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三個吃吃喝喝，小半個時辰才結(jié)束午時，待到酒足飯飽，盤碗狼藉時，沈憐雪才道：“大姐，我還有個事?！?/br>
    孫九娘道：“你說?！?/br>
    沈憐雪道：“大姐，我如今租住的那一間邊上，是不是有個小隔間？只是因著房頂塌了一半，還漏雨，所以就從我這邊砌死，只閑置不用?！?/br>
    孫九娘一聽就明白了，她笑說：“你想租？”

    沈憐雪點頭，她道：“如今我要營生，家里要放食材鍋碗，還要提前準(zhǔn)備薄餅炸醬，總在屋里，便弄得烏煙瘴氣，團團也無處可待?！?/br>
    孫九娘道：“租給你便是，那小破隔間本來就是當(dāng)時想兩間一起并租，只可惜后來屋頂塌了，只能閑置?！?/br>
    沈憐雪道：“我自己出錢，把屋頂修了便是，只是我這不認(rèn)識泥瓦匠，還得大姐幫著聯(lián)系?！?/br>
    孫九娘非常爽快：“沒問題，我給你找個老手，一兩日就能修好，加了這一間，房租的話……”

    她低頭算了算，在抬頭時就道：“兩間一共給你算一百文一日，一個月三貫，如何？”

    因著兩家關(guān)系好，孫九娘直接給了最低價，再說，光憑那度牒的消息，孫九娘都已經(jīng)賺得盆滿缽滿，她可是相當(dāng)知足。

    沈憐雪這點房租，至于她不過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孫九娘大方，沈憐雪便也爽快：“好，多謝大姐，就這么定了。”

    兩人捧起桃子酒，碰了碰杯：“說定了?！?/br>
    次日上午，王氏夫婦依舊沒有出攤，關(guān)于他們的流言已經(jīng)傳滿巷子，說什么的都有。

    沈憐雪大抵聽了，左不過說那賊人就是被那鬧事漢子請來，上門嚇唬人，因著最終沒出大事，王氏夫婦也同意拿錢免告，似乎已經(jīng)平息。

    不過，這煎餅攤兩人可再不敢開了。

    沈憐雪心里對王氏夫妻沒什么更多的感觸，她曾經(jīng)憤怒過，但時隔多日，留下的只有淡漠。

    只要她能堅持自己的味道，堅持自己的原則，她就不愁沒有食客上門。

    這一日，加上新做出來的脆餅，沈憐雪的煎餅重新賣到兩百五十張。

    下午，一個中年漢子推著獨輪車上門，他個子不高，人黑瘦黑瘦的，看著沈憐雪直接道：“九妹叫我來的，你家要修房頂？”

    沈憐雪倒是不怕他，點頭道：“是，還要通門?！?/br>
    那漢子進門瞧了一眼，仔細評估了一番，然后掰著指頭又算了一盞茶的工夫，才道：“就我給你把門框也修好，隔間連帶這屋的房頂、窗楞都重新修一遍，還能給你重新糊一遍窗紙，冬日能暖和一些?！?/br>
    沈憐雪點頭：“好?！?/br>
    泥瓦匠便開了一貫錢的價，道：“你若著急，兩日準(zhǔn)修好，不耽誤你生意。”

    一貫錢聽起來挺多，但瓦片、泥沙、窗楞木料都是他來出，沈憐雪也簡略算了，覺得價格還是很合適的。

    “行，師傅看著辦。”

    她爽快，那泥瓦匠也爽快：“得嘞，我這就干，早干早暖和?！?/br>
    于是，沈憐雪家便叮叮咚咚起來。

    沈憐雪跟沈如意看著這間租住了兩年的破舊租屋，正在師傅的巧手里翻新，母女兩個心中一時都有些心潮澎湃。

    沈如意揚著頭道：“娘，咱們要住新房子了?！?/br>
    沈憐雪看著她笑：“嗯，新房子?！?/br>
    第28章 【二合一37-38章】……

    過了兩日，租房終于修好了。

    孫九娘請來的泥瓦匠手藝很好，人也麻利，他不僅給把隔間的房頂修好，還把里面的墻壁重新抹上石灰，把坑坑洼洼的地板修平整。

    如此一來，沈憐雪跟沈如意就擁有了里外兩間房。

    隔間沒有外門，只有一扇高高的后窗，沈憐雪又跟女兒跑了一日木匠坊，買了一個現(xiàn)成的立柜、一個箱籠、兩個木板架子，一個不大不小的浴桶和一組小茶桌。

    她讓閑漢把立柜反著對后墻，跟前面隔開，前面則放浴桶、水桶以及盆架。

    因是二樓，不方便砌爐灶，沈憐雪便又買了一個新的獨立銅爐，直接放在了靠窗的那一側(cè)。

    獨立爐灶對面就是木板架，邊上則是新買的窄桌，這樣做飯所用之物便都能擺上，不用再來回拿放。

    這個小隔間一修整，她們原來住的臥房便干凈起來。

    爐灶和食材、面粉都被取走，屋里只有一個立柜并一個箱籠，沈憐雪把新買的小茶桌放到門邊，母女兩個也終于有了飯桌。

    她自己女紅不行，便去南通一巷那家鋪子買了兩個門簾，掛在了隔間跟臥房之間以及水房跟廚房之間。

    如此又收拾了一整日，這個嶄新的“家”便呈現(xiàn)在母女兩個面前。

    沈如意掀開簾子，跑到隔間里，她東摸摸西摸摸，又去廚房里瞧了瞧，最后跑回來，爬到椅子坐下，趴在茶桌那偷偷笑。

    沈憐雪見她高興，自己心里也特別高興。

    這屋子里一針一線，一磚一瓦，都是她跟女兒辛苦賺出來的，看著這個家，她才深切體會到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滿足。

    她真的可以養(yǎng)活這個家。

    沈憐雪跟沈如意高興了好一會兒，沈憐雪才道：“過幾日炭盆和湯婆子送來，屋里就更暖和，夜里睡就不冷?！?/br>
    沈如意捧場：“好！”

    母女兩個東瞧瞧西看看，沈憐雪想了想道：“等今日忙完，去買些菜，明日請了大姐她們來家里吃酒?！?/br>
    這是她第一次擁有的，屬于她自己的家，孫九娘這些人，也是她第一次擁有的屬于自己的朋友。

    她正一步步擺脫舊日陰影，擺脫過去的陰霾，朝著陽光走下去。

    沈憐雪很高興：“我終于可以給她們露一手了?！?/br>
    如此說著，她竟然還有些興奮。

    沈憐雪拿出紙筆，認(rèn)真列了幾道菜，然后又想起什么，突然起身：“明日的脆餅還沒做，我先去忙。”

    她說著，風(fēng)風(fēng)火火進了廚房，不多便聞到廚房里傳來的酥餅香味。

    沈如意趴在門邊看母親，見她雖然忙碌，但臉上笑容卻沒落，心中的那顆名為擔(dān)心的石頭，也終于落到心底。

    這一刻，她無比慶幸自己重新活一次，她可以陪伴在母親身邊，陪著她一起往下走。

    她會慢慢長大，會變成參天大樹，會成為母親可以依賴的靠山，會成為能讓她遮風(fēng)避雨的家園。

    因為有了新廚房，也因上午生意很好，沈憐雪一口氣做了兩百多張酥餅，待到次日開張時，她才發(fā)現(xiàn)這兩百張酥餅有多重要。

    今日從一開張生意便極好，忙得沈憐雪連口水都來不及喝，只能抽空提醒女兒多喝水休息。

    一直忙了將近三個時辰，眼看已經(jīng)日上中天，午時都快到了，還有不少食客在等。

    沈憐雪也是今日才意識到，最忙的其實是五更和午時。

    雖說根據(jù)舊時習(xí)慣，許多普通百姓午時不用飯，但也大多因為麻煩和節(jié)省，他們并非一直餓著。

    能出門采買的自然可以出門采買，煎餅可做早飯，自然也能當(dāng)午時點心。

    買上一份，有面有蛋也有菜，香噴噴還頂餓，吃上一個能度過寒冷的冬日午后，一直扛到傍晚用晚食。

    所以她延長擺攤的時間，一直到午時，生意會更好一些。

    不過確實是又累又餓。

    沈憐雪擦了擦汗，把攤位仔仔細細擦干凈，然后便要領(lǐng)著沈如意回家。

    沈如意仰頭看著母親，突然道：“娘，其實我們可以雇人干?！?/br>
    大抵沒想到女兒竟想到這一出，沈如意微微一愣，她低下頭，有些疑惑地看向女兒。

    沈如意想了想，道：“娘，我們可以買兩個這樣的推車爐灶，請個手藝不錯的廚娘，咱們提供所食材耗損，她只要每日拿工錢便可，賣一張多賺一張錢，能賣多少都是她的本事?！?/br>
    “咱們還可以跟月嬸嬸一起弄個擋風(fēng)避雨的棚子，冬日里食客們等在后面，也是有些寒冷?！?/br>
    沈如意清脆的童音在巷子里響起，沈憐雪的心卻仿佛被泡在米醋里，酸澀之余，醇香依然。

    女兒小小年紀(jì)，卻已經(jīng)開始為家里cao心。旁的小姑娘還在撒歡似地玩，她卻跟著自己起早貪黑，從來不叫苦不叫累。

    甚至她想不到的地方，女兒都能想到，細心又周到。

    她是命不好，可她又命很好。

    能得這樣的小棉襖，才是她人生中最幸運的事。

    沈憐雪心里認(rèn)真思量著女兒的提議，她把這些都反復(fù)思量過，覺得女兒說的有些道理。

    “如今忙上一整個上午，能賣三百左右，若是再加一個鍋灶，若還是三百，倒是不太劃算?！?/br>
    煎餅是小本買賣，靠的就是人工和手藝，沈憐雪半個時辰頂天做四五十張，再多就不成了。

    她自己不停忙一個整個上午，也大抵是三百張的分量，這還是今日才方達到，之前都是兩百左右。

    沈如意知道母親聽了進去，她卻說：“可是娘，以前賣兩百，是因為我們就準(zhǔn)備兩百，怕買不完，所以油果兒買的少，但現(xiàn)在顯然脆餅更得人心，每次都是脆餅先賣光，能賣多少還未可知?！?/br>
    她竟文縐縐說了句還未可知，沈憐雪原還在認(rèn)真思量，心里反復(fù)糾結(jié)，這會兒也忍不住笑出聲。

    “你哪里學(xué)來的詞，還未可知呢?！?/br>
    沈如意其實是跟師父學(xué)的，但她現(xiàn)在又不認(rèn)識師父，只能把鍋扣到鄭欣年頭上。

    “年年哥哥教我的。”

    沈憐雪就夸：“還是年哥兒厲害，竟能教得你這個小鬼靈精上進。”

    沈如意嘿嘿笑了兩聲，又把話題扯了回去：“怎么樣娘？如果鍋灶多了，咱們下午也能做生意，多好的主意?！?/br>
    這倒是正中沈憐雪下懷，她道：“那就先看看，若是有合適的人選，就聽你的。”

    母女兩個還在暢想未來，此時的明懿大長公主府中，公主趙令妧正坐在花廳里，讓大宮女給她手上的指甲涂鳳仙花汁。

    大宮女彩云一邊涂，一邊道：“殿下的手真好看，每次伺候殿下染花甲，都覺得是女婢的福氣。”

    趙令妧點了點她的額頭，道：“貧嘴?！?/br>
    她們在這邊染花甲，還有幾個宮女在挑選今年的新錦緞，一匹一匹打開給公主殿下看。

    趙令妧挑了一會兒，又覺得百無聊賴。

    她不自覺嘆了口氣，就聽彩云小聲道：“殿下可還是cao心二公子？”

    公主府和將軍府許多事，年輕的彩云都不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