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br>
    “我不叫海倫。別這么叫我?！?/br>
    “海倫。”

    “……”

    “海倫，考慮一下，好嗎？”

    “考慮什么？”

    “不要過那樣庸碌的生活。做我的女朋友吧。真的。我想我愛上你了?！?/br>
    “過去了。忘了吧?！?/br>
    “可是我不會忘記的。海倫。你不屬于那種生活。你不應(yīng)該那樣過日子。跟我在一起吧。好嗎，海倫？我們一起，過自由的生活?！?/br>
    “我叫車?！?/br>
    她站在路邊，伸手攔車。一輛紅色出租車順滑的來到身旁，猶如水族館中的翻車魚。我朝司機揮手，示意他離開。司機以懷疑的目光打量了我一下。我拉住了她的手。司機將車開走。

    “你要干嘛？”她轉(zhuǎn)頭問我。

    “不想你走掉?！蔽艺f，“海倫，你真的，就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嗎？這是大酬賓大優(yōu)惠打了折半賣半送，以后沒這種優(yōu)惠啦?！?/br>
    “我叫車。”

    “海倫，”我說，“我們都姓張，將來生下的兒子也姓張。這樣我們的香火都能傳下去啦。不好嗎？”

    她抬起頭來，凝神看著我。她的臉上全然沒有笑意。那種眼神，恍惚間讓我想起抱著受傷的貓去看獸醫(yī)時后者打量貓的眼神。

    “我錯了。”我說，“我承認這句話是從余華的小說里看來的?！?/br>
    “你這個傻瓜?！彼p嘆了一聲，伸手撫了一下我的頰。“我走了。”

    她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揮手叫車。早晨的出租車密如江鯽。又一輛車停在她身旁。她低頭和司機說方位，我搶先伸手拉車門。

    “小姐請進?！蔽艺f，伸手墊著車頂，她莞爾一笑，坐了進去，將車門關(guān)上。

    陽光落在出租車窗玻璃上，色彩變幻無方。她搖下車窗玻璃，朝我招了一下手。

    “什么事？”我彎下腰，看著她。

    “Iwannatobeyirlfriend?！彼f。

    “什么？”我問。

    “沒什么?！?/br>
    她慢慢將車窗玻璃搖上了。我與她隔著車窗玻璃彼此望了一會兒，她轉(zhuǎn)過頭去。汽車開始發(fā)動。許是因為冬季，發(fā)動得不順利。我伸手敲窗。

    “怎么？”她再度搖下窗玻璃。

    “再見，海倫。”我說。

    “再見，帕里斯。”她說。

    第八章 .南方高速公路

    充其量我們能做的，不過是為我們的愛情寫一個結(jié)尾，給我們的兒子起名，叫做張牧云。

    ……

    一切都會好的，只要，時間，過去。

    時間：2005年3月6日

    私奔的最后一天

    A

    從窗口望出去，他看到了高大的杉樹，新翠的綠翳生發(fā)而出，盤桓于挺拔的樹干之側(cè)。雨后溫暖的晨光為空氣緩慢加溫，鳥叫聲連成一片。

    “聽見了嗎？”他對手中的電話說，“鳥叫聲?！?/br>
    “聽不清楚呀，”電話那頭傳來慵懶的女孩聲音，“我困死了。耳朵嗡嗡的。你是誰呀？”

    “是小悅嗎？”他問道。

    “是。你是誰呀？”女孩的聲音分貝略有提高。他抬起頭來，婆娑的樹影撫摸著他的臉。他抿了抿嘴唇。

    “是我呀。姓陳的那個?！?/br>
    “哪個？”

    “記得兩周多前，晚上，我們一起唱歌嗎？那個高個子，跟你一起在天臺上聊天的那個?！?/br>
    “哪個？”

    他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老涅，側(cè)過身去，眼望著街旁無精打采倚自行車賣塑料花的少年，聲音放低?！澳莻€和你接吻的。姓陳?！?/br>
    “噢，噢，噢！”小悅的聲調(diào)變化使他感到振奮，“啊，你呀，初吻的男生？”

    老涅回過頭來，吐了一口煙，看了他一眼，微笑。

    他轉(zhuǎn)過頭去，臉微微紅了?！笆俏已健！?/br>
    “怎么想起來打電話我了呢？”小悅說，“你就那么無情無義，這么長時間才聯(lián)系我。”

    “前幾天你一直關(guān)機不是嗎？”

    “那倒是。哎呀，錯怪你了?！?/br>
    “你是在朱家角鎮(zhèn)是嗎？”他問。

    “是，我在這里玩兒呢。劃船吃蝦喝酒呢。怎么了？”

    “我和老涅一會兒上車來朱家角鎮(zhèn)?！彼f。

    “好好，來了一起玩兒吧。你們什么時候到？”

    “八點上車吧。”

    “那差不多午飯前能到啦。等著你們。哎，你在上海找到新女朋友沒有？”

    “沒有呀?！?/br>
    “好好。那，我等著你們呀。掛了，我刷牙?！?/br>
    他關(guān)掉手機，看到老涅正在慢慢咀嚼最后一只糯米燒賣，間或喝一口溫吞吞的豆?jié){。

    “聯(lián)系上了吧？”

    “是。”他說?！拔沂裁磿r候去呢？”

    “看你急得那個樣子?！崩夏α诵Γ攘丝诙?jié){。早晨的早點店，除了老板外惟有他們兩個顧客。店堂空空如也，像關(guān)了門的水族館。

    “對女孩子不能急的，你缺經(jīng)驗?！崩夏f，“這丫頭看上去瘋瘋癲癲的，難追得很。阿寶不也是在追她？追著了嗎？追了這許多年了。不過，這丫頭看來是喜歡無錫人。你看你是無錫人，她過去那個男朋友也是無錫人。挺好。你呀，別急。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還是逃不掉。知道嗎？你得讓她懸著，別迫不及待就跪地上了。女孩兒，再怎么樣的女孩兒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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