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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書房有一張曲尺羅漢床,春秋季節(jié)的薄墊還沒撤去,精力旺盛的小孩可以邊玩邊含糊一個午休。電腦就在房里,談韻之順便充當監(jiān)控攝像頭。 徐方亭背對談韻之,側躺在床沿,充當床圍,把小秧放倒,小聲跟他說話,教他認識jiejie。 小秧眼神依然在飄,偶爾對視比閃電還短暫。徐方亭引導他用食指指,他一個巴掌拍過來,還哈哈大笑。徐方亭改叫他指五官,小秧更是興奮擊鼓。 徐方亭故作生氣,小秧絲毫未覺,又想去揪反光的耳釘。 她摘下捏手里,像螢火蟲飛舞逗他追視,小秧亂瞄一會,抓不到嗷嗷大叫。徐方亭稍稍寬心,讓他摸了一小會,才收口袋里,無奈輕聲哄:“快點睡覺啦?!?/br> 談韻之冷不丁插話,又是半是命令半是軟語相哄的語調。 “小秧,快點睡,睡醒你爸要接你回家。” 對小秧來說,舅舅的話沒有任何權威可言,最后還是徐方亭的哄拍送他入夢。 小秧歇下,徐方亭還得上班。她仿佛踏入雷池,一點點謹慎起身,大松一口氣,低聲讓談韻之看著,她下一樓收拾房間。 * 徐方亭把早上耽誤的工作忙完,談韻之也抱著小秧下樓,她沒歇幾口氣,洗了葡萄哄小秧吃。末了一摸他紙尿褲,又滿了,還是得她親自上陣。 約莫四點多,門鈴聲傳來。 談韻之如釋重負,從地板上起來,繞過小秧邊走邊說:“阿彌陀佛,你爸終于來了?!?/br> 小秧依然如佛堆坐,繼續(xù)玩車。 徐方亭好奇張望,可談韻之跟門外一陣交流,沒請進任何人,反而抱回一個巨大的紙箱,反腳踢上門。 “老談,你的快遞?”口吻失望之中略帶興師問罪。 談禮同剛以為小秧要離開,開始在茶臺接水準備泡茶,這一下午提防小秧好奇撲過來燙傷,他沒如往常搗弄茶器。 “我買棺材嗎,搞那么大的快遞做什么?” 紙箱方正,足有24寸行李箱大小。從談韻之胳膊肌rou發(fā)力程度來判斷,估計還挺沉的。 談韻之把紙箱擱地上,緩了口氣,半蹲摸著快遞單細瞧。 “同城快遞……碧濤花園來的,金泊棠搞什么鬼?” 他順走茶臺上茶餅撬刀,拔開帽子就去戳封口膠。 談禮同注意力都在紙箱上,后知后覺哇哇大聲抗議,談韻之已經(jīng)戳開幾道口子,把刀扔回去了。 紙箱展開,里面果然一只銀色行李箱。 談韻之搬出來翻開,談禮同也湊過來瞧,一時間父子倆誰也不說話,面色凝滯,如聞噩耗。 徐方亭悄悄伸長脖子,兩扇空格裝滿東西,一邊是玩具和奶粉罐,另一邊一小沓一小沓堆疊著小孩衣服。 談禮同像見著自己棺材般,錯愕張嘴,好久才發(fā)出聲音:“這是搬家嗎?” “我問下他爸?!闭勴嵵统鍪謾C,又咕噥的一句“搞什么鬼”,顯然比剛才多了幾分氣焰。 他嘗試打字,指尖糙了一般,錯碼率高,干脆改為語音。 “收到一個小孩行李箱,是你寄過來的嗎?” 語音發(fā)出,發(fā)送箭頭忽然轉變成紅色感嘆號,談韻之直接罵出來—— “金泊棠把我拉黑了!” “怎么回事?”談禮同前所未有的嚴肅,湊過去瞧談韻之的手機,“打電話!” 談韻之免提撥出金泊棠的號碼,客服女聲提示分外刺耳—— “您好,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請稍后再撥。Sorry,the subscriber——” 談禮同慢一拍也檢查他的微信,嘿,果不其然同樣被拉黑了。 談韻之說:“我試試他爺爺?shù)摹!?/br> “您好,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請稍后——” 談韻之又換另一個號碼,小秧奶奶的。 “您好,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 他又罵一聲,緊緊握著手機,問談禮同:“他們換過號碼嗎?” 談禮同說:“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br> “你們不是親家嗎!”談韻之的煩躁已經(jīng)浮到臉上,“前——親家?!?/br> 談禮同駭然道:“他們這是想干什么,把小秧扔我們家不管嗎?” 徐方亭不好意思抬頭,陪在小秧身旁,默默聽完一切,構想出事件的輪廓,并推出一個極為可能的原因。 東家絲毫不避諱她,一個臨時保姆似乎毫無存在感,更別說發(fā)言權。 談韻之坐過玄關穿襪子和鞋子,“我去碧濤花園找一下人。” 談禮同說:“他們要是真想把小秧扔過來,哪里會乖乖呆在家里等你找上門。” “那總要去確認一下,再不行我在那邊報警,”談韻之站起來交替頓腳,確認鞋子舒服穩(wěn)當,“他們要是故意失聯(lián),那是遺棄罪。” 談韻之拉開大門,想起什么又回頭:“小徐,小秧……可能要在這里吃飯洗澡?!?/br> 徐方亭一直豎著耳朵,這會終于可以正大光明抬頭。 “好的,一會我打理好他再下班。” * 傍晚6點,談家慣常開飯時間,談韻之沒有回來。徐方亭在鍋里留了飯菜,邊吃自己的邊喂小秧。 談禮同手機擱在桌面,提示新消息進來,他無所顧忌點開公放。 “碧濤花園沒找到人,問了鄰居,說兩個月前就開始賣房,前不久剛搬走了。我去一趟派出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