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被接了老底子，跳著腳就要罵沐氏，沈?qū)氈榱⒖汤死男渥樱澳?，祖母叫您呢?！?/br>
    潘氏揮手抽了沈?qū)氈橐粋€嘴巴子，“沒用的東西，就知道吃白飯?！?/br>
    沈?qū)氈殡m然知道潘氏是在指桑罵槐，仍然忍不住捂著臉哭了起來。

    沐氏嘆了口氣，自己進了屋，她如果去安慰沈?qū)氈?，等會兒潘氏會打得更厲害?/br>
    沐氏不能管，沈老太太這個時候卻不糊涂了，“你是不是吃多了堵住了心眼子？寶珠是你閨女，你跟老二家的怎么鬧是你們的事，為甚朝孩子生氣！”

    潘氏心里堵得慌，“娘，我是她娘，難道還不能管教她了？”

    沈老太太眼神刀子一樣盯著她，當(dāng)日家里底子薄，挑媳婦不敢挑狠了，潘家女勤快聽話，沒想到心眼卻只有針鼻子大，連自己的女兒都容不下。

    教了這么多年，沒想到還是不中用。

    沈老太太在心里狠狠嘆了口氣，然后對潘氏道，“你管教女兒是你的權(quán)力，但寶珠大了，得好生養(yǎng)一養(yǎng)。往后廚房里的活兒，一概不許她沾。”

    潘氏急了，“娘，姑娘家怎么能不學(xué)著料理廚房里的事情？”每每輪到潘氏干家務(wù)活，她把一大半的事情都交給了女兒。

    沈老太太怒了，“你自己的姑娘都不心疼，誰家女兒敢給你做媳婦？你管教女兒是你的權(quán)力，我管教媳婦也是我的權(quán)力。老二家的，老三家的，都給我過來！”

    沐氏聽見婆母罵潘氏時就躲在西廂房門口偷聽，這會子聽見老太太叫她，三步并著兩步往正屋去，還吩咐沈?qū)氈?，“去把你三嬸叫過來?！?/br>
    妯娌三個很快聚在婆母跟前，沈老太太指著潘氏對另外兩個兒媳婦道，“你們大嫂說，她是長嫂，理應(yīng)照顧弟兄們，后面一個月的家務(wù)事她都包了，你們兩個歇著吧?！?/br>
    沐氏立刻道，“多謝娘體諒，官人病還沒好，珍珠每日要出門受累，我要給她改衣裳，還要每天給她燉些補品，正忙得沒工夫呢，娘就給我解圍了?！?/br>
    她絲毫不提潘氏，只說感謝婆母。

    孟氏也跟在后頭道謝，但潘氏還是把怒火都噴向了沐氏，“二弟妹可真是富有，珍珠現(xiàn)在每頓能吃一大碗飯，還要燉補品？爹和娘都沒吃補品呢?！?/br>
    沐氏可不吃她這一套，“那大嫂就督促大哥好生在鋪子上用功，一年也交個幾十兩銀子，爹和娘就有補品吃了?！?/br>
    一句話同時惹得沈老太太和潘氏都不高興，沈復(fù)生做買賣確實沒什么天賦，但兒子再差也是自己的，沈老太太心里自然不高興。

    潘氏就更不用說了，沐氏說什么她都能生氣，“我說二弟妹，當(dāng)家的雖然交的錢少，但我們吃什么可都沒少了公婆一口?！?/br>
    沐氏立刻掏出帕子就抹淚，“天可憐見，這十幾年，我們珍珠把藥當(dāng)飯吃，你們誰心疼一下了？我一年往家里交幾十兩銀子，這還不孝順？如今我不過給大病初愈的女兒燉點補品，就糟了大嫂的嫌棄，還挑撥離間說我沒孝順公婆。”

    哭完兩聲，沐氏一把揪住潘氏的領(lǐng)子，“我且問你，我給女兒燉補品，難道花了家中的銀錢？你上不能孝順公婆天天惹娘生氣，下容不下生病侄女，連自己的女兒整日都被你嚇得像個鵪鶉似的，你這種無才無德的東西，叫你一聲大嫂我都嫌棄！”

    沈氏雖然沒帶一個臟字，卻讓沈老太太剛才被挑起的怒火又熄了下去。

    拿人手短啊，她畢竟不是沈老太爺，白占了媳婦幾百兩銀子的便宜，她沒臉說孫女不該吃補品。

    潘氏正要回嘴，沈老太太拐杖往地上一戳，“老大家的，你既然說老二媳婦不孝順，你是個孝順的，明日買二兩燕窩給我和你爹嘗嘗吧?！?/br>
    潘氏的罵聲被死死堵在嘴里。

    第16章 吃癟的潘氏

    要說潘氏的死xue，總共有兩個，一個是兩個兒子，一個是銀子。

    兩個兒子是眼珠子，銀子是命根子。二兩燕窩可不便宜，老太太張嘴就來，她心疼的直抽抽。

    大房管的布匹店一年往家里只交七八兩銀子，剩下的都被潘氏揣進了兜里。因著二房也節(jié)流，大家都心知肚明，誰也不說誰。沈復(fù)生能力有限，大房再怎么藏銀子，比起二房還是差了好多。

    如今二房的雜貨鋪往后不再往家里交銀子，潘氏心里正翻江倒海般不滿意，再多讓她往家里交一文錢她都不愿意。

    沐氏罵完潘氏，掏出帕子就開始哭，“我的兒啊，是娘沒本事，讓你受苦了，剛從閻王殿里撿回一條命，就被這些人逼著去賣苦力。娘多給你做些吃的，還要被人背地里說閑話。”

    沐氏想到以前自己受的委屈，那眼淚就跟止不住一樣往下掉。

    一直在西廂房聽動靜的沈復(fù)年終于忍不住了，徑直入了正房，“娘，發(fā)生了何事？”

    沈老太太咳嗽一聲，“無事，她們妯娌兩個拌嘴?！?/br>
    沈復(fù)年聽得明明白白，這會子也不遮掩，“既然大嫂覺得我們給珍珠燉補品不合適，娘子，往后咱們不私自燉了，一應(yīng)花銷從公中出。吃喝有娘照看，至于別的，珍珠如今干著重活，照比她兄弟們來就是?！?/br>
    沐氏的抽泣聲漸漸小了，“我可不敢，我嫁給你這么多年。都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倒好，讓我養(yǎng)了十幾年，我要養(yǎng)女兒，還要養(yǎng)你一大家子。呸，沈復(fù)年，這就是你當(dāng)年跟我說的對我好？我看你也別姓沈了，你姓沐吧?！?/br>
    這一通話仿佛一記耳光打到沈復(fù)年的臉上，他立刻給沐氏作揖，“娘子，都是我無用，我對不起你?！?/br>
    夫妻兩個一唱一和，讓沈老太太的臉上白一陣紅一陣，沐氏說她養(yǎng)了一大家子，雖然是大實話，但說出來也夠讓沈家人受的。

    一向不摻和爭斗的孟氏忽然道，“二嫂，您別難過，您的功勞，我和官人都知道呢。我時常告訴文松和文墨兄弟，你們能讀書，全是托了你們二伯娘的光，往后要多孝順你們二伯娘。”

    沈老太太詫異地看了孟氏一眼，這個一向站干岸的老三媳婦，居然這么快就毫無征兆地倒向了二房。

    是了，二房雖然沒兒子，但論財力是家中實力最雄厚的。珍珠再能干，還是需要兄弟幫襯，她一個姑娘，不會搶了三房兄弟的風(fēng)頭，且老二媳婦一向大方。以前二房鋪子是公中的，三房一直裝糊涂，現(xiàn)在鋪子定了歸屬，三房的心也亂了。

    人吶，最是現(xiàn)實。

    二房三房一聯(lián)手，往后大房怕是只能吃悶虧了。

    沈老太太迅速分析局勢，老二家的占了大義，只能先安撫，“老二家的，你別難過，你的功勞家里都曉得。珍珠是家里頭一個姑娘，我跟你爹都喜歡的很。如今她每日出去cao勞，也是為了家里，吃點東西不妨事?！?/br>
    說完這個，她又同時吩咐三個媳婦，“往常都是我小氣，家里日子寡淡，逼得孩子們都饞嘴貓似的。你們?nèi)齻€記住了，往后每天的飯菜要弄好一些，早上人人都有餅，晌午必須有一個大葷，雞蛋和豆腐得有一樣，晚上沒有葷，油水也不能寡了，錢都從公中走。”

    三個媳婦眼中都閃亮了起來，沈家又不窮，卻把日子過得摳摳搜搜的，要是家里飯食好，誰愿意偷吃啊。

    沈老太太又沉聲道，“老二家的，你雖然對家中有功勞，但這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功勞。當(dāng)年盤鋪子、進貨，都是老二頂在前面，老大和老三也沒少鋪子里干活?，F(xiàn)在還你一個上等的鋪面，你自己還落下了不少銀子，這還不滿意？你要真覺得家里占了你的便宜，回頭我想辦法賣些田地，把你的銀子都補給你吧?！?/br>
    沐氏攪了攪帕子，“娘誤會了，原也不是我想說什么功勞的話，大嫂往后別再盯著我們珍珠吃什么，我保證不會再亂說。再說了，尋常的東西，我什么時候藏私了，家里哪個孩子沒吃過？反倒是大嫂，買個點心還偷偷摸摸的，讓人看不上眼?！?/br>
    沈老太太心里直罵，不爭氣的東西，平白讓妯娌們笑話你，“你們給孩子買東西吃我管不著，往后家里也買！留銀子干什么，平白讓家里爭吵，不如都吃了喝了。行了，你們都去吧，老大家的，一個月的家務(wù)活，不許讓寶珠幫忙！”

    潘氏覺得自己快要冤死了，平白無故被婆母和妯娌罵，還要單獨做一個月的家務(wù)活，還不能讓女兒幫忙！

    沈復(fù)年扶起沐氏，夫妻兩個一起回了房。

    到了屋里，他給沐氏擦了擦眼淚，“娘子受委屈了。”

    沐氏覷了他一眼，“才剛我那話是說給大嫂聽的，官人可千萬別放在心上。這么多年要不是有官人，我哪里懂管鋪子?！?/br>
    沈復(fù)生笑一聲，“我說的是真心話，不是說給大嫂聽的?！?/br>
    沐氏抬手?jǐn)Q了他一下，“不正經(jīng)?！?/br>
    兩口子瞬間和好了，潘氏一個人在廚房里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做飯。她張嘴正想喊女兒，沈老太太卻先她一步把沈?qū)氈榻械秸咳チ恕?/br>
    沈珍珠在鋪子里又忙碌了一天，今日她連午飯都沒回家吃，還是沐氏給她送來的。

    她雖然干勁很足，但畢竟之前病了十幾年，畢竟身子骨底子差。天還沒黑呢，她就坐在那里緩勁兒。

    今日她基本上把鋪子里貨物的價格都記住了，至于存貨，她雖然記不住全，品種大多都能記住。

    見她有些疲憊，兩個伙計一起勸她先回去歇著。沈珍珠也不矯情，把賬本一收就往回走。

    剛出鋪子大門，正好碰見了準(zhǔn)備回家的郭懷旭。

    沈珍珠禮貌性地打招呼，“郭二哥。”

    郭懷旭點頭，“沈姑娘忙完了？”

    沈珍珠笑著回道，“是呢，預(yù)備回家了?！?/br>
    郭懷旭站在那里稍作停留，等沈珍珠走了過來后，二人有默契地一起往前走，沈珍珠始終離他兩步之遠(yuǎn)的距離，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郭懷旭一側(cè)頭，看到了她頭上的銅簪子。以沈家的家底，不至于讓大姑娘戴個銅簪子，是沈珍珠覺得這個復(fù)古的款式特別好看，特意問沐氏討來的。

    他仔細(xì)多看了兩眼，把那紋路和大小都記在了心上。

    今日下午，郭懷旭在鋪子里找到一根閑置的短粗鐵條，大概磨了個模子，若是多用些心，說不得往后也能做出根簪子來。

    沈珍珠察覺到郭懷旭在偷看自己，心里嘀咕起來，難道他覺得我是故意趕在他回來的時候出門，好跟他一起走？

    不行，都是街坊鄰居，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能總是讓他誤會我是個花癡。只要我心里坦蕩蕩，怕什么。你長成這樣，我總不能蒙上眼睛跟你說話啊。

    沈珍珠一個回頭，抓到了郭懷旭的目光。

    她笑盈盈地問道，“郭二哥看甚呢？”

    往常都是郭懷旭抓偷看他的姑娘，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今日他自己第一次被抓。好在郭懷旭見慣了風(fēng)浪，絲毫沒顯出尷尬之色，而是順利地岔開了話題，“沈姑娘看，那邊新開了一家布匹店。”

    沈珍珠哦了一聲，“我大伯父多年掌柜，應(yīng)該能應(yīng)付的過來?！?/br>
    把話題一岔開，郭懷旭又繼續(xù)問道，“沈姑娘，家里這幾日可太平？”

    沈珍珠想著他是沐云舟的摯友，沒有片刻猶豫，“尚好，我都能應(yīng)付的過來，多謝郭二哥關(guān)心?！?/br>
    郭懷旭點頭，“今日我去了云舟家里，他讓我多問兩句?！便寮也缓每偸巧祥T關(guān)心，免得引起親家不高興，他這個眼線就成了比較重要的人。

    二人一邊走一邊閑話，很快就到了家門口，沈珍珠與他告別后，踩著輕快的步子回了家。

    郭懷旭目送她進了門，若有所思，她平日里總是喜歡看我，往常被我看到，她都是躲避，或者跑開，今日卻坦坦蕩蕩。

    想到這里，郭懷旭忽然感覺心里有一點點失落。

    旋即，他又有些不自在。都是鄰居，沈姑娘一向行事大方，肯定不能躲閃。她是云舟的meimei，云舟對我好，于情于理，我要多照顧她。

    郭懷旭抬起手放在自己的臉上，不管她怎么想的，我要對得起自己的承諾。

    第17章 來自大哥的嫉妒

    沈珍珠到家后先去與老太太打了招呼，然后回了西廂房。

    沐氏立刻拉住女兒坐下，端上了一盤糯米糕和一杯熱茶，“累了一天了，來，吃點點心打個底?！?/br>
    沈珍珠呼嚕呼嚕把一小碗溫?zé)岬牟杷傻蕉亲永铮澳铮鷾?zhǔn)備的真及時，我要是再回來遲些就涼了?！?/br>
    沐氏慈愛地看著女兒，“本來還要給你熬燕窩，今日你大伯娘說了幾句閑話。我想著你現(xiàn)在身子好多了，燕窩那種東西，身體虛吃了才好。往后娘天天給你做好吃的，不比那補品差?！?/br>
    沈珍珠把嘴一抹，“吃這個好得很，我一個人吃補品也太打眼了，還不如多吃些飯菜，興許我還能長一長個子呢?！?/br>
    她才十五歲，肯定還能再長一長，要多吃飯才行。

    沈復(fù)年問女兒，“下午可順利？”

    沈珍珠點頭，“都順利的很，我今日查看存貨時，發(fā)現(xiàn)好多東西都開始短缺了。爹，咱們什么時候去進貨？”

    沈珍珠急切想知道家里進貨的渠道。

    沈復(fù)年并不著急，“這個月先這樣吧，賣多少算多少。下個月再去進貨，到時候有了新貨，也能多賣些錢?！?/br>
    沈珍珠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個月收益低一些，下個月她的任務(wù)量就不會那么重。

    可憐天下父母心，沈復(fù)年寧可損失鋪子里的收益，也要幫女兒站穩(wěn)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