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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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推開了門。 咯吱一聲,沉重老舊的木門被推開。屋內(nèi)的尸體腥臭味迎面撲了過來。池尤用手帕捂住了口鼻,也捂住了嘴角隱隱笑意,江少爺,進來吧。 屋內(nèi)只點了兩根煤油燈。煤油燈的中間擺放著兩張床,床上躺著兩具蓋著白布的尸體,上方血跡斑斑。 江落也捂著鼻子,他拿起一盞煤油燈靠近其中一具尸體,撩開白布時瞳孔猛得緊縮,段子? 床上,段子面容慘白,他眼睛瞪大,唇色發(fā)紫,頭顱竟然從脖頸處斷裂,模樣凄慘。 死的人是段子? 怎么可能? 昨天他們還在一起探討怎么抓住惡鬼,今天就死了? 江落呼出一口濁氣,不敢置信被壓下,但他仍然感到匪夷所思。他將煤油燈放在一旁,將白布全部掀開,段子不止頭顱被割掉,四肢也不在身軀上,而是被拼湊成了一個人形。 池尤站在一旁看著,他好像在看一團空氣,忽然嘆了一口氣,死的真是可憐啊。 江落皺起眉。 他走到另一張床前,將白布猛地掀開。這張床上也躺著一個死者,死者頭發(fā)臟亂,衣服破舊,身上惡臭熏天,是一個乞丐。他的死法跟段子很相像,頭顱同樣被割掉放在一旁,但卻沒有段子那般五馬分尸,至少他的胳膊腿還在身上。乞丐的表情和段子一樣,都帶著還未散去的恐懼之意。 像是活活被嚇死的。 江落將白布扔在地上,凝神看著這具尸體。很快,他就看到了尸體身上的一團黑霧,黑霧纏繞著死者的脖頸,遲遲不肯離去,這東西極其眼熟,江落曾在129酒店的老板娘身上見到過。 他沒有猶豫,當即伸出手觸碰到了這團黑霧。黑霧纏上了他的手臂,頃刻之間,江落好像進入了一個神不知鬼不覺的模糊夢境。他看到了死者在死亡之前的最后記憶,感覺到了死者極度的恐懼和心臟的驟停。 黑暗潮濕的街道上,乞丐正在數(shù)著今天乞討到的銅板。一個陰影緩緩垂到了乞丐的頭上,乞丐遲鈍地抬起頭,看到了一個鬼影拿著血淋淋的大刀站在他的面前,朝他舉起了寒光刺目的刀。 乞丐的心臟驟停,猛地大叫出聲,下一刻,劇痛從脖頸處傳來,他沒了意識。 江落猛得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幻境中所感受到的心臟被攥緊的死亡恐懼逐漸褪去,江落慢慢平靜了下來,這才發(fā)現(xiàn)他正被池尤扶住腰間。 池尤道:你怎么了? 江落搖搖頭,池尤放開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略顯蒼白的神色。 江落則在想著他在死亡之前看到的最后畫面。 一個披著黑袍的鬼影舉著刀,從頭到腳都被遮掩在黑袍之中,看不清楚長相和性別。對方的速度很快,下手干凈利落,氣息詭異,確實像是鬼,但人并非不能辦到。 江落了解到了想要的東西,他將乞丐重新安置好,看回了段子。 段子還是個大學生,今年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江落合上了段子的眼睛,給他們默念了一段往生經(jīng)。 但念著念著,他突然想起來,不對啊,段子的身上怎么沒有出現(xiàn)黑霧? 江落睜開眼睛,前后左右翻查了遍段子的身上,確實沒找到類似黑霧的東西。江落對黑霧的了解并不多,他此時也沒法確定,是人死了后并非每個人都會出現(xiàn)黑霧,還是段子并沒有真正死去。 江落猜測黑霧是從靈魂方面誕生的東西,承載著死者死亡前的記憶和情感。他們一行人進入到了鏡中世界,并不是用rou身進入,很有可能段子在這里死了,并不代表他真正死去。 江落收回手,段子被他合上了眼。他回頭一看,正好對上了池尤的眼睛。 江落被看得防備突起,卻笑了笑,怎么了? 你似乎對他們的死亡很感興趣。池尤道。 江落哼笑一聲,意味深長道:我對你們家也很感興趣。 說話間,院子里突然響起了棺木被撞開的巨響。江落往窗外看去,看到院子里的棺材全被頂開了棺材蓋,尸體詐尸了。 一個個尸體從棺材內(nèi)坐了起來,他們臉色青白,獠牙突出春外,快要到了下巴的位置,指甲漆黑尖利,已經(jīng)尸變成了僵尸模樣。 江落皺眉,隨即又舒展了開。 鏡中世界陰氣濃重,什么都可能發(fā)生。 僵尸豎起手臂,整齊地扭頭看向屋內(nèi),沒有眼白的眼睛看得令人心顫。他們忽然從棺材里跳了出來,齊齊往矮房跳來。 江落轉(zhuǎn)身看去,床上的兩具尸體也開始有了動作。但他們是四分五裂的狀態(tài),手臂頭顱一滾就滾下了床,威脅力大大降低。江落謹記著池尤還在,他后退一步站到池尤身后,裝模作樣地著急道:池少爺,這怎么辦? 池尤看了看外頭快速逼近的僵尸,同樣為難地道:江少爺,我學藝不精,只對付一個兩個還好,這么多著實難辦。 江落差點冷笑出了聲。 幾個僵尸而已,就讓你難辦了? 真是說話不打草稿,仗著別人不知道就滿口胡言。 他順著池尤的話往下說去,那我們怎么辦!池少爺,你快想想辦法,要不然我們都要死在這兒了! 話音剛落,乞丐無頭的身體已經(jīng)跳下了床,轉(zhuǎn)身對準著他們,一步步朝著江落和池尤跳近。 池尤護著江落退到了角落里,且戰(zhàn)且退,無比狼狽。無頭尸體還沒戰(zhàn)退,房間的門便被轟然撞開,院落中的僵尸成群涌了進來。 池尤神色凝重,江少爺,不妙,我們危險了。 江落在他身后面無表情,那該怎么辦?池少爺,我真的不想死。 池尤的目光在屋內(nèi)環(huán)顧了一圈,突然拉著江落往后退了數(shù)步,直至角落處的衣柜面前。他拉開衣柜,帶著江落躲了進去,再將柜門關上。柜門有透氣的縫隙,從明明暗暗的間隔之中,他們能看到僵尸們靠得越來越近。 池尤在江落身后提醒道:屏息。 江落停住了呼吸。 柜門外頭的僵尸失去了目標,他們緩慢地轉(zhuǎn)動著腦袋。尖利的指甲閃著寒光,一戳怕就是一個血洞。 江落站在池尤身前,仗著池尤看不清他的表情,面色黑如墨汁。 身為專業(yè)人士,他當然了解僵尸的信息。僵尸分為兩種,一種是新死而未斂者,一種是久葬而不腐者,這些僵尸明顯屬于第一種,能力不會有多強。江落不相信,池尤真的會打不過這些僵尸。 他在裝弱。 裝弱就算了,他竟然還帶著江落躲到了柜子里,在自尋死路。 人不呼吸,就不會有陽氣泄露,就不會被僵尸發(fā)現(xiàn)。就算真的打不過,最好的辦法也應該是趁著屏息的時間混入僵尸之中,從義莊逃出去??墒乾F(xiàn)在呢?看上去池尤好像保護了江落,讓他們獲得了暫時的安全。但人屏息能屏多長時間?反而將自己囚禁在了僵尸群中,一旦憋不住呼吸,那就將迎來所有僵尸的圍攻。 這就好比撿了芝麻丟了西瓜,這么蠢笨至極的方法,池尤難道想不通? 他不可能想不通,但他就是這么做了。 這分明就是故意的,百分百是為了試探江落。 江落快被氣笑了,他突然收起了怒容,反倒無聲挑唇笑了。 真不愧是你啊,池尤。 無論是以后還是現(xiàn)在,都這么的惡劣,惡劣到欠揍。 江落看著僵尸,心道,那就看誰裝得過誰吧。 既然你打算裝弱,我這個更弱的人拖累到你,那就不好意思了。 外面的僵尸發(fā)出令人本能戰(zhàn)栗的低吼聲,尖長的牙齒突出唇外,鼻尖聳動,不斷嗅著空氣間的味道。 池尤正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外面的僵尸,左手卻突然被身前人扯走。他順著看去,江少爺?shù)椭^,在他手心一字一頓地寫著:接下來該怎么辦? 指尖劃過的地方,癢意隱隱約約。池尤朝他安撫地笑了笑,伸出手,在江落的手上慢悠悠地回道:你有什么想法? 小兔崽子,果然是故意的。 他能有什么想法?他就是一個普通人。 江落在心里笑了一聲,被池尤這副樣子激起了不少勝負欲。 少年時期就這么心思深沉了,你長大了我奈何不了你,現(xiàn)在我還奈何不了你? 江落搖了搖頭,無助,我不知道。 池尤沉思,他眉頭緊鎖,也無奈又愧疚地看著江落。 衣柜狹小,勉強擠下他們兩個人。池尤即便是少年時期,身高已經(jīng)抽條,看著瘦弱,實則已經(jīng)比江落還要高上一些。 他微微低頭,看著站在他面前的江少爺。 江落的臉色已然紅了起來。 約莫是因為衣柜中的熱度,也或許是因為外頭的僵尸群。江落的額上泌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將他的黑發(fā)黏在兩鬢額角,很明顯,他快要到了窒息的邊緣。 果然,下一秒,江落便匆匆忙忙地在池尤手中寫道:我沒氣了。 池尤裝作沒聽懂的樣子,他隱下笑意,稍顯困惑地回視。 和江落相比,他的神情未有絲毫變化,像是氣息從來沒有被消耗一般。 被他玩弄在掌心的人更加著急,甚至臉上都變成了缺氧的通紅。他再次急忙地寫道:我要沒氣了。 池尤恍然大悟。 但他卻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愛莫能助地看著江落。 見他不動,江落有些急了。他湊近池尤,似乎想要在池尤耳旁說些什么。 黑發(fā)掃過池尤的耳旁,清淡的香味襲來。在池尤稍怔之時,他的耳側突然有微風吹拂。 嘭 下一刻,一只僵尸的利爪穿透衣柜,狠狠地從池尤耳側擦過,插入到了墻壁之中。 池尤耳旁的黑發(fā)被截斷掉落。池尤看著這只差點兒就穿過他腦袋的手,余光看向江落。 江少爺眼里著急,模樣真切。他擔憂無比地看著池尤,面上濃重的歉意看得人再也硬不起鐵石心腸,像是剛剛禍水東引的在池尤耳旁的那道呼吸,完全是他的無心之失。 他是故意的。 池尤在心底和自己道。 僵尸的鐵臂橫在他們兩人之間,衣柜被徹底破壞,池尤的唇角卻越挑越高。 他幾乎愉悅地想,這個人果然很有趣。 這時,池尤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扯了扯。 他回過神,嘴角略顯神經(jīng)質(zhì)的笑容也變成了可靠溫和的笑意,溫柔地看向江落。 江落指了指外頭,示意現(xiàn)在離開。 池尤點點頭。 兩個人悄然無聲地出了衣柜,盡量不碰到任何僵尸地往門邊靠近。但這些僵尸卻把出去的門給堵了個嚴實。 池尤在僵尸群中看到了滾落在地的段子的頭顱,他將頭顱一腳踢到了墻角,聲響吸引了僵尸,堵在門邊的僵尸群倏地往角落中沖去。 江落和池尤趁機跑出了門,往義莊大門逃離。 眼見著快要跑到大門了,再差最后一步就能出去。江落正要跨過這最后一步,池尤卻突然撲過來抱住他在地面滾了兩圈。 兩個人終于停了下來,江落的脊背被石子咯得生疼。 這絕對是報復,江落冷笑著睜開眼,就聽池尤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池尤壓在他的身上,臉色失去了血色。他的脖頸處有一道劃傷,鮮血從中滴出,滴落在了江落的身上。 江落一愣,怪異地看著他脖子上的傷痕,池尤安慰地道:沒關系,一點小傷而已。不用擔心,你沒受傷就好。 江落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猶如吞了蒼蠅,我真是謝謝您了。 池尤起身,將江落也拉了起來。江落這才看到是什么攻擊的池尤,院落中的棺材里竟然還留有一具僵尸,在剛剛突然暴起朝他們撲來,關鍵時刻,池尤保護了江落。 池尤沒多耽誤時間,也沒去殺了傷他的僵尸,就這么拽著江落跑了出去,快走。 江落回頭看去,池尤根本就沒關上義莊的大門。 哦,或許池尤根本就沒有關門這個念頭。 細節(jié)之處就能看出池尤的本性,池尤并不在乎這些僵尸會不會跑出來傷人,因為他冷血無情,根本就沒有過阻止僵尸的想法。 哪怕裝得再像,也裝不出正常人的樣子。 江落收回視線,看著池尤脖子上的傷痕,在心里嘶了一聲。 這個怪胎做戲到傷了自己,只怕他有更大的謀劃在等著江落。 然后江落的好奇心和勝負欲被徹底勾了起來,既然池尤要演,那么江落就奉陪到底。江落演戲的水準自認為不比池尤差,他臉色一變,你脖子上的傷欲言又止半晌,難過地道,對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 池尤搖搖頭,你是我的朋友,我怎么會眼睜睜地看你受傷? 這些話簡直比直接的威脅還要讓人膽戰(zhàn)心驚。就好像毒蛇張開獠牙,涎水饑渴地滴落到江落身上,它還要跟江落說:我把你含在嘴里是為了保護你,絕對不會吃掉你。 江落的表情差點兒沒忍住扭曲了起來。 但是池尤突然嘆了一口氣,他低聲咳了咳,僵尸咬人,會有一些不好的后果。 江落知道,但他懂裝不懂,什么后果? 池尤:如果不盡快處理傷口,尸毒就會從傷口侵入,讓我也變成僵尸。 江落大驚失色,那該怎么辦! 別急,池尤輕聲道,等回到府里,拿些糯米洗去尸毒就好。只是這道傷痕太過明顯,有經(jīng)驗的人都知道是被僵尸的指甲所傷。晚些時候我還要去見長輩,要是被他們看出來,只怕會引起sao亂,徒惹麻煩。 江落已經(jīng)知道他要做些什么了,只怕池尤下一句就是讓江落去幫忙應付那些長輩。 但江落一點兒也不想去見池家那些惡臭的長輩。就猶如他不想見到江家的人一般,無論是鏡外還是鏡中,江落都沒有一點兒耐心應付池家人。 并且,如果他出面幫助池尤,只怕是幫池尤拉走了那些池家長輩的仇恨值。不說其他,他很滿意自己被池家人無視的狀態(tài),一旦因為池尤而被牽扯到,那才叫麻煩。 因此,他在池尤下一句話還沒說出來前,便提前說道:我有辦法能讓你的傷口不被看出來。 池尤頓了頓,饒有興趣地問:什么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