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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渣了將軍后朕有喜了在線閱讀 - 分卷(46)

分卷(46)

    魏海錯(cuò)愕,瞳仁微微縮小。

    這時(shí)候,青年終于抬頭。

    他看著魏海,竟是露出一個(gè)安撫般的微笑,說:趙將軍從未見過燕云戈,并不知我面貌如何。侯將軍雖曾與我在長安相見,可他待我并不熟悉。如今我改頭換面,他便不會認(rèn)出我。至于邊城這邊其他守衛(wèi),他們雖知燕云戈容貌,卻不會與云歸正面相對。

    他說到這里,魏海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

    他抽一口氣,還是忍不住道:你太大膽!

    云歸,或說燕云戈,聽著魏海這樣的評價(jià),并不在意。

    他語氣還是淡淡,說:唯有魏將軍你,既與燕云戈相熟,又知曉云歸是何模樣。但也無妨,總歸,魏將軍向陛下隱瞞的事,不止這一樁。

    威脅。魏海第一時(shí)間就意識到。

    但他不得不承認(rèn),對方說得并沒有錯(cuò)。

    建文元年,他帶領(lǐng)大軍去往長安。無論其中有多少燕家的欺騙,事情都是他親自做下的。雖然后面順利將一切瞞下,可直到今日,午夜夢回,魏海還是要出一身冷汗。

    而到現(xiàn)在,他的確可以說燕云戈膽大包天,竟以流放罪臣之身,在趙岳身邊謀取身份、來到北疆。但如果沒有對方,戰(zhàn)事會是什么模樣,未嘗可知。

    魏海想著這些,干巴巴道: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明白。

    燕云戈微微一笑,說:聽不明白便好。糊涂些,也能活得長久些。

    說完這句,他重新低頭,再未理會魏海。

    魏海慢慢吐出一口氣,到底離開。

    這日之后,大周軍隊(duì)再度攻城。

    聽到消息,烏蘇可汗最先沒有在意。

    從前為了抵御外族,大周將領(lǐng)、士卒,加上城中百姓,將一座座城池修筑得固若金湯。到現(xiàn)在,這樣的城墻恰好將大周人攔在外面。

    烏蘇可汗睡得極為安穩(wěn)。直到夜半,他隱隱聽到一絲怪異聲響。

    他模模糊糊醒來,過了許久,猛地意識到:此前聽到的聲響,并非自己在夢中恍惚,而是確有其事!

    他匆匆召來人,詢問是怎么回事。來人聽著,面中帶出一絲猶豫神色。

    烏蘇可汗看出什么,面色驟沉。

    當(dāng)晚,他親自上了城墻。

    立在城墻上,更好聽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是外間的大周士卒在唱歌。

    這是常事。交戰(zhàn)過程中,原本就需要戰(zhàn)歌來激昂士氣。

    可這會兒,那群大周人口中的,竟然是契丹話!他們唱的,竟然是一首契丹歌謠!

    里面描述了草原上的水草是如何豐美,牛羊是怎樣健碩。天高海闊,長鷹翱翔!

    歌聲宛若浪潮,重重朝著夜幕之下的城墻壓來。

    雖然距離入秋還有一段時(shí)日,烏蘇可汗聽著,卻止不住戰(zhàn)栗。

    尤其是當(dāng)他意識到,不知不覺中,自己身側(cè)、身后也有契丹人跟著哼唱那首歌謠的時(shí)候。

    他猛地回身,一掌抽在那哼歌之人的臉上。

    啪的一聲,所有人都懵掉。

    城墻一片寂靜,唯有外間的歌聲仍在回蕩。

    烏蘇可汗面色冷沉,說:傳令下去。若有和那些大周人一起唱的,一律丟進(jìn)羊圈!

    聽到他這么說,旁邊的人面色一肅,再不敢開口。

    要知道,早在半旬之前,城中就再也沒有牛羊了。

    可汗這會兒說的羊圈,里面囚的,是另一種東西。兩條腿,兩只胳膊,直著身子走路,俗稱兩腳羊。

    烏蘇可汗靠強(qiáng)令讓自己身邊的人安分下來。無論有沒有跟著外間動靜思鄉(xiāng),至少面兒上絕對不會表現(xiàn)出來。

    但在赭城之外,另外幾座城市,就沒有這樣穩(wěn)當(dāng)了。

    的確,契丹人也會覺得大周的城市舒服。尤其是冬天,炕上何其暖和。

    可這會兒還沒到最冷的時(shí)候,他們不需要一天到晚都窩在炕上。于是,城中的種種缺點(diǎn)被凸顯出來。

    再寬闊的街道,對比草原來說,都顯得狹窄。

    再能填飽肚子的兩腳羊,對比真正牛羊來說,都有不足。

    再說了,大群人聚集在城中,久久不開啟城門。一日日下來,城中不可避免地聚起污穢。

    漢人又總唱著契丹歌謠。草原的模樣一次次在契丹士卒們的夢中出現(xiàn),終于有一天,有人無法忍耐,欲要悄悄出城。

    然后,迎面撞上了早在等待的大周軍隊(duì)。

    冬日到來之前,大周又破五城。

    如此一來,唯有一座赭城未被收復(fù)。

    鄭易作為烏蘇可汗,在契丹之中,畢竟是有些威嚴(yán)的。

    因他下令,赭城中的防備始終沒有松懈。是有人也想悄悄溜出,可鄭易說話算話,轉(zhuǎn)頭就將人丟到羊圈。

    在鄭易看來,這是維持赭城秩序的必要手段。

    他每日巡邏,忙得不可開交。

    期間還和郭信爭吵數(shù)次、被郭信質(zhì)問數(shù)次那些可都是在赭城住了數(shù)十年的人,其中還有你我從前去過的酒家老板、為士卒看病分文不取的大夫,如今如何就成了兩腳羊。

    鄭易聽得心煩。他自然知道郭信所說,所以那些人一時(shí)也沒有死。最先被吃的一批羊,可都是捉來的俘虜,另有乞丐、流民等。

    慢慢地,郭信許久不來找他。

    鄭易讓人瞧過,知道郭信獨(dú)自待在屋中,每日喝得爛醉,便也未在意他了。

    第66章 大捷 無論如何,云歸是不會回來了

    往前二十余年, 鄭易對郭信的印象都是魯莽、蠢笨,唯有偶爾直覺可靠。

    燕云戈在的時(shí)候,郭信以燕云戈馬首是鞍。燕云戈背叛家族, 一心向著皇帝了,郭信唯命是從的對象就成了鄭易。

    他太熟悉對方,壓根不會去想,郭信這副模樣是不是裝的。

    這也算是燈下黑了。在鄭易派來查看的人走之后,郭信一骨碌坐起, 找了個(gè)與自己相仿的契丹人坐在屋中,每日許以美酒,對方自然樂意。就這樣, 郭信本人離開城主府,去了羊圈。

    他到現(xiàn)在還是無法想明,好友怎么會變成這樣。

    過去冒充烏蘇可汗身份,一是為活命, 二是為增強(qiáng)己方力量。這些話,鄭易都給郭信說過,郭信也都相信。

    后來攻入北疆城中, 是為壯聲勢, 也是為迎接燕黨做準(zhǔn)備。郭信聽著, 雖然隱隱覺得不對,可看著好友, 還是無法把自己的疑問組織成言語說出口。

    阿易總是對的,如何能不信呢?

    抱著這樣的念頭,郭信一路走到今天。

    然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沒法再信了。

    到了羊圈,郭信步入其中。

    他穿著契丹人的衣服, 又值昏時(shí),無人留意他隱在胡須下的面孔。

    郭信順利找到自己的目標(biāo)。

    那是過去赭城中的一名官員。前幾日,郭信心中煩悶,在城中走動。到了羊圈邊上,看著其中漢人,他久久無言,甚至未發(fā)現(xiàn)有人一直在看自己。

    到后面,還是對方先咒罵他,既是漢人,如何與外族一同犯大周疆土。郭信無言相對,他的態(tài)度又被對方瞧出蹊蹺,和軟下來說了數(shù)句。郭信明知不對,自己該走,而不是留在這兒被動搖,可他無論如何無法邁開雙腿。

    最后,對方一針見血,問他:你既覺得不對,為何還要為契丹爪牙!

    郭信忍不住答:因阿易一頓,知曉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事實(shí)上,他沒有這樣的反應(yīng),那官員還不至于聯(lián)想太多??陕犃怂脑捯?,又見他態(tài)度不對。那在赭城待了數(shù)十年、此時(shí)因傷重被俘的官員腦子里劈過一道閃電,驟然意識到什么。

    阿易?誰是阿易!

    誰能輕易尋到進(jìn)城小路,誰能明晰大周守將作戰(zhàn)關(guān)竅?

    再看郭信,那官員目眥欲裂,喊出他的名字。

    一聲之后,郭信頭腦嗡的一聲,再難堅(jiān)持,身形搖晃一下,跪在地上。

    天地靜默。不遠(yuǎn)處的契丹人察覺異常,往郭信所在方向走來。那官員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要求:還不快走!過上兩日,再來尋我!記住,莫要讓那可汗知曉!

    而后,就是現(xiàn)在了。

    郭信找到人。兩日不見,羊圈又空了許多。周遭的人用仇恨的目光看著他,若不是太過虛弱,只怕立時(shí)就能撲上前來,咬斷他的喉嚨。

    這樣環(huán)境中,他看著那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官員。

    官員一把抓住郭信手臂,枯瘦的手指如同鷹爪,又似骷髏。

    他沒再問郭信為何與契丹人混在一處,也沒問他為何忽而有了良心,來尋自己。他身負(fù)重傷,時(shí)日無多。這種時(shí)候,只能抓緊時(shí)間,把一個(gè)計(jì)劃說出口。

    在邊疆太多年,此人也算是看著兩個(gè)少將軍長大。他知道,平夷大將軍家的信郎不善于思。但一旦讓他認(rèn)下,無論面臨多少困難,他都會將事情做好。

    說完之后,這官員闔上雙眼,竟是直接斷了呼吸。

    郭信意識到這點(diǎn),心神巨震。

    無數(shù)問題得不到解答,周圍再也沒有一個(gè)能夠解惑的對象。

    他緩緩站起,回望城主府方向,艱難地思索。

    他想到燕云戈從前的話。

    在他和鄭易眼里口中,燕云戈是叛徒、是畜生。甚至更早之前,郭信就對燕云戈有無數(shù)不解。他不明白,從戰(zhàn)場上下來,燕云戈為何不去享受那些嬌美的女郎,聽她們喚一聲聲英雄。

    他也問過。那時(shí)候,燕云戈給他的回答是:突厥殺我族人,擄我女郎。我在草原上遇到他們,能殺之除之?;亓藵h地,卻無事能做。既如此,至少不要看著。

    郭信不以為然,說:這里如何又有突厥人了?云戈糊涂。

    直至今日,郭信也沒有完全想明白燕云戈當(dāng)時(shí)的話。但是,有一點(diǎn)做不了假。

    他們?yōu)楹味鴳?zhàn)?

    為護(hù)衛(wèi)邊疆!為護(hù)衛(wèi)百姓!

    他們?yōu)楹味梗?/br>
    怨陸家天子奪權(quán),將他們困在長安,寸步不得出!

    恨是真的,但熱血也是真的。

    如今,按照阿易的路子走下去,待到事成,陸家天子自當(dāng)為邊疆英雄賠罪!

    可同樣,按照阿易的路子走下去

    郭信看到了一個(gè)個(gè)蜷縮著的婦人,看到她們懷中的孩童。

    他看到倒在一邊、生死不知的兒郎,他們身上尚且披著戰(zhàn)甲。

    看年紀(jì),此人與自己一般大。往前數(shù)年,他們或許曾一同作戰(zhàn),共追突厥。到如今,卻成了羊圈中的兩腳羊。

    一瞬間,郭信心中有什么悄然斷裂。

    他再想到方才那官的話。

    打開城門,將大周軍隊(duì)引入赭城!

    殺了可汗,讓城中漢民再不入契丹大敵之腹!

    郭信的手指微微發(fā)抖。

    夕陽如血,最后一絲光芒暗下。

    郭信轉(zhuǎn)身就走!

    對駐扎在城外的大周軍隊(duì)來說,這原本是尋常的一天。

    此前連破五城,士氣大振??婶鞒且廊皇悄菈K最難啃的骨頭,幾個(gè)將軍都做出判斷,城中漢民恐怕真的無法救出。

    這樣情形中,大周軍隊(duì)怒意沉沉,卻又無計(jì)可施。

    他們懷著滿腔憤懣完成又一天的叫陣。到了夜間睡下,卻被一陣亂響吵醒。

    再看城中,大周將士皆驚駭。

    他們看到了城墻上的火光,看到有人墜于城下。搖曳光影之下,那些契丹人分明在相互廝殺?

    這是發(fā)生了什么?

    幾人相互看看,無從知道結(jié)果。

    現(xiàn)在要做什么?

    大周將士們各自起身。這會兒再猶豫,那就是傻子!上天送下來的機(jī)會,契丹內(nèi)亂,他們必須要緊緊抓住!

    在不知道城中究竟什么情況的時(shí)候,大周軍隊(duì)加入了這場混戰(zhàn)。

    契丹人忙著互砍,一不留神,竟然真的大周士卒登上城墻。

    他們再要阻攔,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城門從內(nèi)部大開,伴隨著沖鋒號角,大周軍隊(duì)再入赭城!

    一夜喊殺震天,路面磚石盡被鮮血浸染。

    到天亮?xí)r,一切稍稍平息。趙岳、侯杰等人站在城中,彼此看看,依然難以置信。

    大周的最后一座城,被他們奪回來了。

    一切來得太輕松,無怪他們恍惚。

    不過緊接著,又有人來報(bào)。羊圈里救出多少漢民,多少契丹人被斬落城中趙岳等人緩過神來,開始安排后續(xù)工作。

    仍然藏匿在城中的契丹士卒要找出來殺掉,被折磨日久的漢民要好生安置。最后,最重要的,將戰(zhàn)報(bào)八百里加急送回長安。

    原本以為要再打一個(gè)冬天的戰(zhàn)爭,在最冷時(shí)節(jié)到來之前結(jié)束。天子大悅,在朝堂上提出赴邊犒軍之事。

    如李如意所想,朝中的確有一些反對的聲音。不過,最終還是沒有說服皇帝。

    皇帝說:朕登基已有數(shù)載,卻始終坐于長安。只觀曲江之濤,未見胡天之雁。

    此言一出,朝臣們知道,自己是無法說服皇帝了。

    時(shí)人仍算文武并重。下意識阻攔皇帝離開長安,是為天子安全計(jì)??赏瑯拥模頌樘熳?,若只坐于高堂,又要如何知曉民生之苦,百姓之憂?

    既然邊疆已然大捷,那放皇帝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也不是壞事。

    不過,真的要現(xiàn)在去嗎?

    正想著,皇帝又開口,語氣中甚至有些許懷戀。

    他說:朕從前聽聞,胡天八月飛雪,與長安氣候迥然不同。

    諸臣聽著,心中麻木,想:看來皇帝真是憋悶久了。得,那就準(zhǔn)備走吧。

    話雖如此,可真要出發(fā),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最后,浩浩蕩蕩的隊(duì)伍離開長安,已經(jīng)是一個(gè)月以后的事了。

    哪怕在塞北,這也是最冷的時(shí)候。

    走到一半,天子依然披上大氅。偶爾撩開簾子,能看到外面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白雪。

    李如意略有憂愁,皇帝本人倒是感覺不錯(cuò)。

    從建文元年至今,陸明煜從未放下習(xí)武。他體格較從前強(qiáng)健許多,雖然仍然比不上真正的武夫,卻也不再是過往那個(gè)羸弱青年。如今別說夏日不會再燒炭盆了,就連冬天,福寧殿的地龍也能弱下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