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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毀滅吧 第96節(jié)

    也是在這之后,他開始想要權(quán)力,想要搶本該屬于太子的東西。

    他的野心和欲望,始于對友人落難自己卻無能為力的痛恨。

    可在獲得權(quán)力后,他又親手殺了他的友人,甚至回憶起這段初衷,也是恨不得岑吞舟能死在牢里。

    “你當(dāng)初,就該死在牢里……”

    ——這樣的話,我就是再憤懣不甘,也沒人能替我扳倒太子,我永遠都是誠王,就算得不到這至高無上的位置,至少我還有霖音,做個閑散王爺,過著閑散的日子。

    蕭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他看到自己與沈霖音在昔日的誠王府里斗嘴吵架,最后他吵贏了架,卻也惹怒了心愛之人。情急之下他出了趟門,帶回來一盒口脂,給心愛的妻子賠罪……

    蕭睿沉溺在美好的幻想中,嘴角微微翹起,瞳孔逐漸擴散。

    【皇帝蕭睿:好感度清零?!?/br>
    第102章 完結(jié)章·上

    今天的天氣當(dāng)真很好。

    炙熱的陽光熨燙著微涼的春風(fēng),空氣中彌漫著言語無法形容的清新與泥土的芬芳,是個外出踏青放風(fēng)箏的好時節(jié)。

    唯一的不足,便是御農(nóng)壇的殿外隱約還能聽到大臣們雜亂的聲響與不安的腳步聲,與殿內(nèi)落針可聞的寂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既讓人覺得嘈雜煩亂,又能感受到沉悶的壓抑。

    曾經(jīng)蕭睿親手殺了岑吞舟,看著她閉上眼睛,現(xiàn)如今岑鯨也看著蕭睿死去,抬手替他合上了那雙到死都沒閉上的眼,徹底結(jié)束兩人之間糾葛多年的情誼,與仇恨。

    岑鯨從床邊站起身,對拉著自己手的燕蘭庭說:“回去吧?!?/br>
    燕蘭庭垂著眸,似是不敢對上岑鯨的眼,頷首道:“好?!?/br>
    燕蘭庭帶著岑鯨離開了御農(nóng)壇,本想和他們一塊走的岑奕被岑鯨勒令繼續(xù)在御農(nóng)壇待著,聽候蕭卿顏差遣,因此最后只有他們夫妻兩人坐上了回城的馬車。

    馬車上,岑鯨靠著燕蘭庭閉眼假寐,腦子里不停地循環(huán)著這一天發(fā)生一切,從書閣著火到入火場救人,再到逃出火場來到城外,去見蕭睿最后一面……

    ……等等。

    岑鯨驀地憶起,問她要不要去見蕭睿最后一面的不是別人,是燕蘭庭。

    這本沒什么,岑鯨就是奇怪,憑借他們兩人對對方的了解,燕蘭庭不該察覺不出她對有關(guān)蕭睿之事的回避態(tài)度,為什么還要問她去不去見蕭睿?

    巧合嗎?還是單純地說錯了話?

    岑鯨疑惑地睜開眼,扭頭望向被自己當(dāng)rou墊靠著的燕蘭庭。

    結(jié)果這一扭頭就對上了燕蘭庭臉上來不及收起的陰郁神態(tài)。

    唔?

    岑鯨訝異的同時,燕蘭庭也飛快地收斂了自己的表情,眨巴眨巴眼,那張肅冷的面孔上流露出幾分欲蓋彌彰的無害與懵懂。

    岑鯨和燕蘭庭就這么突如其來地對望了片刻,片刻后,岑鯨說:“別讓我問。”

    燕蘭庭下意識別開了眼,又復(fù)轉(zhuǎn)回來,看著岑鯨:“問什么?”

    岑鯨抬起一只手,撫上燕蘭庭的臉頰:“你不對勁?!?/br>
    燕蘭庭按住岑鯨那只手,別過臉親了一下岑鯨的手心,否認:“我沒有?!?/br>
    岑鯨哪里會信,但既然燕蘭庭不想說,那她也不會勉強。

    岑鯨收回自己的手,回到剛才的姿勢繼續(xù)歇著。

    不勉強歸不勉強,那是她對燕蘭庭的尊重和信任,是出于理智的決定,但從感情上來講,燕蘭庭有事情瞞著她,被追問了都不肯說,岑鯨心里必然是不高興的。

    她按捺著心頭的不悅,因為經(jīng)驗不足,不擅長處理感情方面的問題,罕見地陷入了不知如何是好的境地。

    幸好經(jīng)驗不足的不止她一個,燕蘭庭何嘗不是這輩子就喜歡過她一個人,從少年時期的初遇到后來入仕,外放回京那年他正好二十歲,即便父母不在,也有叔伯嬸娘替他張羅,本該定下一門親事,成家才對。

    可也就是在那一年,他喜歡上了那抹醉酒望月的背影,喜歡上了那個永遠走在他前面的人,起了想要追趕對方,與對方并肩的心思。

    雖然當(dāng)時的燕蘭庭并沒有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對岑吞舟的感情具體代表什么,卻還是下意識地排斥起了家中長輩為自己安排婚事的行為。

    當(dāng)時的他不曾發(fā)現(xiàn)自己不愿成家的真實原因,旁人也沒有發(fā)現(xiàn),就以為他是性子古怪,或有什么難言之隱。

    直到再遇岑鯨,他才終于嘗到了情愛的滋味,可惜笨拙得很,許多話都只敢藏在心里,全然不見半點平日行事該有的殺伐果決。

    他對岑鯨否認了自己的異樣,轉(zhuǎn)頭又開始后悔,心想自己應(yīng)該承認,免得叫岑鯨心里不痛快,也能為自己過去這些日子以來的困惑尋求一個解答。

    于是他緩緩調(diào)整了姿勢,斟酌著,輕聲喚道:“吞舟?!?/br>
    岑鯨:“說?!?/br>
    燕蘭庭:“你……你女扮男裝那些年,有沒有喜歡過誰?”

    岑鯨又一次扭頭看向燕蘭庭,沉默的對視后,岑鯨承認:“有。”

    燕蘭庭對這個回答并不意外,似乎他的這個問題,僅僅是為了引出下一個提問:“所以,你當(dāng)初甘愿去死,也是為了那人嗎?”

    燕蘭庭的聲音很輕,輕到岑鯨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岑鯨有些懵,為了誰甘愿去死?燕蘭庭嗎?什么時候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

    兩人在微微晃動的車里坐著,岑鯨慢慢反應(yīng)過來,燕蘭庭口中的“那人”,好像不是他自己。

    岑鯨整理了一下兩人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試探著問:“你以為我之前喜歡過誰?”

    岑鯨的反應(yīng)讓燕蘭庭隱隱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什么,可他還沒轉(zhuǎn)過來,抿了抿唇后,回答了岑鯨的問題:“蕭睿?!?/br>
    岑鯨:“……”

    岑鯨:“……”

    岑鯨:“……”

    托燕蘭庭的福,岑鯨心底那自蕭睿死后便揮之不散的惆悵在這一刻散得那叫一個干凈。

    她甚至都不太明白,燕蘭庭是什么時候,又是怎么得出的這個結(jié)論。

    她一臉嚴肅地按住燕蘭庭的肩膀,讓對方在搖晃的車里挪了個位置,坐到了碰不到自己的側(cè)邊。

    等燕蘭庭坐好,她也端正了自己的坐姿,開始細細審問燕蘭庭,最后終于弄清楚了這個誤會的來龍去脈。

    早在白家喬遷那日,燕蘭庭就說過自己知道岑吞舟當(dāng)初會死,并不全是因為蕭睿設(shè)計,而是她本就有心求死。

    燕蘭庭還說過:“我不追問你當(dāng)初為何一心赴死,反正你也不會說?!?/br>
    后來燕蘭庭確實沒有追問過岑鯨,直到他發(fā)現(xiàn),在他和蕭卿顏商議算計蕭睿之時,岑鯨總是沉默不語,也不過多參與類似的話題。

    燕蘭庭起初并未多想,只是在某一天,他忽然有了這樣的猜測——岑吞舟甘愿死在蕭睿手中,是不是因為她曾喜歡過蕭睿?

    燕蘭庭知道自己的猜測有些不理智,可蕭睿與岑吞舟認識時還沒沈霖音,且兩人曾經(jīng)的關(guān)系也確實好得令他嫉妒,于是他越想,便越無法擺脫這個猜測給他帶來的影響。

    甚至惡毒到主動問岑鯨,要不要在蕭睿死前,最后再見蕭睿一次。

    他明明知道岑鯨的回避,卻還是那么問了,只為讓岑鯨看看蕭睿死前最不堪的一面。

    可等岑鯨與蕭睿見過,他又有些后悔,怕蕭睿死前的話會讓岑鯨難過,他不想讓岑鯨難過,更不想讓岑鯨為蕭睿難過。

    糾結(jié)拉扯的情緒終于讓他在岑鯨面前露了馬腳,也讓他決定詢問岑鯨,驗證自己的猜測。

    岑鯨,大受震撼。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燕蘭庭居然給自己腦補了一出相愛相殺,虐戀情深。

    男主角還不是他。

    因為太過出乎意料,岑鯨忍不住,皮了一下:“你……你有沒有聽過這么一句話——‘活人是永遠爭不過死人的’?!?/br>
    燕蘭庭愣住,臉色果然變得有些糟糕,但很快又緩和了過來,因為岑鯨又說了一句:“你沒有,你想的是‘曾經(jīng)喜歡過又如何,最后還不是死了’?!?/br>
    燕蘭庭聽出了岑鯨話語中的不正經(jīng),明白岑鯨是在笑話他。

    若當(dāng)真是曾經(jīng)求而不得的心上人,應(yīng)該不會這般提及……吧。

    燕蘭庭心里也沒譜,要不怎么說他在感情方面沒經(jīng)驗又笨拙呢。

    岑鯨見他還在猶疑,不逗他了,認認真真同他說:“我女扮男裝那些年,確實是有過喜歡的人,不過那人不是蕭睿?!?/br>
    燕蘭庭越發(fā)坐直了身,豎起耳朵聽岑鯨接下來的話。

    卻見岑鯨定定地看著自己,說:“是你?!?/br>
    燕蘭庭整個人傻在原地。

    岑鯨估摸他得緩上半天,索性揣上袖子閉上眼,繼續(xù)休息,給他緩沖的時間。

    燕蘭庭傻愣愣地看著岑鯨,終于想起兩人互訴衷腸之時,曾問過對方是什么時候喜歡上自己的。

    燕蘭庭怕岑鯨知道后會覺得自己這份喜歡過于沉重,因此撒謊說自己是在岑鯨月華寺遇險后,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岑鯨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所以燕蘭庭一直都不知道答案,現(xiàn)在他知道了,原來岑鯨早在還是岑吞舟時,便喜歡過自己。

    燕蘭庭有無措,有欣喜,還有些……心疼。

    原來她在那時就喜歡自己了,那么七年前上元節(jié),知道自己死期將至,還讓蕭卿顏幫忙善后的她,究竟是懷抱著怎樣的情緒與他相顧無言,又是如何看著他走,還在他回頭的時候朝他招手的?

    不能細想的過往帶著絲絲縷縷的酸澀爬上燕蘭庭的心頭,燕蘭庭悄悄挪回到岑鯨身邊,先是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橫過岑鯨的后腰,落在另一邊的腰側(cè),把人往自己懷里帶,接著另一只手搭上岑鯨的臂彎,順著小臂一點點往前,探進袖口,握住了那只揣進袖子的手。

    岑鯨順著燕蘭庭的力道靠近他懷里,睜開眼,微不可聞地松了口氣——

    還好燕蘭庭沒問自己為什么喜歡他卻不說,還要一意孤行去赴死。

    這個她真解釋不了。

    不過……岑鯨轉(zhuǎn)念一想,燕蘭庭那會兒還沒喜歡上自己,應(yīng)該不會想到要問這樣的問題吧。

    馬車趕在宵禁之前回到城中,在相府門口停下。

    兩人剛下車,還未來得及多說一句,便有管事跑來,告訴二人“陳大夫”在下午的時候突然發(fā)作,應(yīng)當(dāng)是要生了。

    在這個醫(yī)療技術(shù)不發(fā)達的時代,生子如走鬼門關(guān),哪怕岑鯨早早就為沈霖音尋了擅長接生的大夫和接生婆,讓他們住進相府以防萬一,也難說會不會再出什么意外。

    岑鯨丟下燕蘭庭去了產(chǎn)房,正巧燕蘭庭這邊也收到消息,說有大臣偷偷派人從御農(nóng)壇遞消息回城給幾位親王和郡王,他們有的是蕭睿的表兄弟,有的是蕭睿的親侄子,不出意外,今夜怕是會有動亂。

    對此燕蘭庭早有準(zhǔn)備,他撥一部分驍衛(wèi)守著相府,又拿出蕭卿顏提前給他寫好的手令,派人調(diào)遣城外駐軍,只等動亂一起,駐軍便可立即入城平亂。

    這一夜注定沒人能睡得安穩(wěn),前半夜忽的兵戈四起,明明是宵禁時分,卻有好些大臣家里的門被人敲響,表面說是恭請,實際和綁人差不多,要把那些身在城外還未歸家的大臣們的家眷都帶走。宮城西南側(cè)的九仙門亦是被人里應(yīng)外合給打開了,有兩處王府的府兵要入內(nèi)主事。

    幸而混亂沒有持續(xù)多久,很快,入城的駐軍平定了各處的sao亂,被強行帶出家門的家眷們也被一一護送回府,闖入宮門的府兵更是被早有準(zhǔn)備的禁軍鎮(zhèn)壓。

    后半夜,整個京城一片寂靜,哪怕是夜里向來熱鬧的明善坊,也在前半夜的sao亂中被掐了聲兒。

    不安和恐懼如同夜色,靜悄悄地籠罩在京城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