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歸雁連忙叫他們起來。

    兩位嬤嬤站起來，齊齊看向她。

    趙歸雁有心要詢問，可顧及淑妃還在殿內(nèi)，不便多言，她讓采月將兩位嬤嬤帶下去，仔細(xì)安排照顧著。

    淑妃看趙歸雁明明望眼欲穿，想要立刻飛奔到兩位嬤嬤那里去，心底嘲諷地笑了一下。

    這情緒擺在臉上，不足為慮，無甚威脅。

    “淑妃你可是幫了本宮一個大忙，你可是想好了要什么賞賜？”

    趙歸雁語氣里含著感激，黑白分明的眼里滿是真誠的謝意。

    她如今沒將趙歸雁看作是對手，也就心里放松了許多。

    淑妃笑說：“能為皇后娘娘辦事是臣妾之福，不需要賞賜的。”

    趙歸雁頗為認(rèn)真地道：“不行，你既幫了本宮，本宮可有不謝的道路？那以后本宮怕是不敢尋你們幫忙了?！?/br>
    說了幾句，淑妃這才勉強接受了趙歸雁賞賜的一座仕女插屏。

    后她說：“娘娘此刻怕是迫不及待了，臣妾還是別在這里礙您的眼了。臣妾告退?！?/br>
    趙歸雁含笑讓她離開。

    等淑妃一走，趙歸雁臉上的笑立刻淡了下來。

    她長袖一甩，頗有幾分氣勢。

    “走，去看看嬤嬤們?！?/br>
    第31章 皇后什么時候假死嫁人啊……

    趙歸雁說的氣勢如虹，可站在屏風(fēng)后，卻如何也不敢進(jìn)去。

    她怕……

    害怕兩位嬤嬤用一種看白眼狼的眼神看著她，害怕兩位嬤嬤怨恨她貪慕虛榮，更害怕她們會責(zé)怪她不將阿姐這么多年的教導(dǎo)放在心上。

    采月看著，臉上滿是心疼。

    趙歸雁在府里倍受冷落和嘲諷，心思便養(yǎng)的有些敏感細(xì)膩，稍稍一個人對她好，她便會記在心里，恨不得千倍百倍地還回去。更何況，趙青鸞曾經(jīng)對她那樣好。趙歸雁愛屋及烏，總是十分在意趙青鸞身邊伺候的人。

    在趙青鸞的親信眼里，趙歸雁入宮，總歸是有負(fù)于趙青鸞這么些年的照顧與疼愛。

    采月剛想要安慰幾句，就見趙歸雁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彎出一抹笑，繞過了屏風(fēng)。

    采月連忙跟了進(jìn)去。

    方才淑妃送來的兩個嬤嬤，此刻正正襟危坐于凳子上，他們聽到了腳步聲，齊齊站起身，垂手與她行禮。

    趙歸雁連忙上前，親手將她們攙扶起來，“嬤嬤不必多禮?！?/br>
    兩位嬤嬤順勢站起身。

    左邊的嬤嬤姓何，是趙青鸞的奶娘，也是看著趙青鸞長大的人，她抬起眼，仔細(xì)地打量著趙歸雁，笑著說：“五小姐長高了些?！?/br>
    趙歸雁眼眶一酸，眼淚撲簌簌往下落。

    她哽咽道：“何mama，您不怪我嗎？”

    何mama一如既往地溫聲笑道：“娘娘，您不該進(jìn)宮的。”

    趙歸雁淚眼朦朧地看著何mama，何mama語氣帶著擔(dān)憂，卻沒有一絲責(zé)備。

    另一旁的趙mama也不贊同地說道：“五小姐，這宮里情況很是復(fù)雜，您的確不該入宮來?！?/br>
    趙歸雁聞言，緊緊盯著趙mama，聽出她話語里的擔(dān)憂，頓時說道：“趙mama，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阿姐到底是如何薨逝的？”

    趙mama神色一緊，忙說：“五小姐，您別問奴婢，奴婢也不清楚，您只要明白，大小姐就是病逝的?！?/br>
    趙歸雁沒有錯過趙mama那一瞬間的異樣，她搖了搖頭，低聲道：“我不相信，阿姐身子那樣康健，明明前一日還同我一起吃了糕點……”

    何mama見她這樣，眼里浮現(xiàn)動容，垂下了腦袋。

    也不枉大小姐這么多年這樣疼愛五小姐了。

    趙家那么多人，都相信了大小姐就是得了重病逝世的。不，國公爺不可能沒有懷疑，可他為了家族利益，根本不敢向皇家討一個公道。

    唯有五小姐，也只有她，還惦記著大小姐，肯為了大小姐來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

    何mama想到趙青鸞，一瞬間又是心疼又是痛恨，那樣溫柔的姑娘，他們竟然敢那樣騙她，他們這么敢？！

    何mama想到那個人，心底的恨意如蟻般將她的心臟噬咬，讓她恨不能立刻沖出宮去將人千刀萬剮了！

    可何mama想起趙青鸞的囑托，叮囑她好好照顧趙歸雁。

    那些人心狠手辣，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她不能將真相告訴趙歸雁，不能讓她陷入險境。

    何mama只能壓下心底的恨意，再抬起頭，仍是一片慈祥。

    “五小姐，您千萬不要以身犯險，大小姐臨終前最放心不下您。您忘了大小姐是如何教您的嗎？萬事，都比不過自己，都重不過性命?！焙蝝ama語氣懇切地說道。

    趙歸雁見何mama和趙mama避重就輕，就明白了，阿姐的死果然有蹊蹺。且嬤嬤們知曉內(nèi)情，只是可能擔(dān)心她的安危，而不愿意將她牽扯進(jìn)去。

    趙歸雁抿了抿唇，不再強逼著她們告訴她。

    她只有向他們證明，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去調(diào)查真相而不會受到傷害，她們可能才會將實情告訴她。

    “趙mama，何mama，我不再逼您了，我愿意等，等有一日你們愿意將實情告訴我。”

    趙mama和何mama互相看了一眼，嘆了口氣。

    趙歸雁又問了一些近況，得知趙mama和何mama在趙青鸞去世后就被人分配到了最苦最累的宮里去當(dāng)差，所以看著才這樣憔悴。

    趙歸雁心里暗暗警惕，趙mama二人身為皇后身邊的得力嬤嬤，如何也不會打發(fā)去最粗活，最常見的法子就是將她們放出宮去，送往趙家?？涩F(xiàn)在卻是，她們被私自扣下，還被分配去做粗活。

    這顯然是想有人不敢將她們放出宮去，而想著將他們留在宮里，若是嬤嬤們受不住勞累，病死了最好，嗟磨不死，后面也會尋個機(jī)會將她們無聲無息地害死。

    如果她沒有進(jìn)宮……

    嬤嬤們怕是將不久于人世。

    趙歸雁后背浸出一層薄薄的汗，臉色也有些蒼白。

    何mama見狀，欲言又止。

    這副模樣，怕是已經(jīng)猜到了。

    趙歸雁強自壓了壓心神，沖著嬤嬤們溫聲笑道：“我讓采月帶您下去休息吧，你們這些日子怕也過得艱難，如今我在，不會再讓人欺負(fù)你們了。”

    何mama兩人看著她的笑臉，心底生出幾分安定。

    跟著采月離開的時候，趙mama回頭看了一眼，當(dāng)初那個喜歡縮在趙青鸞懷里撒嬌的小姑娘，如今竟能夠從容淡定地獨當(dāng)一面，保護(hù)人了。

    只是，她怕是永遠(yuǎn)失去了她的無憂無慮。

    趙mama心底既欣慰又憐惜。

    何mama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小聲道：“你在想些什么？”

    趙mama與何mama共同侍奉趙青鸞多年，也互相熟悉，算是好友，聽她這樣問，也沒有隱瞞，說道：“也不知道五小姐入宮，于她而言是好是壞。她這顯然不是因為傾慕陛下才入的宮，你我都清楚，五小姐怕是為了大小姐才來的，到時候若真讓她調(diào)查出了事情的真相，怎么辦？五小姐要如何自處？難道真要與陛下鬧翻？與皇家鬧翻嗎？”

    何mama聞言，愣住了。

    趙mama心思細(xì)膩，思慮也多，說的這么多，顯然也是料想了未來的局面。

    她皺起眉，“我瞧著陛下，不像是是非不分的人……”

    趙mama瞪了她一眼，“陛下再英明神武，涉及到了皇家顏面，也總會忍不住寬容一二。若是五小姐真的能在陛下心中占的一席之位，那才有替大小姐報仇的可能?！?/br>
    何mama道：“這怕是難了……陛下根本不愿意與后妃有過多牽扯?！?/br>
    趙mama也搖了搖頭。

    她也只是說說而已，當(dāng)不得真。

    ……

    帝后大婚，乾坤歸位，自該舉國同慶。

    朝中大臣上奏，舉辦宴會，盼新后與其同樂。

    兩儀殿內(nèi)，殿中的青色博山爐里燃著龍涎香，鏤空的爐頂冒著縷縷青煙，可那青煙在半空中便被人截斷。

    江姚站在博山爐旁，一雙秀白修長的手不停的撥弄那青煙，嘴里道：“陛下若是覺得皇后娘娘太活潑鬧騰，您就盡快替她尋個如意郎君，早些讓她假死出宮嫁人?。　?/br>
    程景頤握著朱筆的手頓了頓，寫出來的批閱越發(fā)刻薄尖銳，“朕自然也是如此希望的。”

    “那正好此次宴會是個機(jī)會，陛下將長安所有叫的上名號的青年才俊都召進(jìn)宮來，到時候，保證讓皇后娘娘挑花了眼，盡早選到如意郎君?！?/br>
    程景頤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冷聲道：“你以為是買白菜？”

    江姚嗤笑了一聲，道：“與買白菜異曲同工，自然是合適了就買?！?/br>
    程景頤手頓了頓，道：“要看人家小姑娘的意思，若是不愿意，我們也不能強求?！?/br>
    江姚似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好笑話一般，捧腹大笑：“陛下大可放心，除了腦子有病的人，沒誰愿意留在你那冷冰冰的皇宮里，孤獨終老。”

    程景頤瞥了他一眼，臉上帶了幾分似有若無的警告。

    江姚可不怕他，他們認(rèn)識了這么多年，料定他待親近之人心軟，好巧不巧，他勉強算是他的摯友，位列親近之人的隊伍里。

    江姚拊掌道：“我說的又沒錯，你瞧瞧，當(dāng)初你念著那些女人不容易，被太后送進(jìn)宮里，耽誤了人家青春年華，便與他們商議，若是想要離開，你便與他們方便，造了身份，給了銀子送出宮去?，F(xiàn)如今，留在宮里的那幾位都是對你有幾分妄念，或者是不舍得榮華富貴的女人?！?/br>
    程景頤垂眸，沉默不語。

    他又不會寵幸她們，何必耽誤人家，他便給他們選擇的機(jī)會，隱姓埋名地離開，抑或是做有名無實的妃嬪。

    大多數(shù)人選擇離開。

    她們都清楚，左右程景頤不會寵幸她們，他們無法生得一兒半女，何苦在這皇宮里苦苦熬著，將韶華都辜負(fù)了？

    小部分人留下，則是總覺得自己會是那個例外，會得陛下寵愛，成為那個獨一無二。

    江姚一直在暗暗幫助程景頤，每年宮中妃嬪多是重病不治身亡的，那些假死藥都是江姚提供的，他也是知情者。

    江姚看了一眼程景頤的臉色，露出古怪的笑容。

    程景頤曾撞見過宋太后的私情，又親眼看著宋太后與先皇虛與委蛇，又伙同外人要將先皇害死，自此心里生了陰影，便極其厭惡女子近身。

    他還以為程景頤這輩子都這樣過去了，沒想到，老樹逢春，新來的小皇后似乎在他的心目中，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