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個見面禮，沐云舟順理成章在霍家住了下來，并想辦法托人帶了封信回老家。車位訂不到，幫著送封信人家還是愿意的。

    此后，沐云舟每天一半的時間讀書寫字，一半的時間寫對聯(lián)抄書。不僅如此，他還帶著霍英杰和六叔辦年貨。

    霍家往年的年都是冷冷清清的，有了沐云舟的加入，家里似乎每天都熱熱鬧鬧的。買米買面買rou，買酒買菜買干果，沐云舟還專門給霍英蓮買了兩樣零嘴。

    霍英蓮見到專門給她買的兩樣零食，雙眼里充滿了不可置信，“這是，給我買的？”

    沐云舟捧著兩樣零嘴站在她面前，“是呀，霍jiejie是女孩子，我娘說了，女孩子就該吃零嘴?！?/br>
    霍英蓮抬頭看著眼前的少年，雙眸如星一般璀璨，笑容如三月春風(fēng)一般和煦。

    沐云舟見她怔怔地看著自己，微微眨了眨眼，伸手拿起一塊點心遞到她嘴邊，“霍jiejie，你嘗一嘗，很好吃的?！?/br>
    霍英蓮忽然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云舟以前經(jīng)常買給你表妹吃嗎？”

    沐云舟的笑容變得深沉，“霍jiejie，表妹是我一手帶大的，我不光給她買過點心，我還給她喂飯喂藥。時間一久，她是我的責(zé)任，給她找了個好歸宿后，我的責(zé)任就算完成了。以后的路，只能靠她自己走?！?/br>
    霍英蓮有些尷尬，仿佛自己問了個多余的問題。

    沐云舟還抬著手，修長的手指白皙干凈，食指關(guān)節(jié)那里有繭子，應(yīng)該是寫字寫的。他的眼神干凈純粹，細(xì)密的長睫毛隨著他的眨眼而泛出光芒。

    霍英蓮伸出手，從他手心里拿起那塊點心，慢慢放進(jìn)嘴里，“嗯，味道確實不錯，云舟有心了?！?/br>
    沐云舟頓時笑得越發(fā)燦爛，“霍jiejie喜歡就好。”

    坐在旁邊的霍英杰低下頭看茶盞里的茶沫，明天要跟沐大哥一起去買些茶葉來。

    第56章 .  過新年茶樓相會   郭二哥，喝壺涼茶去去……

    等到大年三十那天, 沐云舟就跟家里的主人一樣。

    一大早，他幫霍英杰把胳膊塞進(jìn)被子里，悄悄爬起了床, 外頭的雪已經(jīng)停了，地上厚厚的積雪還沒化完。

    霍英蓮剛起身，“云舟起來了?！?/br>
    沐云舟把鞋穿好, “我?guī)蚸iejie燒火?！?/br>
    對他主動幫忙干家務(wù)活的事兒，霍英蓮從不阻攔。兩個人默默地一個做飯一個燒火, 霍英蓮別看打架一等一的厲害, 廚藝女紅也樣樣都好。

    等吃過了飯, 沐云舟帶著霍英杰開始準(zhǔn)備祭祀的東西, 還要掃院子、準(zhǔn)備年夜飯。

    霍家三人都是不大說話的性子, 有沐云舟的帶動，霍英杰性子也活潑了些，不時與他說笑。

    晚上霍家祭祀時，沐云舟眼尖地發(fā)現(xiàn)那些排位上的姓名都寫得十分模糊, 這更加深了沐云舟心里的疑惑, 霍家在本地沒有親人, 只有一個老叔父帶著姐弟兩個, 這中間肯定有什么原因。

    沐云舟雖然不懂武術(shù), 但也能看得出來, 六叔以前肯定是個高手?？伤诩依镆稽c架子都沒有, 霍家的事情都是霍英蓮在做主。由此沐云舟斷定, 霍家以前肯定非富即貴, 而六叔，很有可能只是霍家的家仆。

    吃年夜飯前要放煙花，霍英蓮伸手點燃了引火繩, 院子里立刻噼里啪啦地響了起來。

    霍英杰這時候終于有了點少年的樣子，笑著看鞭炮在院子里蹦來蹦去。

    忽然，一個鞭炮從繩子上掉了下來，一個炸膛，直接往霍英蓮頭上崩了過去。

    沐云舟出于本能，身子一側(cè)，袖子一擋，就把霍英蓮擋在自己的懷中，“jiejie當(dāng)心。”

    霍英蓮僵硬地站在當(dāng)場。

    沐云舟擋下小鞭炮后，很自然地拿開袖子，“英杰，等會放完后，咱們?nèi)サ厣蠐鞇炁?，不過要當(dāng)心炸膛?！?/br>
    霍英杰剛才見到了沐云舟的舉動，嘴巴動了動，又岔開了話題，“沐大哥，你小時候過年都玩什么??？”

    沐云舟掰著手指頭算，“打陀螺、撿炮、猜拳、捉迷藏……”

    霍英杰笑，“沐大哥你還捉迷藏啊?！?/br>
    沐云舟笑，“陪我jiejiemeimei玩的?！?/br>
    霍英杰心里一嘆，沐大哥家世清白、心細(xì)體貼，對jiejie一片赤誠，就是不知道jiejie愿不愿意。

    吃年夜飯的時候，沐云舟以茶代酒，跟霍英杰劃拳，二人輸贏各一半。六叔在一邊看得明明白白，沐云舟放水放的非常自然。等吃過了飯，霍英蓮要包餃子，沐云舟擼起袖子就搟餃子皮，一邊包餃子一邊給大家講故事，還把沈珍珠之前講的笑話說給大家聽，霍英杰笑得抱著肚子喊疼，連霍英蓮都忍不住笑了好幾次。

    就在沐云舟努力哄沐家姐弟高興時，沈珍珠正一個人坐在燈下抱著針線筐發(fā)呆。

    剛剛?cè)ャ寮页粤祟D年夜飯，回來后她就回了房。針線筐里是一件做了一半的男子外衫，這是給郭懷旭做的。

    沈珍珠抬頭看了一眼黃歷，日子過得真快，一眨眼就過年了，也不知他在祁州過得怎么樣。

    她拿起衣裳，走了幾趟線，過了十五就要去祁州，這之前要把這衣裳做齊了。

    針線筐里還有兩雙鞋和兩雙襪子，這都是這些日子沈珍珠利用晚上的時間做的。沐氏每天帶著女兒做一會兒針線，沈珍珠的手藝雖不如以前好，也恢復(fù)了個六七成。

    想到還有不到二十天就能見面，沈珍珠忍不住笑了起來，到時候我要悄悄地過去，看看有沒有女孩子偷看他。

    沈珍珠想到以前兩個人一起的時光，心里覺得暖暖的。又想到他把自己堵在鋪子柜臺和門后面的事兒，心里又忍不住輕輕罵他，登徒子。

    等他學(xué)藝歸來，我們就在平遠(yuǎn)鎮(zhèn)再也不離開。

    她心里念念不忘的那個登徒子，此時正躺在床上撫摸著手里的小辮子。郭懷旭每天晚上都會把頭發(fā)打散，撫摸那根小辮子，感受一下胸前那塊玉佩的溫度。

    郭懷旭晚上喝了點酒，寶柱回家去了，這屋里就他一個人，他可以盡情地享受這一刻的獨處。思念雖然蝕骨吞心，卻讓他覺得越發(fā)溫暖。

    仿佛昨天他還把她摟在懷里，一眨眼就分開了快兩個月。她說過了年過來，真的會來嗎？應(yīng)該會來的吧，岳父要來進(jìn)貨。

    我要帶她去哪里玩呢，去哪里吃飯，去哪里投宿，都要提前想好。

    郭懷旭把雙手放在腦后，閉上眼睛就是沈珍珠的如花笑顏，還有她為了氣王二姑娘而喊的那一聲旭哥哥。

    往后沒人的地方，要是珍珠能這樣叫我就好了，她總是中規(guī)中矩地叫郭二哥。

    掌柜的說過了年讓我單獨干，還給我個小徒弟。我再堅持兩年，到時候就回家。至于父親以前的事情，一切都已經(jīng)煙消云散。父親，我會好好過日子的。

    郭懷旭暢想著以后的日子，想了一會兒后，他開始默默背誦文章，還有郭大人留給他的那本書。

    過年的日子雖然快樂，卻很短。等到初三，萃華樓又開門了，姜掌柜穿著一身新衣來當(dāng)差。

    郭懷旭笑著拱手，“掌柜的新年大吉！祝愿您財源滾滾、萬事順利！”

    姜掌柜哈哈笑，“小郭辛苦了，也祝你今年一切順利。”

    說完，姜掌柜從懷里掏出一個紅紙包，“給你的。”

    郭懷旭接過紅紙包，“多謝掌柜的！”

    他一捏就知道，里面是一塊小碎銀子，至少有三錢。

    姜掌柜把樓里查看了一遍，“小郭，過了年你就單干吧。但你年紀(jì)小資歷淺，一個月只能給你二兩五錢銀子月錢，讓小原跟著你吧?！?/br>
    郭懷旭立刻躬身行禮，“多謝掌柜的?！?/br>
    能單獨干，往后他設(shè)計出的首飾就是他自己的，跟著師傅干，徒弟的功勞都要被師傅分走一大半。萃華樓有規(guī)定，每個月會對所有人做出來的首飾進(jìn)行排名，主要是看客人買的多少，取前三款進(jìn)行獎勵，每一款獎勵大師傅一兩銀子，師傅看著給徒弟分一點。

    郭懷旭有信心，他能拿到獎勵。

    一直到正月十五，大家還沉浸在過年的氛圍中。到了正月十六，有些地方稱呼小初一，還有人家在走親戚。

    而沈沐兩家，開始忙碌起來，因為沐安良夫婦要動身去往云州。此消息一出，各家震驚。

    學(xué)子們的家屬紛紛來打探，學(xué)堂還開不開，沐老太爺把胸脯一拍，開，我老頭子親自教。

    沐老太爺好歹是個秀才，雖然年齡大了，但他教導(dǎo)出的兒孫不錯，部分家長愿意把孩子留在這里，有別的想法的沐家人也攔不住。

    沈老太太聽說這個消息后陷入了沉默，隨后便要收拾行李回家。

    沈復(fù)年攔住老母親，“娘，不必如此?！?/br>
    沈老太太笑道，“老二，在你這里住的這個把月是我這幾十年最松快的日子。不用cao心任何事情，每天只管吃吃喝喝跟孫女玩。但我總是在這里，你大哥臉上不好看?！?/br>
    沈復(fù)年低聲道，“娘，在兒子心里，娘過的好，比大哥的臉面重要的?！?/br>
    沈老太太笑，“你做兒子的這樣想是應(yīng)該的，但我是做娘的，我兒子的臉面比我過得好更重要?！?/br>
    沈珍珠道，“祖母，您不能回去。這夫妻吵架，本來就是祖父的錯，合該祖父來賠禮道歉接您才對。他雖是我祖父，但我站在祖母這一邊，您不能回去，我晚上去陪外祖父，您就住在這里。如果祖父不來道歉接您，您一輩子都別回去。要說年輕夫妻舍不得孩子，忍氣吞聲回去也就罷了。如今您都這年紀(jì)了，男人聽話就要他，不聽話就各過各的，誰離了誰不能過?！?/br>
    沐氏驚得差點摔了手里的東西，“你快住嘴，什么混賬話都往外說！”

    沈老太太哈哈笑，“還是珍珠通透，你能想到這一層，祖母就放心了。但你也要記得，過剛易折。你反過來想一想，若是因為他在家里我就不回去，倒顯得我怕他似的。我想走就走，想回去就回去，豈不是更灑脫。”

    沈珍珠也跟著哈哈笑起來，“祖母才是真正的通透，是我糊涂了，計較什么誰對誰錯。祖母才是高，我想理你就理你，我不想理你轉(zhuǎn)身就走，這才是真灑脫。祖母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我家里大門永遠(yuǎn)為您開著。您要是覺得我家里住的不高興去三叔家也行，再不行我把鋪子后面那間屋子收拾好給您住?！?/br>
    一老一小笑哈哈地說著御夫之道，看得沈復(fù)年夫婦目瞪口呆。

    沈老太太果真第二天就帶著行李回家去了。她穿著兒媳婦給她做的新衣裳，腰板挺得非常直。

    一入家門，潘氏就迎接了過來，“娘回來了?！?/br>
    沈老太太嗯了一聲，“迎春辛苦了?！?/br>
    沈老太爺一見，鼻孔里哼了一聲，“還回來干什么，明兒你們和沐家合成一家，圓了舊夢?！?/br>
    沈老太太也哼一聲，“你說的不錯，我回來就是跟你和離的。沈老五，走，咱們?nèi)フ易彘L和離?！?/br>
    說完，她拉著沈老太爺?shù)囊律丫屯庾摺?/br>
    沈老太爺把袖子一揮，“不可理喻！”然后怒氣沖沖地出門而去。

    沈珍珠悄悄對老太太豎起大拇指，沈老太太拎著包袱就回了房，一邊收拾屋子一邊罵死老頭子。

    沈老太太一搬走，第二天沐老太爺就搬到了女兒家里，暫住在東廂房。

    正月十九那天，沐安良夫婦和沈復(fù)年一家三口包了兩輛騾車離開了平遠(yuǎn)鎮(zhèn)，并托郭鐵匠和沈復(fù)甌幫忙照看家里。

    騾車一路晃晃悠悠，因著沐氏與薛氏坐不慣車，車夫走得很慢，五天的時間才到祁州城，并決定在這里休整一天。

    一下車，沈復(fù)年帶著一大家子往萃華樓那邊去，在以前郭懷旭帶他們吃飯的飯店里吃飯。

    沈復(fù)年讓沐安良照看女眷，他獨自去往萃華樓。

    郭懷旭正在作坊里打造一款新首飾，沈復(fù)年站在萃華樓門口一眼沒掃到他，卻被姜掌柜發(fā)現(xiàn)了。

    “喲，沈掌柜來了。新年好新年好。”

    沈復(fù)年拱手，“姜掌柜新年大吉！”

    姜掌柜拉著他往屏風(fēng)后面去，并吩咐旁邊的伙計，“去把小郭喊來?！?/br>
    沈復(fù)年笑著客氣道，“旭哥兒在這里可聽話？若有不妥之處，還請姜掌柜多教導(dǎo)。”

    姜掌柜笑著回道，“小郭很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獨自干活了，月錢也漲了。沈老弟這回來幾天，上回你送我的酒不錯，明兒我請您吃我們這邊的酒?！?/br>
    沈復(fù)年這會子笑得往臉上貼金，“我家舅兄要去云州讀書，預(yù)備下一科的春闈，路過這里，讓我?guī)窀鐑喝ヒ娨婇L輩?！?/br>
    姜掌柜喲了一聲，“沈掌柜家中讀書人倒是多，上回那個小哥年紀(jì)輕輕就過了院試，這又有要參加春闈的，真是書香門第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