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懷旭見她吃力地舉著一包東西往旁邊的貨架上放，立刻過去一把托起，穩(wěn)穩(wěn)地放在了架子上。

    沈珍珠立刻給了個大大的笑容，“郭二哥你來了?！?/br>
    郭懷旭嗯一聲，“還要放什么，我來?！?/br>
    旁邊的客人見到郭懷旭，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膽大的甚至問兩個伙計，沈郭兩家可是真的定親了。

    小李那大嘴巴毫不隱瞞，“定下了定下來，我們掌柜的正忙著辦聘禮呢?！?/br>
    那婦人羨慕地看著沈珍珠，人家嫁人都不一定能嫁到這么好的兒郎，沈姑娘招婿卻能找到這般出色的少年，不光人長得好看，還讀書識字，聽說在祁州城學(xué)會了打首飾的手藝。

    嘖嘖，以前都笑話人家沈掌柜是個絕戶頭，看看，過個幾年來了幾個孫男孫女，誰還敢笑話人家。

    沈珍珠見來了壯勞力，不用白不用，帶著郭懷旭把所有架子上的貨擺整齊，檢查一下有沒有破損的和放錯的。沈家雜貨鋪的貨架分了很多格子，每一個大格子里面套許多小格子，大格子是一個大分類，小格子細分到具體品種。沈珍珠和伙計們都是根據(jù)格子的位置不同一口報出價格。這還是沈珍珠自己想出來的法子，就跟她上輩子吃麻辣燙一樣，不同顏色的標簽價格不同，清楚明了。自從換了這個法子，伙計們很少報錯價格。

    因著人來人往，二人之間并未多說話。沈珍珠說讓干什么，郭懷旭就干什么，偶爾他會趁著大家不注意對她笑一笑。

    沈珍珠終于體會到了所謂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真諦，她需要什么他立刻遞上來，她要把東西換個地方，一雙長胳膊伸了過來很快就能辦好。

    原來，有個人這樣陪伴著真的很溫暖。

    中途，沈珍珠還去招呼了兩個難纏的客人，郭懷旭就靜靜地站在她旁邊，偶爾幫著勸一兩句。那些人見小沈掌柜身邊忽然多了個俊俏少年郎，再一打聽，是人家未婚夫婿，也不敢再多糾纏。

    天漸漸黑了，來的客人越來越少，沈珍珠對兩個伙計道，“吳大哥李大哥，你們快回去吧，路上還有積雪，走路當心些。”

    二人與沈珍珠告別，套上草鞋往家里去。

    鋪子里只剩下兩個人，郭懷旭把大門關(guān)上一扇，另外一邊用厚厚的簾子擋住。

    做完這些，他走到沈珍珠身邊，先搓了搓自己的雙手，然后拉起她的雙手放在手里輕輕揉了揉，又給她哈兩口熱氣，“這么冷的天，你一個下午手都在忙活，看凍的，冷冰冰的?！?/br>
    沈珍珠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卻沒有掙脫，“你手也不大熱乎?！?/br>
    郭懷旭回來一天了，終于能夠仔細打量她，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明亮，臉龐似乎比以前飽滿了一些，頭發(fā)烏黑，嘴唇嫣紅，看來身體是徹底好了。

    郭懷旭輕聲問道，“今年入冬后，你還有咳嗽嗎？”

    沈珍珠想了想才明白，想來原身以前入了冬就咳嗽，連隔壁小哥都知道。

    她搖搖頭，“沒有咳嗽，我每天吃得好睡得好，連夢都很少做。你呢，祁州那邊更靠北一點，你冷不冷？”

    郭懷旭將她冰冷的雙手放到自己腋下，“不冷，我身體好?！?/br>
    沈珍珠瞬間感覺到溫暖襲來，她忍不住往里伸了伸，好暖和啊。

    “我爹說，后天去你家下聘。”

    郭懷旭嗯一聲，“我過年可能回不來了?！?/br>
    沈珍珠已經(jīng)知道了此事，雖然有些失望，但也不能阻攔，“我爹說，等過了年帶我去祁州玩?！?/br>
    郭懷旭雙眼發(fā)亮，“真的嗎，到時候我請假帶你們出去逛?！?/br>
    外頭忽然起了大風(fēng)，把厚簾子掀開一角，一股冷風(fēng)躥了進來，沈珍珠打了個哆嗦。忙碌的時候還沒感覺到冷，這會子天黑了，整個鋪子里人少，顯得冷清清的。

    郭懷旭立刻拉著她的手走到柜臺后面，搬過來凳子讓她坐下，“后院有火嗎？我去端過來?！?/br>
    沈珍珠點點頭，“你把燒水的爐子拎過來，里面可能快滅了，你加點炭?！?/br>
    郭懷旭動作很快，不消片刻就拎了爐子過來，放在沈珍珠旁邊，自己也搬張凳子坐在她身邊。

    爐子里新加了炭，一股股熱浪騰升起來，沈珍珠周身感覺到了一股暖意。

    郭懷旭又握住她的手，“我不在家里，你受委屈了?！被貋硪惶?，他終于能親口說出這句話。

    沈珍珠感覺他說話老氣橫秋的，忍不住發(fā)笑，“也沒有什么委屈，我罵王三郎罵得可痛快了?！?/br>
    郭懷旭摸了摸她圓圓的手指甲，“墻上那個老鼠洞還有嗎？”

    沈珍珠搖頭，“沒有了，可能是我們填的深，毛毛晚上雖然不抓老鼠，聽見老鼠也會叫兩聲?！?/br>
    旁邊的毛毛聽見主人說他的名字，連忙搖了搖小尾巴。

    郭懷旭輕輕摩挲著她的雙手，沈珍珠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抽了回來，“天黑了，你不回家嗎？”

    郭懷旭抬起頭看著她，眼神又變得十分纏人，片刻后他開口道，“我想留在這里陪你?！?/br>
    沈珍珠覺得臉上有些發(fā)熱，也不曉得是烤火烤的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她低下頭，拿火鉗撥了撥炭火，“現(xiàn)在說的好聽，是誰以前天天搗亂，把我家的媒人都氣跑了的？”

    郭懷旭咳嗽了兩聲，“我那是心里著急?！?/br>
    沈珍珠對他皺了皺鼻子，哼一聲，“我沒看到你著急，我就看到你每天冷冰冰的，比外頭的冰坨子還冷，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欠你千八百銀子。”

    郭懷旭又拉住她的手，“好珍珠，你別生氣。那時候我天天看著別人上你家的門，心里十分難過。我恨不得每天都到你家來問，沈姑娘，你看我能做上門女婿嗎？”

    沈珍珠忍不住哈哈笑，“你不能，你只能做長工！”

    郭懷旭笑問，“為甚只能做長工？”

    沈珍珠點了點他的額頭，“因為你笨！”

    郭懷旭笑著握住她的手指，“好，那我以后給你做長工。有什么活兒姑娘只管吩咐，我一定干得多吃得少。”

    說這話的空檔，他順手一帶，沈珍珠沒穩(wěn)住，就歪到了他懷里。

    沈珍珠驚呼，“當心火燒到我的頭發(fā)?！币酪老蛭锶A 定定住天涯

    郭懷旭一伸手把她頭發(fā)都撩了起來放到自己懷里，“這樣就好了。”

    沈珍珠笑著掙扎著要起來，“大膽，一個長工，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郭懷旭正想說什么，大門簾子忽然動了一下，沈珍珠立刻起身坐好。

    只見月牙掀開簾子進來了，“姑娘，太太讓我給您送飯來，您先吃吧，我得回去給太太幫忙。”

    郭懷旭起身接過籃子，里面是個大棉襖，包著晚飯。

    月牙給二人行禮，“太太今日請了好多人幫忙來裁衣裳，明日一天要做齊呢，今日把布料都裁好了，明日開始縫。”

    沈珍珠也站起身，“那你快回去吧，跟我娘說不用來接我，等會子我自己回去?！?/br>
    月牙行個禮走了，郭懷旭把籃子里的大棉襖掀開，只見里面是兩碗面，一碗大一碗小。沐氏估計太忙了，今晚只做了最簡單的面條，把晌午的剩菜倒了進去。

    沈珍珠把那一碗大的端出來放在郭懷旭的凳子上，自己端了那碗小的，“快吃吧，還熱的呢?！?/br>
    毛毛已經(jīng)急的嗷嗷叫，沈珍珠把柜臺下面的狗盆子踢了出來，往里面倒了一些面條。

    郭懷旭端起碗坐了下來，要分給沈珍珠一些面條，“你都給毛毛了，你自己不夠吃。”

    沈珍珠阻攔，“我娘盛的就是我和毛毛一起吃的?！?/br>
    郭懷旭看了看她的小半碗面，“你吃這么少，晚上會不會餓肚子？”

    沈珍珠搖頭，“我原來身子不好，吃的更少。李大夫說了，晚上讓我少吃，別撐著了，身子得慢慢養(yǎng)才行?！?/br>
    郭懷旭不再勸，轉(zhuǎn)而道，“珍珠，你回去跟嬸子說，不用做那么多衣裳，我穿不了?！?/br>
    沈珍珠夾起一片菜葉子，“我不去說，說了我娘也不會聽。這是臉面問題，我們做不了主?！?/br>
    郭懷旭在碗里挖到一塊純瘦rou，夾到沈珍珠碗里，“你喜歡吃這個，給你吃?！?/br>
    沈珍珠笑，“大晚上的讓我吃rou，長胖了棉襖都穿不下去?！?/br>
    郭懷旭往她這邊靠了靠，“你每天忙忙碌碌，不會長胖的?！?/br>
    兩個人第一次一起單獨吃飯，都有些放不開。郭懷旭看出了沈珍珠的小心翼翼，一邊吃面一邊偶爾說兩句話閑話，或者把自己在祁州城的所見所聞?wù)f給沈珍珠聽。

    沈珍珠發(fā)現(xiàn)了他的意圖，也不時附和兩聲，中途還說了兩個笑話，兩個人從最開始的拘謹?shù)揭黄鸲酥胄Α?/br>
    郭懷旭看著她笑顏如花，心里覺得十分暢快，什么科舉，什么前程，他都不想要，他只想要眼前簡單的日子。我們一起吃面，一起說話，一起笑。

    吃過面，郭懷旭掏出帕子要給她擦嘴，沈珍珠往后躲了躲，“我自己來?！?/br>
    郭懷旭收回手，“你這里要守到夜里什么時候？”

    沈珍珠算了算時辰，“再守大半個時辰我就回去?！?/br>
    郭懷旭看了看那兩只空碗，“我拿到后院去洗一洗吧，不然等會子干了不好洗。”

    沈珍珠起身，“我們一起去吧?！?/br>
    郭懷旭把兩只碗摞在一起，“你在這里坐著，說不定會有人來買東西。后院冷，雪還沒化完呢?！?/br>
    沈珍珠沒和他搶，掀開簾子站在后門口，又能看到后院，又能兼顧照看鋪子。

    郭懷旭就著外面積雪反射出的光，找到了水井，把小桶扔下去打了半桶水上來，快速把兩個碗洗干凈，連毛毛的狗盆都涮了兩遍。

    洗過后，郭懷旭踩著草墊子回到鋪子里。

    沈珍珠等他進來后就放下簾子，“你不回去嗎？”

    郭懷旭把碗放到籃子里，毛毛的狗盆放到原位，“等會子把你送回家后我再回去?！?/br>
    洗過了碗，二人又一起坐下烤火。微弱的炭火在黑夜中泛出光芒，周邊溫暖，連毛毛都往爐子邊上靠了靠。

    第52章 .  結(jié)秦晉兩情繾綣   報私仇痛打豺狼   ……

    就在二人安靜地坐在爐子邊時, 有人來買東西。沈珍珠迎接了上去，來人發(fā)現(xiàn)柜臺后面還坐著個少年郎，驚訝過后只笑了笑。

    沈珍珠給人家拿東西, 收錢，送客，一氣呵成。

    郭懷旭等人走了之后夸贊她, “珍珠，你以后會是咱們平遠鎮(zhèn)最厲害的掌柜?！?/br>
    沈珍珠坐了下來, “我比我爹還差得遠呢, 我看到人家來偷東西就想生氣罵人, 我爹想的卻是怎么把東西要回來?！?/br>
    郭懷旭拉著她的手握著, “你還小呢, 不用急，我在祁州時也遇到過各種難纏的客人，他們的目的無非是少出錢買到最好的東西，目的不是為了跟我們過不去。想通了這個, 就不必與他們生氣?！?/br>
    她感覺他手心里熱烘烘的, “好, 以后我不生氣。你在祁州怎么樣？”

    郭懷旭在心里想了想語言, “學(xué)手藝剛開始肯定不容易, 師傅免不了會罵幾句, 只要肯教就行。招待客人我已經(jīng)很熟練了, 掌柜的說等過了年給我漲工錢呢。”

    沈珍珠知道這個知識匱乏的古代學(xué)習(xí)技藝會更加困難, 認真勸道, “師傅罵你若是罵狠了，你就在心里默念三遍我是來學(xué)藝的不是來吵架的。沒關(guān)系的，我爹還經(jīng)常罵我呢?！?/br>
    郭懷旭笑著反問, “岳父罵你的時候，你會在心里默念什么？”

    沈珍珠立刻坐直，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這是我親爹，阿彌陀佛這是我親爹……”

    郭懷旭終于撐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把又將她撈進自己懷里，且把她的頭發(fā)也撩到了另外一邊，“你可真是調(diào)皮?！?/br>
    沈珍珠嚇了一跳，“別鬧，我跟你說著玩的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