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絨之夜 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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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半左右,酒吧燈亮起,負(fù)責(zé)檢查通行碼和測體溫的兩個年輕男孩戴著口罩出現(xiàn)在門口,一人紅發(fā)一人綠發(fā),染的還是熒光色,像門口釘了兩盞燈。康康酒吧位于熱鬧的夜生活中心區(qū),名氣很大,出入的人并不少。高宴始終坐在酒吧對面的餐廳里,他選了個靠窗的位置。章棋從家中到康康酒吧,必然經(jīng)過他樓下的路口。 將近九點的時候,高宴終于看見章棋。 章棋穿一身輕薄的套頭衛(wèi)衣,戴著眼鏡從路口經(jīng)過。高宴心道萬幸!他沒有換隱形眼鏡。疫情期間人人套著大口罩,實在難以辨認(rèn)面目。 高宴立刻結(jié)賬下樓。他今天換了裝扮,加上不久前沈榕榕給他剪的頭發(fā),整個人看起來像個玩咖。 眼看章棋順利進(jìn)入康康酒吧,高宴緊隨其后。在門口掃完碼、測完溫,綠毛小兄弟看高宴,高宴也看他。四目相對片刻,對方問:“你會員碼呢?” 高宴一愣:“什么會員碼?” “今晚只接待會員,不是會員的您請離開。”綠毛小兄弟看起來吊兒郎當(dāng),舉手投足倒還挺有禮貌。 高宴:“我辦會員?!?/br> 綠毛:“年費一萬三,您刷卡還是掃碼轉(zhuǎn)賬?” 高宴連退三步,舉手告辭。 他給宋滄撥號,準(zhǔn)備申請活動經(jīng)費,才剛撥通,忽然被人拉住手臂?!案哐??”沈榕榕眉飛色舞看他,“你也來看康康脫口秀?。俊?/br> 沈榕榕是跟幾個朋友一起來的,她活潑地把高宴介紹給身后各位,高宴高興得幾乎結(jié)巴。得知高宴進(jìn)不去,沈榕榕挽著高宴的胳膊走向酒吧門口,給老板康康撥了電話。才說幾句,紅綠燈兩位小兄弟便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謝啊?!币贿M(jìn)門沈榕榕就松開了他的手,高宴忙拉住她,低聲,“我來查許思文案子關(guān)鍵人物。” 果不其然,跟路楠有關(guān),沈榕榕果然興趣大增。她連朋友也不管了,緊隨高宴左右。 今晚之所以只接待會員,原來是老板康康癡迷脫口秀,自己給自己搞了個專場演出。店里漸漸聚集了百來號人,高宴和沈榕榕在二樓走廊上俯瞰下方人群。這是個總覽全場的好位置。 “那個!那邊有個黑框眼鏡!”沈榕榕指著角落。 “不是他?!备哐缱屑?xì)地看了一圈,很奇怪,章棋不在這兒。 酒吧另有幾條昏暗走廊,通往包廂和vip場所。沈榕榕即便看了章棋照片也認(rèn)不出來,酒吧大喇叭里不停地重復(fù)“注意保持社交距離,戴好口罩”,人人都像蒙著面具。 脫口秀很快開始,康康上場后先說了個酒吧起火后重建的笑話。沈榕榕樂得前仰后合,大笑中看見高宴面色凝重,表情一點兒沒動搖。 為了聽脫口秀,一樓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他始終緊緊辨認(rèn),不敢分心。 沈榕榕不笑了,見他如此認(rèn)真,不由得多看他兩眼。 高宴看到了章棋。 他從衛(wèi)生間走出來,并未在一樓大廳逗留,直接拐入旁邊的通道。 高宴立刻轉(zhuǎn)身下樓。他走得很急,直到聽見沈榕榕在身后問“你找到了”才意識到,沈榕榕也跟著自己下來了。兩人一前一后推開通道門,迎面便是彌漫的煙霧。這是抽煙處,男男女女靠墻站著,紛紛看過來。 不見章棋。高宴徑直走到盡頭,繼續(xù)推開下一扇門。這道門是包廂區(qū)域的另個出口,隔著玻璃小窗看了幾個包廂,眼尖的沈榕榕在對面出口看見一閃而過的白色帽衣。她提醒高宴,兩人立刻緊追上去。 推開門便是一個小平臺,略高于下方路面。平臺邊上一溜階梯,走下去就是熱鬧非凡的夜市。兩個戴口罩的年輕人守著出口,大眼瞪小眼地看高宴沈榕榕。 章棋顯然已經(jīng)從這個隱蔽出口離開了。 高宴回到通道,非常懊惱。他剛要跟沈榕榕告別,沈榕榕先喊了一聲:“小肖?” 通道里有一個小小的凹處,放著垃圾桶和煙灰缸。肖云聲正在這兒抽煙。他先看沈榕榕,又慢慢看向高宴,點點頭:“店長,高記者?!?/br> 摁滅煙頭,他笑道:“你們也來聽脫口秀?” 沈榕榕:“他沒來過這種地方,我?guī)麃硪娛烂?。你也是kk的會員?” 肖云聲:“沒有。”他扯扯身上侍應(yīng)生的制服。 “打工嘛?!毙ぴ坡曅Φ盟?,“今天我休假,朋友拉我過來幫個忙?!彼L得挺討人喜歡,性格也開朗,三兩句話就把沈榕榕逗笑了。 “你們在找人嗎?”肖云聲說,“剛剛就見你們匆匆經(jīng)過?!?/br> 沈榕榕笑笑:“你忙你的,我們回大廳了。” 肖云聲揮手道別。眼看高宴和沈榕榕離開,他的笑容都還未停止,甚至愈加濃烈,最后捂著腹部,仰頭大笑?!昂每臁!彼止?,“比我想的還要快?!?/br> 從褲袋里掏出兩個鑰匙串兒,肖云聲把它們踩碎,從碎片中撿起指甲大小的竊聽器。他把竊聽器收好,拿出手機(jī)撥號。 “計劃有變。梁栩我來找,你不用管?!彼f,“她失聯(lián)這幾天,可能已經(jīng)泄露了我們的事情?!?/br> 回到一樓大廳,沈榕榕的朋友們早為她占好兩個絕佳位置,她拉著高宴坐下。高宴心不在焉,宋滄說和章棋碰頭的人叫“sheng哥”,而那里恰好有個肖云聲。他湊近沈榕榕耳朵:“肖云聲的情況你熟悉嗎?” 沈榕榕很驚訝地看他:“……他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高宴沒有點頭:“我需要更多的資料。” 沈榕榕片刻都沒有猶豫,當(dāng)即起身:“招聘店員是別的人管,走,我們?nèi)査??!?/br> 高宴坐地鐵來的,沈榕榕一邊和他走向停車場,一邊扎好頭發(fā):“我載你?!?/br> 她換了輛十分醒目的白色機(jī)車,語速飛快地跟高宴介紹自己的新寵。把頭盔拋給高宴,沈榕榕示意他上車。高宴踟躕:“這方便嗎?” 沈榕榕奇道:“你好啰嗦?!?/br> 高宴揣著一顆狂跳的心臟跨上車子。車座有微妙傾斜角度,他胸口幾乎與沈榕榕背脊緊貼。為了不讓長發(fā)撲到高宴臉上,沈榕榕束起頭發(fā),一頭很長的卷發(fā)全藏在頭盔里。高宴只能看見她勻凈的頸脖和后背的皮膚。她今日穿了件黑色的緊身衣,露出蝴蝶骨與一截腰線,高宴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背挺得筆直,手往后抓住車尾,坐得別扭又危險。 沈榕榕回頭看高宴。她眼睛漂亮,鼻子直挺,回頭時化著精致妝容的臉映著路燈光,高宴根本移不開眼。但沈榕榕目光里帶一絲竊笑:“高記者,你沒坐過這種車嗎?” 高宴搖頭:“要不我還是去坐地鐵……” 她抓住高宴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力氣很大,語氣在堅決中帶難以抗拒的溫柔:“抓緊我?!?/br> 高宴小鳥依人地抱緊沈榕榕。 “乖,別怕?!鄙蜷砰怕曇羟八从械牡统练€(wěn)重,“全都交給我?!?/br> 第二十六章 暌違的感受自身體深處蘇醒…… 高宴和沈榕榕在kk酒吧調(diào)查的時候, 宋滄與路楠正在大學(xué)城的一個教師宿舍樓下收買舊貨。 年逾八十的老教授離世,子女們清理他的遺物,箱子柜子扔在宋滄面前。宋滄收買舊貨有個原則, 如果裝遺物的舊家具也免費給他, 那他會負(fù)責(zé)幫主人家清理好這些東西。 幾個中年人與宋滄錢貨兩訖, 紛紛上樓,隱隱的傳來一些不太愉快的爭執(zhí)聲。 今夜宋滄開的是面包車,他打開車燈,在燈前把箱子柜子里的東西一一翻檢收拾。 有衣服、鞋襪、貼身衣物, 還有筆頭、煙蒂、半根鉛筆,盡是垃圾般的東西。路楠起初有些忌諱,見宋滄收拾得專注, 不禁也湊過去。 “像今天這種收舊貨的情況, 百分之八十都是垃圾,只有百分之二十可能是有價值的?!彼螠娲髦谡趾褪痔? 已經(jīng)迅速翻檢完一個木箱, “比如這個木箱,里面的舊衣服沒有任何價值, 我整理之后會送到舊衣回收點,怎么處理那是別人的事。但這個木箱很有意義。” 他拍拍箱蓋, 讓路楠看箱蓋上的一塊黃銅銘片。銘片常被人清理擦拭,木箱也保管得極好, 沒有任何破損的痕跡。路楠舉起手電筒, 看見銘片上幾個漢字:國立西南聯(lián)合大學(xué)。 “這是文物啊。”宋滄笑道。 老教授是故我堂的??? 得知鐘旸把店子留給這么個看著不可靠的年輕人,起初還十分不滿意,后來跟宋滄接觸多了, 兩人竟成了忘年交。他跟宋滄說許多自己和父輩的故事,父母從長沙遷到昆明,后來因西南聯(lián)大停辦,又輾轉(zhuǎn)來到此處。他在昆明出生,父母都是教師,自小耳濡目染,知道這些舊箱子都是珍貴的紀(jì)念。 老教授的母親為紀(jì)念那段日子,特意讓人做了幾個銘牌,釘在木箱上。年幼時父母常跟他說一路南遷的困難艱險,這些記憶全都交給了他,再由他交給其他人。宋滄非常喜歡聽他說故事,常常和他在故我堂喝茶聊天。 “這幾個都是文物?!彼螠嬲f,“但是也不太值錢?!?/br> 路楠聽得一愣一愣的:“那你還要?” “得看里面裝的什么。”宋滄說,“破衣服爛筆頭當(dāng)然不值錢,我可以讓它搖身一變,成為好東西?!?/br> 他一邊說,手上一刻不停。兩個裝衣物的箱子都收拾完了,只找到一些零碎的東西,最有價值的是一套上世紀(jì)的軍裝,宋滄收了起來。余下還有一個箱子、一個柜子。他繼續(xù)興致勃勃地翻檢。 他并不覺得這些東西臟亂,或應(yīng)該避諱。相反,他像挖寶一樣探索著陳舊之物,找到有趣的東西,就跟路楠分享。路楠起初只是遠(yuǎn)遠(yuǎn)站著,后來干脆也戴上口罩手套,和宋滄坐在一塊兒收拾。 余下的箱子里全是雜物,但符合宋滄要求的物件兒多了起來:不能走的舊手表、扎成一捆的書信、三大本分了年份的剪報,分別是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的珍貴痕跡。 “賺大了。”宋滄笑得像個jian商,“六千塊買下這些東西,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本了?!?/br> 層層疊疊的箱底還有一本日記,路楠艱難抽出,發(fā)現(xiàn)這本子被老教授保管得很好,封面寫的卻不是他的名字,字體秀麗,屬于一個名叫“柳新月”的人。 “是她?!彼螠嬲归_一本被撕碎又貼好的結(jié)婚證,“柳新月”的名字赫然在目。 日記里掉下兩本陳舊學(xué)生證,證件里還貼著照片,兩張年輕稚嫩的臉。路楠仔仔細(xì)細(xì)地看,遞給宋滄:“教授和他老婆,年輕時好相配?!?/br> 宋滄:“這結(jié)婚證撕過,他們后來離了?!?/br> 路楠問宋滄自己能否暫時扣住這本日記仔細(xì)看看,宋滄頭都沒抬,直接送給了她。路楠正要收好日記,封面夾層里露出邊緣帶花紋的一張老照片。 這是一張在宴會上拍下的照片,身穿燕尾服的青年與穿長裙的女子挽手起舞。路楠拿出學(xué)生證比對,跳舞的正是老教授和柳新月。 “柳新月是前妻。”宋滄說,“現(xiàn)在這幾個孩子,都是他第二個老婆生的?!?/br> 路楠:“你怎么知道?” 宋滄:“不管是柳新月還是第二任妻子,走得都很早。他最后那半年,人都糊涂了。我來看他,他老問我小梅去哪里了,小梅澆花了沒。小梅就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再到后來,他連小梅也忘了,天天問我:新月下班沒,我要去接她。問得他孩子也心煩?!?/br> 年輕時老教授教書,柳新月在衛(wèi)生所上班,他下課早了就順道去接妻子回家,已然成為習(xí)慣。老人失智有一定的順序,最先丟失的總是最近的記憶,就像一本已經(jīng)寫滿了的書,他親手用橡皮從最后一頁擦起,把涂寫過的痕跡全都清除。一頁頁往前翻,不停地往前翻——最后與年輕時的、童年時的記憶,久別重逢。 老教授彌留那幾天,話也說不清楚了,宋滄來看他,俯身去聽他含糊的聲音。聽了許久,是在喊:爸爸哎,mama哎。 箱底角落塞著小小的照片。照片背面有鋼筆寫成的字,某年某月某日周歲留念。相片上是一對年輕夫婦,懷里抱著個哇哇哭的嬰兒。“是他有生以來第一張照片?!彼螠孢f給路楠,“他最后時刻想起來的,就是這兩個人吧?!?/br> 路楠幾乎要流淚了。她連忙仰頭看向天空。夜太黑了,沒有星星,云一層層遮住月亮,空氣里是充沛的水汽。 “怎么哭了?”宋滄手上戴著手套,不方便摘下,干脆用手肘粗魯?shù)亟o她擦眼淚,被路楠一拳推開。 “……為什么都丟了呢?”路楠不明白,“他的孩子們不想要這些東西嗎?” “記憶只對當(dāng)事人有意義?!彼螠姘颜掌?xì)w攏到一起,他以往是不怎么收集這些東西的,但路楠想要,他就留著,“你對一個人沒感情,你會留著他的舊東西嗎?” 路楠忽然想起高宴他們說過的話。宋滄對什么事情都沒有持久的熱情,他無法接受一段穩(wěn)定的、持續(xù)的關(guān)系。路楠沒有追問過原因,但她現(xiàn)在想來,總覺得不太對:他不是接受了鐘旸的店,還一直做了這么久么? 路楠默默收好日記本和照片,宋滄又說:“他們不要,總有人要的?!?/br> 他拍拍裝衣服的箱子:“舊衣服,有想穿他們的人?!庇钟檬种更c點路楠懷里的日記本,“舊本子,也有想讀他們的人。” 路楠笑了:“你這工作,一下變得高大上了?!?/br> “本來就高大上?!彼螠嬲f,“你對我有很深的誤解,路楠女士?!?/br> 途中宋滄還接了高宴一個古怪電話,一句話沒說就掛斷了,掛斷之前他隱隱聽見沈榕榕的聲音,但再回?fù)苓^去,始終無人接聽。他心中暗罵高宴見色誤事。 和路楠整理好所有的東西,不需要的全都用大塑料袋分裝好,扔進(jìn)垃圾桶。柜子沒有別的用處,也塞不進(jìn)已經(jīng)裝滿了的面包車,宋滄便在路邊攔住兩個學(xué)生,把柜子送給了他們。 他做事有條理,但偶爾也隨意得讓人莫名其妙。路楠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跳脫的思維,把箱子搬上面包車后提醒宋滄:“餓了,宋老板請吃宵夜嗎?” 宋滄極力推薦的夜宵攤點人滿為患,不僅面包車開不進(jìn)那條小巷子,就連他倆買了吃的喝的,也根本找不到落腳地方。兩人只好回到車上,宋滄把車開到縈江邊停下,兩人邊看夜景,邊解決口腹之欲。 路楠起初不太相信他的品味,因為宋滄吃東西實在很隨便。他能做一手好菜,但只有路楠在的時候才愿意下廚,其余時間燙一碗面、打一個雞蛋再撒一把黑胡椒,就對付了過去??伤扑]的這個店確實好吃,豬扒包表皮香酥、內(nèi)里滑嫩,rou汁又多又濃,甘梅地瓜、魚蛋、糖水這些小吃也相當(dāng)出色。路楠吃得意猶未盡,摸摸肚皮:“下次跟榕榕來吃?!?/br> “下次跟我來吃。”宋滄說,“我認(rèn)識老板娘,有隱藏菜單。” 天上飄下了一點兒小雨。面包車車門開著,午夜電臺里正播著濃儼的《moon river》。兩盞黃橙橙車頭燈在細(xì)雨里也像河,雨絲在光柱里糾纏翻滾。兩條金色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