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很簡單的食材，可經(jīng)過她手做出來，皆是色香味濃，讓人食之不忘。

    同原來的鐘廚師比，也是不相上下的。

    沈憐雪倒也很謙虛：“謝大人夸贊，其實是團團愛吃魚，我平日做得多，自是熟練。”

    裴明昉卻說：“沈娘子若是開店，生意必定不會差，如今只做鋪席，倒是影響生意?！?/br>
    沈憐雪其實已經(jīng)同女兒和李麗顏有過商量，如今聽到裴明昉這般說，她心里的緊張和不安便都消散了，篤定和自信便都翻涌上來，令她臉上笑意更濃。

    “倒是有開店打算，但如今菜色還沒商量周祥，待得確定菜系方向，便會開店，”沈憐雪端起酒杯，“明年一定會把我們家的團團食肆開起來，到時候還請裴大人賞光，也請諸位賞光。”

    這一句話說的很有老板架勢，裴明昉端起酒杯，遙遙沖她一敬：“祝你們生意興隆?！?/br>
    待得用完晚食，沈憐雪便要領(lǐng)著沈如意告辭。

    裴明昉看外面天色灰暗，道要派馬車送她們。

    沈憐雪還沒來得及推辭，閆管家就道：“沈娘子，這汴京的有名廚娘，都得東家派車來請，派車再送，這是體面，也是名氣?！?/br>
    “這一步是不能省的?！?/br>
    汴京人人都說，生兒不如生女，女子可做廚娘，可做繡娘，可做富貴門戶的內(nèi)管家，可賺更多錢。

    家中若有得意女兒，那簡直是揚眉吐氣，出去也要令人艷羨。

    沈憐雪這般手藝，上門一日工錢一貫，這是因裴大人幾次三番出手相助，沈憐雪如何也不肯多要錢，才定了這個價。

    若是再有些名氣的廚娘，每日的工錢都不止這個數(shù)。

    因此，東家是必要派車接送的。

    若是不送，旁人且也要說他們不懂規(guī)矩。

    沈憐雪倒是不知道還有這樣的行規(guī)，如今聽了，便也不再退拒。

    只不過裴明昉還是親自送了娘倆回甜水巷，待看到她們進(jìn)了家門，裴明昉才回到馬車上。

    裴安跟著進(jìn)來，馬車緩緩?fù)岣腥ァ?/br>
    “可查到身份了？”

    裴安迅速回：“沒查到跟蹤那人的身份，但知道他的來處，跟蹤沈娘子和團團的人是香水行一帶的潑皮，應(yīng)當(dāng)是在賴三手下做事的，后來見咱們裴府馬車接了沈娘子，對方便沒有再跟，立即躲開?！?/br>
    即便躲開，裴家的暗探也一樣能尋到人。

    裴明昉臉上的笑意早就消失不見，他肅著臉，眼眸里是冰冷冷的殺意。

    “繼續(xù)查，我要知道是誰要潑皮尾隨沈娘子，為何而尾隨，究竟有何目的?！?/br>
    裴安立即皺眉道：“是，屬下這就再派人查，明日一定能查到?！?/br>
    裴明昉垂下眼眸，他看著手上沈如意送給他的如意穗子。

    這是沈如意自己編的穗子，因為人小手上沒穩(wěn)頭，穗子做的歪七扭八，如意結(jié)打得是七零八落，但那穗子卻帶著團團最純真的心意。

    她祝福他，希望他平安如意。

    裴安抿了抿嘴唇，他緊緊攥著手，聲音很低：“大人，屬下猜測是不是沈家動的手？”

    沈憐雪的身世，裴明昉之前就派人查過，只是因為年代久遠(yuǎn)，又不是什么今天天動地的大事，街坊四鄰大多不知。

    便是知道，也礙于情面不會多言。

    而且當(dāng)年沈家的事確實層出不窮，街坊其實也不知真假，時間久了就拋諸腦后，再不記得。

    裴明昉所能查到的“真相”，同李思靜查到的大同小異，但這兩個結(jié)果里，都沒有說團團如何而來。

    甚至都不知團團是否為沈憐雪親生。

    因為無論從官府還是從街坊走訪來看，沈憐雪確實未曾婚配。

    那么團團的由來只能有兩種，一種是被沈憐雪撿到收養(yǎng)的棄嬰，另一種則是……則是沈憐雪未婚先孕，獨自生下沒有父親的孩子。

    無論是哪一種，這個故事都透著悲涼。

    那并不是人人喜聞樂見的歡喜劇。

    沈憐雪如今離開沈家，獨自一人帶著女兒在甜水巷租房，就是因為沈家傾軋，想要從她這個唯一的繼承人身上奪取沈家。

    此事裴明昉才知，但既然沈憐雪已經(jīng)回了沈家，同沈家脫離關(guān)系，徹底從族譜除名，那么裴明昉作為一個干干相識不久的“熟人”，只得尊重沈憐雪的選擇。

    但這不表明他會放任沈家繼續(xù)作惡。

    今日有潑皮敢跟蹤沈憐雪，那么明日是否就要傷害她們母子，把她們好不容易才安穩(wěn)的生活攪散？

    絕不可能。

    裴明昉眸子幽深而灰暗，他道：“徹查沈家，沈文禮多年臥病，那位沈家的新主母顯然不是什么大家閨秀，她手上一定有差錯。”

    “我要知道他們的全部過去，一絲一毫都不能遺漏?！?/br>
    裴安心中一顫，知道裴明昉這是要對沈家動手，不打算留有余地。

    但想到沈家做的那些惡事，對沈娘子和團團的欺辱，裴安眼睛也跟著亮起來。

    他干勁兒十足地說：“是！大人放心，屬下一定查清?！?/br>
    裴明昉嗯了一聲，不再多言。

    馬車安靜地行駛在巷陌中，待快進(jìn)狀元巷時，裴明昉突然開口：“之前曾查，沈家的那個贅婿，是一個叫方言之的書生，可是？”

    裴安道：“是，方秀才原本是沈娘子的未婚夫，后來也不知發(fā)生什么，沈家和方家一起把結(jié)親之人換成了沈娘子的繼姐，方言之因是書生，聽聞還在想要考取舉人，因此并未沾染沈家生意?！?/br>
    “知道了，”裴明昉表情淡淡的，“方家也要查。”

    裴安拱手行禮：“是?！?/br>
    馬車咕嚕嚕進(jìn)了裴府，裴明昉在幽暗的馬車?yán)锇察o坐了一會兒，然后才起身下了馬車。

    雪又靜悄悄而落。

    一晃就過了四五日，到了除夕之前，沈如意已經(jīng)熟悉了裴府的景色，不用下人領(lǐng)路，她自己都能從廚房尋到裴明昉的清風(fēng)苑。

    這一日她跟母親又早早來了裴府，沈憐雪一來就立即去廚房忙碌，除夕之后三日她都不過來，因此要提前準(zhǔn)備好這幾日的大菜。

    不過裴明昉除夕也要去桃花塢，一家老小在桃花塢守歲，沈憐雪只要給準(zhǔn)備初一初二的飯食便可。

    沈如意自己在花園里玩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累了，便準(zhǔn)備去清風(fēng)苑玩她即將解出來的九連環(huán)。

    就在這時，她聽到身后有一道清潤的男孩聲音。

    “你是誰？”

    沈如意驀地回過頭，就看到一個略顯熟悉的面容。

    那是個十來歲的小少年，他身穿蔚藍(lán)的圓領(lǐng)長衫，外面披墨色斗篷，頭上戴著風(fēng)帽，顯得身子挺拔，形如青松。

    這少年郎沈如意是見過的。

    她猛地睜大眼睛，驚呼出聲：“小哥哥，是你呀?！?/br>
    那少年原本板著臉，小大人一樣背著手，如今瞧見沈如意的臉，一下子便想起那日情景。

    他臉上的嚴(yán)肅和認(rèn)真如流水般褪去，唇角微微揚起，眉目舒展，顯得越發(fā)清雋可愛。

    “是你呀小meimei?！?/br>
    趙允寧給她起了個名兒：“你是那個煎餅團子？”

    第50章 【二合一83-84章】……

    沈如意氣鼓鼓看著他。

    “你才是煎餅團子?！鄙蛉缫庹f著，轉(zhuǎn)過身不理他了。

    沈如意往前走了兩步，發(fā)現(xiàn)自己走錯了，只好轉(zhuǎn)身往回走。

    趙允寧就跟在她身后，安靜地看著她，也不辯解。

    沈如意：“……”

    沈如意忍不住了：“你為什么跟著我？”

    趙允寧想了想，用了一個他父王常用的說辭。

    “因為你漂亮好看呀，很可愛的?！?/br>
    少年聲音清亮，有著夏日泉水一般的清澈，沈如意剛剛升起的帶著氣的小氣泡，輕輕一戳就破了。

    她抿了抿嘴唇，還是忍不住咧嘴笑了：“對哦，我就是很漂亮。”

    小姑娘臭屁得很，母親成天夸她，別人也天天稱贊她，她堅定地認(rèn)為，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可愛的小囡囡。

    沈如意一不生氣，立即就變成了乖巧可愛的小團團。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趙允寧低頭看著她跑歪了的風(fēng)帽，很自覺幫她系好絲帶。

    “我叫趙允寧，允許的允，安寧的寧?！?/br>
    沈如意瞪大眼睛：“哇，你姓趙，你是皇親國戚哦?！?/br>
    趙允寧想了想，點頭：“是吧，算是皇親國戚，不過這不重要?！?/br>
    沈如意沒多想，她湊上前去，嘰嘰喳喳說：“寧哥哥，我叫沈如意，你可以叫我團團，以后不許叫我煎餅團子?！?/br>
    趙允寧點頭，他沖沈如意伸出手，一本正經(jīng)道：“團團你好，有幸相識，頗為歡喜?！?/br>
    沈如意啪嗒把手搭在他手上，拉著他往前走。

    “寧哥哥，你為什么會來阿叔家？”她問。

    趙允寧動了動手指，還是把她柔軟的小胖手攥在手心里，縮小步伐緩緩跟著她往前走。

    他家里只一個孩子，沒有兄弟姐妹，父王母妃同其他的皇室宗親又不多來往，因此他其實也沒什么玩伴。

    除了書院的同窗，大抵也不認(rèn)識什么同齡人。

    這個小囡囡倒是他認(rèn)識的小姑娘里最自來熟也最不怕生的。

    讓人……讓人不自覺就要跟著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