服，李明韞皺眉收回視線。

    囚車從他身旁經(jīng)過，逐漸駛向遠處，李明韞正準(zhǔn)備離開，突然聽到人群中一陣sao動，緊接著百姓們大叫起來，倉皇的腳步聲越來越大。

    “白虎要吃人啦！”不知道哪個人大喊一聲，街道上一片混亂。

    第二百九十四章 砸店

    “那只白虎撲過去，把幾個官兵的馬給驚著了，馬兒瘋了似的到處跑，只有囚車留下來了”

    “那白虎可兇了，張大嘴巴能把一個人吞進肚中，要不是有木頭擋著，幾個山匪估計幾口就被白虎吃掉了”

    茶樓里，幾個人圍在一起切切索索地說著話，一名中年男子被圍在中間，配合著動作把他看到的情景說給大家聽。

    “那幾個山匪怎么樣了？被吃了？”其中一個人驚訝地問。

    “就差一點?！敝心昴凶恿糁毯?，摸一把刺到自己的手，他順便又端了杯茶，碰了碰茶蓋，“把其中一個人的胳膊給咬下來了，血流了一地，那人哭爹喊娘的，最后疼暈過去了。”

    眾人嘩然。

    “怎么只咬了一個人的胳膊啊。”有一個人不太滿意，“這幾個山匪作惡多端，我還當(dāng)真以為老天開眼，派白虎來要他們的命呢！”

    “那白虎平日里是聽話的，剛巧就那時候發(fā)了狂，它咬了山匪的胳膊后，就變得異常乖順?！?/br>
    “官府追究此事嗎？虎咬傷人不是小事?！?/br>
    “怎么不追，當(dāng)然要追責(zé)的，只不過，有錢能使鬼推磨，白虎的主人花了很大一筆錢財，賠了人家胳膊，官府就覺得這件事無關(guān)緊要了”

    “總歸只是一個山匪，人人得而誅之，大家都樂見其成”

    李明韞坐在一旁，小口抿著茶，靜靜地聽著，一旁的春雨捂著胸脯，臉色依舊發(f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