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0)
青年在前臺熟練地點單,很快拿著一杯奶茶回來,熱的,我讓他換了牛奶,不會難喝。 他怕蔣星看不上,并沒有插吸管,拿濕巾把杯子擦了兩遍,確保沒有黏糊糊的奶茶粘上去。 抱著暖暖手也行,夏淞笑說,我馬上回來。 青年走進雨幕,防水布披在身上生生給他造出了戰(zhàn)袍的錯覺。 店里就蔣星站著,就連店員都坐下來玩手機,大概是自家的小奶茶店,沒那么多規(guī)矩。 坐著的兩個meimei甚至在吃炸土豆,辣椒油和許多香料混在一起,是小巷獨有的味道。 蔣星站在原地,格格不入。 他抿緊唇角,不得不說,手里的奶茶挺暖和的。 夏淞很快回來了,手上卻只有一把傘,蔣先生,不好意思。 突然下雨,傘都賣光了。他晃了晃傘柄,質(zhì)量不太好,能聽見金屬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穆曇簟?/br> 沒事。離停車場不遠。 蔣星動動手指,走吧。 等等,你不喝嗎? 蔣星有些猶豫。 按他的習(xí)慣,肯定不會隨便喝街邊店里的東西,倒不是覺得丟面子,只是想到管家絮絮叨叨的什么長得像紅豆的蟑螂卵鞘洗碗布扔進杯子里擦他就不大下咽得了。 那給我吧。夏淞接過來,三兩口喝了奶茶,以投籃的弧線扔進垃圾桶。 蔣星看得無奈,夏淞行事風(fēng)格再成熟,還是小孩兒似的。 青年一笑,陽光帥氣的面龐像是會發(fā)光。 也許是自己熟悉的地方給了他安全感,他動作自然不少。 夏淞撐起傘,走吧。 兩人走入雨幕,身后甜得黏人的空氣隨之遠去。 蔣星仍是與夏淞保持著一點距離,青年發(fā)現(xiàn)后也沒有靠近,只是把傘傾斜一點,自己大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頭。 夜色太黑,蔣星沒有注意到這點細節(jié)。 蔣星輕嗅了一下,似乎在夏淞身上聞到了一股花香。 茉莉花味兒?青年笑得彎起眼睛,街燈照著透明雨傘,被雨水扭曲的細碎光芒落在他臉上,照不真切,只有過分帥氣的輪廓。 蔣星:嗯。 剛才那個叫茉莉奶綠。青年說,這家店很干凈的,上過本地新聞。 難怪青年身上都是茉莉花的味道,軟綿綿的,和他本身氣質(zhì)并不相符。 夏淞:我記得停車場就在這邊 兩人拐過彎,終于看見了露天停車場,司機怕與蔣星錯過,并沒有去尋找他,正等在門前等他們。這會兒見了蔣星,他立刻迎上來,為老板撐傘。 蔣星對夏淞輕輕頷首:謝謝。 大雨似乎沖洗掉了他身上模糊的距離感。 夏淞眨眨眼,那,蔣先生,再見。 蔣星皺眉道:雨太大了,我送你回去。 不了。青年搖搖頭,單手緊抱著琴盒,像是什么命也不換的寶貝,會把先生車子弄臟的。 蔣星這才注意到他身上襯衫濕透了,緊緊貼在肌rou上,偏偏他的目光又是單純得像小狗狗,反差感讓人側(cè)目。 沒關(guān)系,走吧。蔣星道。 這小孩兒太乖了,打傘讓蔣星身上半點雨都沒淋到,自己淋透了也不說話,比蔣楓省事太多。 換了那小姑娘,從看見天黑就該開始給他打電話撒嬌要人來接,說不定還會抱怨逛街高跟鞋走得太累,要哥哥背。 仗著蔣星的喜愛,她可以要求太多別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青年不好意思再拒絕他的好意,便和他保持一段距離,不讓自己身上的雨水沾染到蔣星身上。 司機為蔣星開門上車,忍不住說:夏先生不用拘謹,老板真的不在意。 夏淞對他禮貌地道謝,鉆進車內(nèi)。 真皮座椅很快就聚了一灘水漬,蔣星從儲物箱拿出毛巾,擦擦。 謝謝蔣先生。 青年先是放好琴盒,這才猛勁兒揉腦袋把水擦掉,順帶捂住衣服下擺不讓它滴水在車上。 你住在哪里? 夏淞:學(xué)府街15號。 司機是本地人,復(fù)雜地看了眼夏淞,車子駛?cè)胍鼓弧?/br> 說是學(xué)府街,實際上就是幾棟幾十年前的筒子樓,甚至還是兩三家人共用廚房的設(shè)計。 下雨天行人稀少,老區(qū)狹窄的車道內(nèi)停滿了車,司機憑借高超的技術(shù)好不容易才開進去,停到15號門口。 夏淞道:我到了。 他對蔣星微微低下頭,小聲說:真的很感謝您。 琴對他的意義比任何東西都大,盡管對蔣星而言可能就是一頓餐點。 蔣星:不用在意。 夏淞沒有辦法再找話題了,他下了車,輕輕關(guān)上門,對蔣星揮揮手告別。 雨很大,他轉(zhuǎn)身爬上老樓,重重跺腳才喚醒昏暗的樓道燈。 司機看著他的背影,夏先生挺好的。 比小楓聽話。蔣星笑了笑,打開循環(huán)風(fēng)系統(tǒng),點了根煙。 司機低聲說:您最近太累了明天的工作不如推掉吧? 沒關(guān)系。蔣星雙腿交疊,閉著眼靠上頭枕,呼吸淺淡,慢吞吞地吸了口煙。 比起在夏淞面前無懈可擊的模樣,現(xiàn)在的他透著難以掩蓋的倦意。 茉莉奶綠是什么味道? 啊?司機一愣,您說奶茶嗎?我家姑娘喜歡喝那個,十塊錢一杯,好像是茉莉綠茶做的奶茶?我也不是很懂。 這樣啊。蔣星道,以后把我的煙換成茉莉的。 好。 他煙抽了半根,正要摁滅了讓司機離開,樓內(nèi)卻突然傳來一陣女人的罵聲。 蔣星一怔,微微按下車窗,飄進來的雨絲沾濕了焰,發(fā)出滋滋聲。 筒子樓的燈都被罵聲喊醒了,樓層隔音差,樓下鄰居也聽見了,走到窗邊關(guān)上玻璃。 不過他好像看見了蔣星的車,又拉開窗,仔細觀察起來。 蔣星瞥他一眼,那是個中年男人,便關(guān)上了車窗。 那中年男人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然一扭頭出了門。蔣星透過舊樓道的格柵看見他跑到了樓上。 罵聲安靜了片刻,很快變本加厲。 司機擔(dān)心道:聽上去像是和夏先生有關(guān)系 那個女人罵得很難聽,直斥夏淞是和他賭狗豬爹一樣的貨色,還夾雜著大串不堪入耳的臟詞兒。 鄰居過去之后,罵得簡直連司機都聽不下去了,什么賣**都罵得出來,這是親媽能說的話? 蔣星皺眉道:等等。 鄰居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過了會兒又有好幾戶人家默默打開門縫,聽著小羅罵人。 小羅是個可憐的女人,他們都知道,不少人勸她早點找個男人嫁了,反正那個拖油瓶也成年了,讓他自己打工掙錢去。 高大的青年人站在樓道中間,衣服濕淋淋滴著水,睫毛上沾滿水珠。 即便狼狽至此,他依然沒放開琴盒。 鄰居咳嗽兩聲:小夏啊,你這是什么?。縿e人送的禮物? 見夏淞不說話,他道:樓下那個車,挺貴吧? 羅紅豎起眉毛,什么車? 鄰居:哎呀,就是送小夏回來那個嘛。我看見里頭坐了個男的,你別說,還挺眼熟,好像在電視上看見過 羅紅臉色青白一陣,一把奪過夏淞手里的雨傘,狠狠打在自己兒子背上,我問你!你哪來的錢買琴!?。?! 她頭發(fā)凌亂,身上披著老舊的毛線外套,看上去像個垂老的婆子,而不是中年女人。 夏淞不忍,低頭溫聲道:沒有花錢。 鄰居:啊!難道是那個人送的?嘖嘖,這看上去得幾千塊吧? 幾千塊?這對住在這里的下崗職工可是個大數(shù)目,誰會花幾千塊就買把破木頭?。慨?dāng)即有人開始小聲說夏淞不該亂收人東西,又說誰舍得送這么貴的東西給他,那得是什么關(guān)系? 更何況,聽男鄰居說,底下可是個男的。 鄰居走過去掀開防水布,夏淞抿緊唇角,躲了一下。 他珍重地蓋好防水布,那動作看得羅紅鬼火直冒,甚至顧不得鄰居都在旁邊看著。 跪下!她怒罵道,臟東西,我就該把你扔給你那個死鬼爹,餓死算了 她怒血上頭,激素讓她發(fā)了瘋,雨傘狠狠摔打在夏淞身上。 夏淞忍了,只護住琴盒,媽,進去我和你解釋,好不好? 他語氣帶上了隱隱的祈求。 那些人的議論和目光,簡直就是鞭笞他的惡鞭,一下下打在身上,比起痛,更多的是恥辱。 你個賣**的下賤東西,還想進我家?滾! 雨傘啪嗒一聲,傘骨折斷,飛起的一根鐵骨劃破了夏淞的眼角。 血讓羅紅冷靜些許,眼睛圓瞪,滿是血絲,大口大口喘氣。 男鄰居見了血,也嚇著了,不敢再拱火,悄悄溜到其他鄰居身后繼續(xù)看好戲。 他早看這個小孩兒不順眼,不就是考上個大學(xué)?有什么好傲的,回來都不知道叫他一聲叔,悶頭就往家里走。 要不是他家小孩兒還要夏淞幫忙補課,他早罵人了。好在羅紅是個軟骨頭,隨便說兩句她就讓夏淞上趕著貼過來上課。 就連鄰居小孩兒讀書用的練習(xí)冊都是夏淞自己的打工錢買的。 可不能打壞了,男鄰居心想,要是夏淞一賭氣跑了怎么辦?外面的家教可得幾十塊錢一節(jié)課?夏淞那大學(xué)里的,聽說得好幾百 夏淞道:那我就在這里說。 他深吸口氣,大聲道:我們校慶,我競爭小提琴主奏贏了一個同學(xué),這是同學(xué)哥哥送的琴。 周圍安靜下來,有幾家關(guān)上了門。 又有其他鄰居跑上樓,手里甚至拿著瓜子磕,哎,我看樓下那車眼熟,小羅你見過沒有? 羅紅剛下去的血壓又拉上來,但是她沒法對著鄰居發(fā)火。 那可是大老板的車啊,鄰居往地上一呸,吐了口瓜子皮,又羨又妒,就咱市里那些商場,都他的哎。 男鄰居眼珠子一轉(zhuǎn),趕忙問:你認識?是誰? 姓蔣吧,我記得挺有名的。 夏淞:不關(guān)他的事! 羅紅第一次見他兒子這么激動,怒道:你跟他什么關(guān)系! 我 樓道燈被人跺響,大塊頭西裝革履的司機往那兒一站,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夏淞垂下眼睛,指節(jié)都捏得發(fā)白。 鄰居默默后退了些,他們是好事,但這人牛高馬大,黑著臉簡直跟電影里的黑.道一個味兒。 夏先生,司機走到夏淞身邊,瞪了眼羅紅,嚇得女人后退,走吧。 夏淞搖搖頭,不 蔣先生在等您。 青年沉默著,發(fā)絲還在緩緩滴水。 鄰居頓時急了:小夏,你往哪兒去?。窟@不是你自個兒家嘛? 你媽就是著急了,哎,怎么說,你也不能,不能跟個男的 司機惡狠狠地轉(zhuǎn)過頭,悶聲悶氣道:你說什么? 鄰居嚇得一抖,他本來也是個胖乎乎的中年人,在這保鏢打扮的人面前卻嚇得雙腿戰(zhàn)戰(zhàn),話都說不出口。 羅紅:你敢走,這輩子都別回來! 昏暗的燈下飛舞著蚊蠅,夏淞低垂著眼,一陣眩暈。 鄰居趁機道:對啊,小夏,你不想想這么多年,要不是我們幾家人幫襯著,那些討債的早把你們母子賣了換錢咯。 我家乖乖可還等著你給他補課呢,天天都念叨小夏哥哥什么時候去 你家孩子補課,跟夏淞什么關(guān)系。這聲音冷漠入骨,聽得人精神緊繃。 鄰居平白打了個寒顫,回頭望去。 那是個極為耀眼的男人,與筒子樓臟污的地面與墻壁簡直不是一個風(fēng)格。眼下的倦色只顯得他更加冷淡疏遠,看得人兩股戰(zhàn)戰(zhàn),幾乎扛不住他身上的氣勢。 夏淞眨去眼睫上的水珠,勉強笑著說:蔣先生,這里好臟的。 鄰居有心刺他兩句,問問他怎么敢罵自己住的樓臟,可被蔣星隨意一瞥,嚇得魂不附體。 他不服氣,嘟囔道:補課怎么了?我們還幫小羅趕了討債的呢,這不是他欠我們的? 蔣星在這里,夏淞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個不知感激的壞種,終于開口: 討債人明明是我報警趕走的,你就是開了個窗戶偷聽,看他們走了才出來。夏淞唇色抿得發(fā)白,補課是我媽同意的,說了只是一節(jié)課,結(jié)果呢?變成兩年,所有課本都是我給小清買的,你出過一分錢嗎? 鄰居想被踩了尾巴的貓:怎么說話呢!你這孩子我管不了了!小羅你看看你兒子,什么東西敢頂撞大人! 羅紅一聽,剛剛被夏淞點醒的神經(jīng)又不清明起來。 是啊,沒有鄰居幫忙,她真的能在這兒安家嗎?夏淞不就是講講課,算得那么清楚做什么?真丟臉,跟他爹一樣,鉆進錢眼兒里出不來的東西。 她顫抖著,將手邊的茶杯砸向夏淞,跟你叔道歉! 司機眼疾手快,一把打落茶杯,驚得聲音走調(diào):有你這么當(dāng)媽的? 蔣星看著這場鬧劇,只覺眉心更疼。 夏淞過的是什么日子。 夏淞:媽,你覺得我錯了? 羅紅瞪大眼:你在質(zhì)問我???? 夏淞。蔣星淡淡道,走了。 夏淞強笑道:蔣先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