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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帝臺艷宦在線閱讀 - 帝臺艷宦 第68節(jié)

帝臺艷宦 第68節(jié)

    等裴禎元都?xì)怙柫?,戚卓容竟然還沒吃完。裴禎元不由遲疑起來:難道她昨晚真的沒吃飯?

    他默不作聲地看她咽下最后一勺豆腐,然后非常知趣地收拾碗碟,放入食盒中,對他道:“陛下,臣先告退了。”

    裴禎元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戚卓容便提著食盒跳下了車。

    裴禎元撩開窗帷,看著戚卓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車隊(duì)后方,這才收回目光,問隨駕的小太監(jiān):“昨晚戚卓容吃飯了么?”

    小太監(jiān)想了想,搖搖頭:“回陛下的話,昨天傍晚車隊(duì)停下歇整的時(shí)候,戚公公并不同奴婢們在一處,奴婢也不知道他吃沒吃。”

    “她去哪兒了?”

    “說是前方都是山路,前些天又下雨,他去探探路,免得有什么隱患?!?/br>
    裴禎元抿了抿唇。

    真不愧是東廠督主戚卓容,最擅長cao縱人心,打一巴掌給個(gè)甜棗,偏偏他還最吃這一套。

    裴禎元心情復(fù)雜地放下了窗帷。

    下午酉時(shí)左右,車隊(duì)抵達(dá)了避暑行宮。

    行宮外站滿了恭迎御駕的宮人,見到英極宮里熟悉的面孔,戚卓容還頗覺親切,忍不住微微笑起來,可等到進(jìn)了行宮,她那笑意便僵在了臉上。

    裴禎元倒是臉色不改,徑直入了主殿。

    宮人們知曉裴禎元喜靜,不愛被人打擾,都乖乖地候在殿外,只有戚卓容一人跟著他進(jìn)了主殿,左顧右盼,道:“陛下,你這行宮……”

    她是看過建造圖紙的,也是知道建材都是直接從先帝行宮搬過來的,但她沒有想到,這里的風(fēng)景竟如此富有山林野趣,不帶一點(diǎn)人工雕琢——和行宮外面完全沒差別嘛!只是多了幾座房子、少了幾棵樹而已!

    裴禎元淡然自若地斟了一杯茶:“怎么,是朕定的,你不滿意?”

    戚卓容:“陛下喜歡就好。”

    她心想,皇帝殿外竟然還長狗尾巴草,真是不得了。還有這殿,拿著舊建材修修補(bǔ)補(bǔ)造起來的,看起來就像是荒宅重復(fù)利用,要不是打掃得干凈,又添置了家具,不然真是個(gè)絕佳的埋伏地點(diǎn)。

    “你不覺得,在這里待久了,人就會有心境開闊之感嗎?”裴禎元走到窗邊,指著遠(yuǎn)處道,“你看,推窗便可見湖,鳥雀蟲鳴,比皇城里都自在得多?!?/br>
    戚卓容道:“那倒確實(shí)?!?/br>
    她看著英極宮的那些宮人,不知怎么地,在這地方竟然還能變圓潤了些,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心寬體胖?

    “臣去看看自己的屋子?!?/br>
    得了裴禎元的應(yīng)允之后,她便往殿外走去。

    與皇宮中布局相似,她的屋子就在正殿的旁邊,只不過比皇宮中那間更大一些。她檢查了一遍屋子的結(jié)構(gòu)與門窗鎖栓,確認(rèn)都完好之后,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她把屋子按自己喜好重新布置了一遍,又將自己的貼身衣物藏好,等回到主殿中,天色已經(jīng)暗了。

    裴禎元坐在桌前,手里執(zhí)一卷書,見她來了,合上書淡淡道:“既然來了,那就傳膳罷?!?/br>
    戚卓容一愣:“陛下在等臣?”

    “不然呢。”裴禎元扯了扯嘴角,“怕你忘記吃飯,明天早上被人發(fā)現(xiàn)堂堂督主竟然餓暈在了房間里。”

    第83章 你們在干什么!

    京城。

    近來司徒馬得了假,東廠也無事發(fā)生,他每日走街串巷,游手好閑,過得好不快活。但隨著假期一日日減少,司徒馬終于產(chǎn)生了危機(jī)感。他終于意識到,逃避可恥且無用,當(dāng)下唯一能把戚卓容請回來的辦法,就只有履霜了。

    履霜已經(jīng)在京城里置了間獨(dú)立的小宅,司徒馬上門拜訪,不料人不在家。鄰居告訴他,履霜和一名姑娘出去了。司徒馬略一想便知肯定是去茶樓聽說書了——履霜平日里不愛拋頭露面,也不愛逛脂粉點(diǎn)心鋪?zhàn)?,她平素除了悶在房間里看書,就只剩下去聽人說書了,極偶爾的時(shí)候,才會去給自己添置點(diǎn)家用之物。

    以前還有戚卓容陪一陪,后來履霜發(fā)現(xiàn)戚卓容一進(jìn)茶樓,茶樓立刻人去樓空,幾乎成了她的包場,她便不愛叫人陪了。

    那么這次,她是從哪認(rèn)識的姑娘?還感情好到能一起去聽說書?

    司徒馬心里納悶,找到履霜常去的那家茶樓,上了樓,果然在珠簾后的雅間里看到了履霜的身影。他站在門口,禮節(jié)性地敲了敲門框。

    履霜有些驚訝:“小司馬大人?你來做什么?”

    司徒馬掀了簾子進(jìn)來,就看到履霜坐在圓桌邊,正在剝一只柑橘。而她對面,正坐著一名端莊女子,只是臉上戴了一幅面紗,看不清模樣。

    “自然是有事想找姑娘?!彼就今R看了那面紗女子一眼,道,“這位是……”

    “這位是廣豐書局的芥陽老板?!甭乃f。

    那女子起身,朝司徒馬福了福身:“民女芥陽,見過小司馬大人。”

    司徒馬將她打量一番,終于想起來這女子他曾見過的,也是戚卓容的人脈:“是你?。∑葑咳萁榻B你倆認(rèn)識的?”

    京城中書鋪眾多,但這廣豐書局只用了短短三年時(shí)間,便從一家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書鋪,發(fā)展成了在偌大京城開了三家分局的大書局,據(jù)說這書局老板是個(gè)女子,頗有點(diǎn)經(jīng)商頭腦,有富商想求娶,卻都被她婉拒,理由是自認(rèn)貌丑,不宜家室。不過在司徒馬看來,芥陽上半張臉明明還算清秀,下半張臉再丑又能丑成什么樣?

    履霜?jiǎng)兺炅四侵桓涕?,分了一半遞給芥陽,懶洋洋道:“自然。她怕自個(gè)兒離京后,我沒個(gè)說話的人,便把芥陽老板介紹給了我。”

    “芥陽老板也幫著東廠做了不少事,如此想來,我倒也要謝謝芥陽老板了?!彼就今R笑道。

    芥陽在面紗之下默不作聲地咬著那一半柑橘,默默地想,倒也不必謝我,我只為督主一人做事,又不為東廠做事。

    不過那都是許久前的事情了,如今東廠的情報(bào)網(wǎng)十分完善,已經(jīng)不需要她再探聽消息,她就是有心,也幫不上什么忙了。

    不過前段時(shí)間,戚卓容主動找到她,拜托她幫忙照看履霜一段日子,她自然是滿心歡喜地應(yīng)下。這關(guān)履霜的大名她早有耳聞,一直十分好奇能拿下督主的究竟是怎樣一個(gè)奇女子?,F(xiàn)在見了,只覺不笑時(shí)清冷如天上仙,笑起來時(shí),便是天仙下凡恩澤世人,連她都喜歡,也難怪督主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

    履霜問司徒馬:“你到底找我干什么來了?”

    司徒馬摸不準(zhǔn)戚卓容有沒有把辭官的消息告訴芥陽,便換了個(gè)問法試探履霜:“督主可有告訴你,他什么時(shí)候回來?”

    履霜正想說你都不知道,我哪兒知道,卻忽然想起戚卓容走前曾跟她說過:“這次恐怕是我最后一次為陛下辦事了。陛下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這次結(jié)束后,便放我辭官歸隱?!?/br>
    聽司徒馬的意思,是督主壓根就沒打算回京?

    履霜臉色一變。說好的一起帶她走呢?怎么能一個(gè)人消失?

    “她沒跟你們一起走?”履霜抓住他的衣袖,“那她可有什么話要轉(zhuǎn)告給我?”

    司徒馬心道,得,原來督主還不是跟人和平分手的,是把人給始亂終棄了。

    他長嘆一聲:“算了,看來你也不知道?!?/br>
    芥陽在旁聽得一臉茫然。履霜攥著桌角,不知如何是好。

    雅間里一時(shí)靜默無聲,唯有外面說書人慷慨激昂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進(jìn)來:“說時(shí)遲那時(shí)快,只見梁青露一個(gè)槍挑,那叫囂的男子便摔下馬去,梁青露轉(zhuǎn)身對受了驚嚇的小女子道……”

    司徒馬額頭青筋一跳:“你們怎么在聽這個(gè)!大紹與瓦剌早就簽訂了和平條約,這茶樓是在干什么?”

    “這可不是在講瓦剌的事?!苯骊柸崛衢_口,“只不過是在講梁青露將軍自己的事跡而已?,F(xiàn)下雖然不打仗了,但梁將軍威名不減,大家都愛聽。小司馬大人不信便瞧瞧,這茶樓里坐的大多都是女子,這梁將軍的話本,講起來最是叫座?!?/br>
    司徒馬又聽了一會兒,那說書人講得繪聲繪色,一看就是經(jīng)過了極大的創(chuàng)作加工。

    “這講得也不過如此,有什么可聽的?!彼就今R沒能從履霜這兒得到戚卓容的下落,心煩意亂,隨手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嗑道,“這個(gè)寫本子的一看就沒去過真正的漠北,那兒動不動吹得漫天黃沙,百姓都得包頭巾,哪來膚如凝脂的美人給惡霸調(diào)戲。還梁青露英雄救美呢,這個(gè)時(shí)節(jié),梁青露應(yīng)該在外面忙著勘察邊境線,怎么可能在城里?!?/br>
    他嫌棄得緊,卻并不妨礙下面的聽眾們鼓掌叫好。

    “也就給你們這群沒去過漠北的人聽聽了,真去過的,哪聽得下去。讓梁青露自己來聽,她都得聽笑了?!彼就今R點(diǎn)評道。

    履霜看了一眼芥陽,又看了一眼司徒馬,含蓄道:“大人,大家當(dāng)然都知道故事是編的,不過就是聽個(gè)熱鬧罷了,何必在意那么多?!?/br>
    司徒馬:“但是這不符合常理啊?!?/br>
    “故事就是故事,本來就沒有必要非得符合常理不可……”

    “行了,履霜?!苯骊柍龘u了搖頭,對司徒馬道,“實(shí)不相瞞,大人,這本子是民女所寫?!?/br>
    司徒馬:“……”

    他上下門牙咬著一粒瓜子,不知道該不該接著嗑下去。

    半晌,他才尷尬地把瓜子取出來,道:“我也就是隨口說說,我自己不懂文墨,芥陽老板不必太在意?!?/br>
    “無妨,大人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不像我這樣的小女子,只在這一方天地打轉(zhuǎn),對外面的事情只能從書上想象?!苯骊栁⑽⒁粐@,“我一直以來對梁將軍那樣的女子心向往之,是以才會忍不住以她為主角,寫點(diǎn)話本子供京中女子相傳。倒是因?yàn)橐娮R淺薄,讓大人看笑話了?!?/br>
    芥陽曾當(dāng)過崔太妃的婢女,崔太妃的舅舅是赫赫有名的趙樸,她自己也頗有幾分才名,身為她的婢女,芥陽當(dāng)然也比普通的女子擅文。但她連京城都沒有出過,又怎會知道漠北的景象呢,當(dāng)然只能閉門造車了。

    芥陽越是坦然認(rèn)錯(cuò),司徒馬就越覺得腳趾抓地。他不好意思再在這里待下去,放下瓜子,尋了個(gè)借口匆匆告辭了。

    履霜還惦記著戚卓容的事,跟芥陽說了一句“我有事同小司馬大人說,你在這兒先等等我”,便追了出去。

    司徒馬心情沉重地走在街上,覺得自己怎么能這么倒霉,找戚卓容找不到,連說人壞話,都能被正主抓個(gè)正著。

    “大人,大人!”履霜提著裙子追了過來,她出來得急,沒有戴帷帽,驚人的美貌輕而易舉便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有那剛進(jìn)京的公子哥兒來了興致,剛想上前調(diào)笑幾句,就被京城本地的同伴一把拉了過去:“不要命了?你知道那是誰?”

    “那是誰?難不成還是皇后娘娘?我又沒做什么,說幾句話都不行?”

    “呸,那可是東廠戚督主的相好,你沒看到現(xiàn)在跟她說話的那個(gè)也是東廠的人?”

    “什么?東廠督主還能有相好?”

    “雖然不能明媒正娶,但他們的關(guān)系,京中誰人不知?戚督主當(dāng)年沖冠一怒為紅顏,直接將世家大族陳家連根拔起,那陳家還是當(dāng)今陛下的母族呢,還不是斗不過他!”

    “嘶,這事我知道,原來就是為了個(gè)美人?好可怕,惹不起惹不起,走走走。”

    不顧他人議論,履霜與司徒馬來到一處偏僻小巷,急切問道:“戚卓容一個(gè)人走了?她真不干了?”

    “是啊,陛下也留不住?!彼就今R循循善誘,“你能把他找回來嗎?他不回來,這東廠督主就變成我了!你想想,這人人都知道你是戚卓容的人,戚卓容不見了,你還在,到時(shí)候你該如何自處?我又如何自處?”

    履霜咬牙:“不應(yīng)該啊,她就算要走,也得回來收拾東西啊!你們在順寧府的時(shí)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司徒馬咳了一聲:“確實(shí)是出了點(diǎn)事。那孫堂膽大包天,竟敢設(shè)計(jì)暗殺督主,還好督主動作快,沒傷及要害,只是肩頭中了一箭,落了水?!?/br>
    履霜頓時(shí)倒抽一口涼氣:“然后呢?”

    “那水下就是瀑布,又是夜里,我和陛下找不到人被沖去了哪兒。好在第二天她自己找回來了。”

    “那傷口呢?”

    “傷口?傷口都處理好了啊?!?/br>
    “你怎么知道?你看見了?”

    “我沒看見,但是她說處理好了,那不就是處理好了嗎?我看她一切如常啊?!?/br>
    履霜松了口氣。

    她還以為戚卓容肩頭中箭,暴露女兒身了呢。但她還是擔(dān)憂戚卓容是不是生了什么不好言說的病,便道:“你們東廠情報(bào)那么厲害,能不能去找一下她?我實(shí)在放心不下……”

    “你不覺得,要是去查戚卓容的下落,會引起整個(gè)東廠動蕩嗎?我可不敢私自這么干?!?/br>
    履霜沉默良久,才囁嚅道:“要不然,你去通融通融,讓我見一次陛下?”在她印象里,陛下也是個(gè)深明大義的人,想必會看她可憐,再告訴她一些戚卓容的線索罷?有些話戚卓容可能不會對司徒馬說,但說不定會對陛下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