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他總是要激一激他，省得每日里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皇后娘娘瞧著年歲還小，應(yīng)是不懂情愛，是以陛下盡快替皇后娘娘尋個如意郎君，讓她早些嫁人。省得到時候情竇初開，傾慕不該傾慕的人?！?/br>
    江姚意有所指，眼神一動不動地盯著程景頤。

    程景頤蹙了眉，心頭有些悶悶的，左右心煩意亂，批不出折子，他扔下筆，道：“朕立刻擬旨，讓三品以上的官員將自家適婚的子孫帶回宮中，咱們好好挑?！?/br>
    第32章 他說不出口

    鳳儀宮內(nèi)，趙歸雁撐著頭，正在認(rèn)真地看著內(nèi)官送來的賬本和冊子。

    鳳印交到她手上的那一刻，她便是程景頤委以重任的中宮。

    以前內(nèi)務(wù)都是由趙青鸞處理，后來趙青鸞去世了，就短暫地讓淑妃代為處理，麗妃和賢妃一同協(xié)理后宮。

    如今鳳印有主，她們自是要將大權(quán)還回來。

    趙歸雁自小沒有聲生母教導(dǎo)，自然沒有學(xué)過如何打理中饋，如今看著這些賬冊，她只覺得頭昏腦脹。

    趙歸雁郁悶地嘆了口氣。

    “采月，你說當(dāng)皇后怎么這么難??？”

    何mama正好捧著一碟玫瑰酥酪進(jìn)來，聞言，笑道：“娘娘又在說些孩子氣的話了?！?/br>
    趙歸雁瓊鼻輕嗅，眉眼彎彎：“玫瑰酥酪！”

    何mama寵溺地將瓷碟放在她手邊，道：“娘娘鼻子每次都這樣靈?！?/br>
    趙歸雁看了一上午的賬冊，早就又累又餓，頓時眼眸晶亮地捏了一塊玫瑰酥酪，小口小口吃起來。

    何mama一臉慈愛地看著她。

    她看了一眼桌子下那幾個大木箱的冊子，就知道，肯定是淑妃她們故意刁難了。

    顯然這宮里大大小小的所有事務(wù)都在這兒了。

    何mama與淑妃不算陌生，轉(zhuǎn)念一想，便猜出了淑妃打的什么小算盤了。

    怕是想用這么多的雜務(wù)將趙歸雁管理后宮的心思嚇退。趙歸雁年紀(jì)小，還是活潑愛玩的時候，肯定耐不住性子，到時候受不了這份辛苦，肯定會嬌滴滴地去求她們一起分擔(dān)。

    淑妃她們也可借此機(jī)會，一舉分權(quán)。

    旁人也置喙不了。

    畢竟她們在趙歸雁一入宮便大大方方地將權(quán)力還過來了，只不過是趙歸雁無能。

    “娘娘，您不必事事都親自處理，這些事情，許多您只要能把握全局就好，您只要交于下面的人去處理，您需要親自處理的便只有后宮財政與外命婦相關(guān)的事務(wù)。”何mama建議道。

    趙歸雁咽下嘴里的糕點，說：“我知道。但是我本就未曾學(xué)過如何處理事務(wù)，如今拿些無足輕重的小事練練手，以免瞎子一抹黑，在大事上出了差錯?！?/br>
    趙歸雁拿帕子將指尖的糕點碎屑輕輕擦掉：“常說笨鳥先飛，我總要先學(xué)會如何揮翅膀，才能飛得動呀?！?/br>
    何mama看著趙歸雁黑白分明的眼眸，心下微怔，隨即笑了。

    五小姐是個聰慧的，內(nèi)里藏秀。

    淑妃她們自以為這樣是刁難了趙歸雁，卻沒料到，趙歸雁非但沒有嬌氣，反倒明白循序漸進(jìn)的道理，不會貿(mào)然行事。

    何mama沒有再打擾她，只是吩咐宮女更加仔細(xì)地伺候。

    趙歸雁見何mama輕手輕腳地走了，眼神閃了閃。

    除了方才說的原因，其實她還有更為重要的緣由。

    她初來乍到，這后宮之中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她總要小心提防著，以免敵友不分，反倒露了馬腳。

    這些后宮瑣碎的事情，最能看出一些關(guān)鍵信息。

    趙歸雁瑩潤如玉的食指在一行字上叩了叩，笑了。

    上面清楚記載著，淑妃與麗妃都在趙青鸞病逝后，調(diào)動了鳳儀宮的人手。

    淑妃與麗妃，似乎都可能是殺害阿姐的兇手啊。

    趙歸雁盯著這行字，清亮的眼底有些幽暗。

    ……

    淑妃作為一品妃，自有資格獨享一處宮殿，昭華宮便是淑妃的寢殿。

    昭華宮內(nèi)布置奢華，處處精巧，淑妃身為丞相之女，出身高貴，尚在閨閣之中，便有才女之稱。如此自然品味不俗，殿宇中的擺件多是文雅。

    淑妃慵懶地坐在榻上，她手中捧著一本書，正慢悠悠地翻看著。

    坐在她對面的麗妃早就耐不住性子了，她揪著細(xì)細(xì)的眉，語氣不滿：“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看書？”

    淑妃頭也不抬，柔聲道：“為何沒有心思？麗妃meimei，急也沒有用，何不尋些事打發(fā)時間？這宮里，長日漫漫，難捱得很……”

    麗妃道：“淑妃jiejie，是你說多尋些雜務(wù)送去鳳儀宮，過不了幾日，小皇后累慘了，便會將大權(quán)重新還給我們，可你瞧瞧，都過去三日了，還沒見有動靜，我可是聽說了，那小皇后可是每日勤快的很，一天要看好幾十本冊子?！?/br>
    淑妃手指頓了頓，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急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小姑娘的那三把火還沒熄，你指望著她放權(quán)？”

    她伸出手看了看自己今日剛?cè)镜牡ま?，紅唇彎了彎：“你我都不一定能耐心看完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她一個剛剛及笈的小姑娘，更沒耐性了?！?/br>
    麗妃聞言，還有些遲疑，“可是……”

    淑妃放下手，橫她一眼，語氣有些不耐煩：“你吵著我看書了。”

    麗妃見她眉間有了慍怒，不敢再說話了。

    她……還是有些怕淑妃的。

    麗妃想到當(dāng)初淑妃眼也不眨地將一個聽到了她們秘密的宮女溺死，她渾身打了個激靈，不再說話，安安靜靜地坐在凳子上喝茶。

    當(dāng)初不得已與淑妃結(jié)盟，趙青鸞也的確如愿死了。

    她要相信淑妃。

    ……

    華燈初上，鳳儀宮內(nèi)漸次點了燈，映照著玉白石磚，格外明亮。

    “娘娘，歇一歇吧？仔細(xì)眼睛疼?！?/br>
    采月挑了下燈芯，讓燭光變得更明亮一些。

    趙歸雁眨了眨酸澀的眼，抬起頭。

    她看了一眼手邊處理好的事務(wù)，滿意地笑了笑，按照她這個速度，要不了半個月，她就能處理好了。

    “嗯，今日暫且到這兒吧?！壁w歸雁揉了揉發(fā)酸的手腕，柔聲說。

    采月見狀，也繞到她身后，輕柔地替她捏著肩膀。

    趙歸雁瞇著眼，小臉盈著滿足。

    采月笑了笑，皇后娘娘這副模樣，與平日里被撓得舒服的阿貍十足的像。

    這樣想著，阿貍就忽然從角落里竄了出來，跳上趙歸雁的腿，輕輕地“喵”了一聲。

    趙歸雁驚喜地睜開眼，“阿貍，你回來啦？”

    阿貍最近野得很，許是從那個狹小的院子里搬到了皇宮，亭臺樓閣十分精致，景色宜人，地方開闊，阿貍總是時不時就要溜出去玩兒。

    好在它也乖巧，不會跑遠(yuǎn)，就在鳳儀宮附近玩兒。

    阿貍舔了舔爪子，然后在趙歸雁的腿上翻了個身，圓溜溜的貓瞳望著她。

    趙歸雁會意，柔荑輕柔地梳撓著它的肚皮。

    阿貍頓時舒服地瞇起眼，喉嚨里也發(fā)出“咕嚕咕?！钡穆曇?。

    采月見主仆二人皆是一副餮足享受的樣子，無聲笑了笑。

    程景頤剛走進(jìn)來，就見到這樣一副溫馨的畫面，腳步頓了頓，突然不忍打破。

    阿貍察覺到屋中多了一道陌生的氣息，頓時站起來，警惕地盯著屏風(fēng)后。

    趙歸雁睜開眼，也看過去。

    程景頤這才從屏風(fēng)后現(xiàn)身。

    明亮燭光下，那道身影緩緩從陰影處走出來，他身上還帶著冬日的寒氣，凜凜如霜。

    眉眼深邃，眼神沉靜，依舊是她記憶里的模樣。

    趙歸雁愣了下，時隔多日，兩人再見，她竟覺得他有些陌生了。

    她一把將阿貍抱在懷里，起身相迎：“參見陛下?！?/br>
    程景頤手指蜷了蜷，只是淡淡道：“起來吧?！?/br>
    趙歸雁起身，瞧著程景頤。

    程景頤走到桌旁，見桌面上堆滿了賬冊，他隨手翻了翻，發(fā)現(xiàn)上面大多都很認(rèn)真地做了批注。

    趙歸雁見他翻閱，緊張地抱緊了阿貍。

    程景頤看了幾眼，問：“這些都是你處理的？”

    趙歸雁小小地點了點頭。

    程景頤收回手，道：“不錯?！?/br>
    趙歸雁面露喜意，彎了彎唇。

    她辛苦了這么久，看來終于有成效了，就連程景頤都夸贊的話，那定然是真的不錯了。

    程景頤靜默了片刻，說道：“既然你對于宮里的事務(wù)能夠獨當(dāng)一面了，那三日后的宮宴也交給你一手cao辦吧?！?/br>
    趙歸雁詫異地望著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我來辦宮宴？”

    這……不合適吧？

    這么大的場合，程景頤就這樣讓她來cao持，她擔(dān)心她搞砸呀。

    程景頤見她似不自信，沉吟了一下，道：“你若是有不懂的，可以來問朕?！?/br>
    趙歸雁松了口氣，那就好，有程景頤坐鎮(zhèn)，她就放心了。

    趙歸雁見程景頤說完這件事，便不再說話，她緩慢地眨了下眼，問：“陛下還有什么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