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嘴笑，“寫這么小的字很不容易吧?！?/br>
    郭懷旭將戒指輕輕套在她的首飾上，“我可是萃華樓的大師傅，這點難不倒我。這是我送你的生辰禮物，喜不喜歡？”

    沈珍珠摸了摸戒指，抬頭給他一個笑容，“喜歡。”

    郭懷旭伸出手，將她額前的頭發(fā)拂到腦后，“有沒有什么活兒我能替你干的？”

    沈珍珠想了想，忽然笑道，“有，等會子幫我刷毛毛的狗盆?！?/br>
    旁邊的毛毛汪汪叫了兩聲，又跑到郭懷旭腿邊蹭了蹭。

    郭懷旭俯下身摸了它兩下，“你又長大了好多。”

    沈珍珠叮囑道，“你輕點，毛毛懷上了小狗。”

    郭懷旭驚得手停在半天空，看了看毛毛的肚子，好像變大了一些。

    沈珍珠也蹲了下來，兩個人一起摸毛毛，“毛毛一歲多了，要做娘了?！?/br>
    因為湊得太緊，二人的頭不小心碰到了一起，沈珍珠的簪子勾到了郭懷旭的頭發(fā)。二人都想往后退，卻同時拉扯到了頭發(fā)。

    沈珍珠急忙道，“你別動?！?/br>
    說完，她伸手輕輕拔掉了自己的簪子。隨著簪子的抽出，她的頭發(fā)也散了一部分。

    就在她頭發(fā)落下的那一刻，郭懷旭的眼睛微微眨了兩下，他想起夢里她一身喜服坐在床沿，他抽出她的發(fā)簪，然后滿頭青絲傾斜而下的場景。

    沈珍珠手里握住簪子，一點一點將他的那幾縷頭發(fā)摘下，“好了。”

    郭懷旭還在發(fā)愣，沈珍珠看了看，“你的頭發(fā)亂了，我給你重新綁一下吧。”

    郭懷旭沒有回答，從她手里拿過簪子，循著剛才頭發(fā)掉下來的方向，將那一部分頭發(fā)繞起，輕輕插在頭上，然后又將她腦后的頭發(fā)捋順。

    他的手指不經(jīng)意間插入她的發(fā)間，沈珍珠看著他略微有些深沉的目光，心跳的忽然快了一下。

    她站了起來，“你來坐在這里，我給你綁頭發(fā)。”

    郭懷旭乖乖地坐在柜臺后面的椅子上，沈珍珠拆開他的發(fā)帶，首先入眼簾的，就是那一根小辮子。

    她有些怔楞，輕輕拆掉那盤繞在發(fā)根的小辮子看了看，小辮子兩頭都是用細小的紅繩固定，時間雖久，頭發(fā)的色澤卻絲毫無變化。

    沈珍珠把小辮子放在袖子里，又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梳子，幫他把頭發(fā)一點點梳好，那根小辮子也再次藏到了發(fā)帶里。

    做完這一切，郭懷旭轉(zhuǎn)過身來，拉著她的手靜靜看著她。

    就在此時，月牙回來了。

    第59章 .  少年情沐氏受辱   膩膩歪歪二；我要打人……

    月牙提著籃子走了進來, “姑娘，才剛太太打發(fā)劉jiejie給姑娘送了些飯回來，還熱的呢, 姑娘趁熱吃?！?/br>
    沈珍珠掀開簾子上的布，“還挺多的?！?/br>
    月牙抿嘴笑，“太太聽說姑爺在這里, 就讓主家多給了一碗飯菜。”

    沈珍珠接過籃子，“你去后院照看爐火, 郭二哥, 咱們吃飯?！?/br>
    月牙很有眼色地去了后院, 沈珍珠把飯菜放在案臺上, 把碗筷遞給郭懷旭, “你還能吃得下嗎？”下午郭懷旭可是吃了好大一碗面。

    郭懷旭接過筷子，“我陪你吃一點，這是誰家有什么喜事？”

    沈珍珠往毛毛的狗盆里倒了一些飯菜，“醬油鋪趙家娶媳婦, 過幾天你們家怕是也得忙?！?/br>
    郭懷旭往沈珍珠碗里夾菜, “上回大哥成親我沒回來, 這次正好可以幫忙?！?/br>
    沐氏了解女兒的口味, 送回來的是稀粥, 沈珍珠慢慢喝粥, “到時候我也去給你們幫忙。你爹在南街置辦了一套小宅子, 說是給章哥兒的?！?/br>
    郭懷旭嗯了一聲, “應(yīng)該的, 等侄兒們長大，家里就要住不下了?！?/br>
    沈珍珠仔細看了一下他的臉色，見他并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這才放心，“你別擔心，小孩子長的慢，要跟著親娘睡好幾年呢，你的屋子應(yīng)該會一直在?！?/br>
    郭懷旭笑道，“你別擔心我，大哥和章哥兒過得好，我心里高興著呢。就算我沒地方住，不是還有你呢?！?/br>
    沈珍珠想罵他，又不忍心，趕緊岔開話題，“我家里也出了一件喜事，文清過了縣試，我大伯娘本來想請客，被祖母攔住了，這一陣子正在說親呢。”

    郭懷旭點點頭，“也好，北街王家怎么樣了？”

    沈珍珠看了看外頭，低聲道，“一直很安靜，聽說王三郎前一陣子回來考縣試，也過了，不知道府試怎么樣?！?/br>
    郭懷旭笑，“不妨事，他們兄弟趕不上云舟?！?/br>
    沈珍珠心里十分好奇，低聲問道，“你姨母真的長得十分好看嗎？”

    郭懷旭想了想回道，“珍珠覺得我如何？”

    沈珍珠眼波流轉(zhuǎn)，斜睨他一眼，“你是想讓我夸你嗎？”

    郭懷旭笑，“聽姨母說，霍家人不論男女，容貌皆是上乘?！?/br>
    說到這里，他壓低了嗓子，“當年名動天下的霍貴妃，就是我大姨，舅舅說，六叔曾把姨母比作大姨?！?/br>
    沈珍珠嘖嘖起來，“真沒想到，我一個鄉(xiāng)下丫頭，居然能跟你們這些曾經(jīng)的豪門貴族扯上干系?！?/br>
    郭懷旭輕笑，“都是過往云煙，你是鄉(xiāng)下丫頭，我現(xiàn)在也是鄉(xiāng)下小子。什么豪門貴族，過個幾代也就是平民百姓。咱們現(xiàn)在是百姓，說不定將來后人也能出人才呢?！?/br>
    沈珍珠哈哈笑，“你別做夢了，龍生龍鳳生鳳，我才不做那美夢呢?！?/br>
    郭懷旭聽到她說做夢兩個字，心跳漏了一拍，沒有再接這個話題，“這回我準備在家里住十天，以后我每天都過來。”

    沈珍珠嗯一聲，一邊吃飯一邊閑話，郭懷旭有時候幫她把魚里面的刺挑出來，有時候幫她把菜里面的油瀝掉，或者把她不喜歡吃的東西吃掉。

    一頓飯吃下來，沈珍珠十分不好意思，“你都沒怎么吃?！?/br>
    郭懷旭掏出帕子要給她擦嘴，沈珍珠往后面躲，“我自己來。”

    郭懷旭看了看桌上剩下的一些飯菜，“這要怎么辦？”

    沈珍珠對后院喊，“月牙，月牙?！?/br>
    月牙掀開簾子進來，“姑娘?！?/br>
    沈珍珠指了指桌子，“你把這些收拾干凈，回去交給劉jiejie處置。”

    等月牙一走，郭懷旭看了一眼鋪子，“生意怎么樣？”

    沈珍珠把柜臺上的賬本打開，“還行，馬上就是端午節(jié)，稍微好一點，等天熱了可能會差一些。”

    郭懷旭像影子一樣一直跟在她身后，初夏的微風(fēng)從大門里吹了進來，風(fēng)中帶著一絲溫暖，吹得郭懷旭感覺身上有些燥熱。

    沈珍珠站著看賬本，郭懷旭就站在她身邊，靜靜地看她盤賬。他的眼神一會兒盯著她的側(cè)臉，一會兒看看她潔白光滑的脖頸，還有那小巧的耳垂。

    沈珍珠感覺他的眼神像一根根無形的細繩，一縷一縷纏繞在她周身，讓她越來越透不過氣。

    她一側(cè)頭，二人四目對視。微風(fēng)又吹來，郭懷旭正好臉對著風(fēng)來的方向，肩頭的青絲被風(fēng)吹起，輕輕在風(fēng)中飄蕩。

    沈珍珠看得有些入迷，從第一次見他到現(xiàn)在，有一年多了，他好像略微長高了一些，皮膚變白了，人比過去開朗，嘴巴也甜了很多。以前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現(xiàn)在經(jīng)常說一些讓人想打他的話。

    這樣相互看了好久，郭懷旭的頭低了下來，沈珍珠往旁邊讓了讓，他湊到她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珍珠，你真好看?！?/br>
    沈珍珠抿嘴笑，“不如郭二哥?！?/br>
    郭懷旭微笑著站直了身體，“你忙你的，我不煩擾你?！?/br>
    沈珍珠嘆了口氣，“你在這里看著我，我會算錯帳?！?/br>
    郭懷旭輕笑，“那我坐到旁邊去?！?/br>
    他搬了一張凳子，坐到門口簾子旁邊，臉仍舊是對著這邊的?？∶赖纳倌辏虚T而坐，面帶微笑，雙目含情。

    沈珍珠看著前面的小哥，心里忍不住贊嘆，這是我以后天天不花錢就能看的嗎？

    郭懷旭見她眼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么？”

    沈珍珠下巴一抬，“不告訴你?！?/br>
    郭懷旭故意板起臉，學(xué)沈復(fù)年說話，“好生看賬本子！”

    沈珍珠哈哈笑，“你學(xué)的一點不像，你沒有胡子。”

    郭懷旭靠在門上笑了起來，“我都躲這么遠了，你快些看賬，你要是不想看，我替你看也行，我這一陣子天天給我們掌柜的看賬本?！?/br>
    沈珍珠雙眼發(fā)亮，“真的？那你快來，讓我看看你算賬的水平?！?/br>
    郭懷旭欣然走了過來，拎起旁邊的算盤，一手打算盤一手算賬。他對鋪子里的貨物還不是特別熟，沈珍珠就在一邊一一匯報。

    牽扯到一些瑣碎的小賬目時，沈珍珠見郭懷旭算的雖然準，但古人的法子不免有些繁瑣。

    等郭懷旭看完了四月下旬的賬目，沈珍珠在心里猶豫了一下，托著下巴問他，“我教你個算賬的法子你學(xué)不學(xué)？”

    郭懷旭笑，“什么好法子，郭某愿洗耳恭聽?！?/br>
    沈珍珠伸出小手指頭，“那你跟我拉鉤，不能教給別人。”

    郭懷旭也伸出小手指頭，與她的手指勾在一起，“好，我要是教給別人，讓我變丑?！?/br>
    沈珍珠笑著呸一聲，拿起旁邊的筆，找一張干凈的紙，給他寫了文字版的乘法口訣，又教他一些簡單的運算法。

    郭懷旭聽得來了興致，有些賬目算起來確實比較快。沈珍珠見他感興趣，慢慢給他講了一些更深入的加減乘除規(guī)則，甚至連自己畫的蝌蚪文都給他看。

    郭懷旭乍看一堆小蝌蚪，一頭霧水，等聽明白規(guī)則后，立刻大贊，“這法子真不錯！”

    沈珍珠連忙道，“你小聲點，你自己知道就行，別讓人家看到了。往后你算賬，可以先用我這法子算，然后用你們掌柜的法子謄抄一遍就行，保證錯不了?！?/br>
    郭懷旭抬眼看著她，心里開始思索，姜掌柜也算積年老掌柜，我在萃華樓從未聽說這種方法。珍珠大病一場，丟了許多東西，似乎又得到了許多東西，這是她的機緣嗎？

    沈珍珠看到了他眼里的探索和懷疑，迎著目光與他對視，“你想問什么？”

    郭懷旭輕輕搖了搖頭，“并沒有，我只擔心你太聰明，被別人惦記上。”

    沈珍珠抬手捶了他一下，“我一個鄉(xiāng)下丫頭，誰惦記我?！?/br>
    郭懷旭順勢握住她的手，在手心里輕輕摩挲了兩下，“多謝珍珠教我?！?/br>
    沈珍珠抽回手，“我看你算盤打的不錯，也教教我，我爹嫌我太笨，不肯教我?！?/br>
    沈復(fù)年發(fā)現(xiàn)女兒算賬自有一套方法，且從未出錯，故而沒有下死力教她打算盤，沈珍珠的算盤水平還只是個入門級，連小李和小吳都不如。

    郭懷旭把他拉到自己身前，抬起她的手放在算盤上，就著剛才的賬目，握著她的手撥弄算盤上的一顆顆珠子，一邊撥弄一邊輕聲講解。

    兩個人靠得非常近，從遠處看，仿佛就是一對恩愛的小夫妻正在燈下訴衷腸。

    沈復(fù)年夫婦和郭鐵匠父子路過鋪子門口，就看到這一幅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