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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之后,他偏過頭,用指尖勾起一抹衣角,慌張地放進(jìn)原來的包袱里。 他拎著包袱再一次叩響嘉回的房門,兩人還沒有對視,都不自覺地轉(zhuǎn)移了視線。 宴綏是看破她窘狀后的羞澀。 嘉回是被撞破糗事后的尷尬。 半晌后,宴綏啟唇道:“我去重新叫份晚膳,殿下用完好早些歇息。夜里風(fēng)大,務(wù)必要蓋好被子,另外若有什么事,無論大小,都可隨時喚我?!?/br> “知道了。你也是,早些……休息?!奔位匮诰o房門,撲騰著悶聲栽進(jìn)床鋪里。 丟人,丟人,真是太丟人了! 宴綏站在門口,聽見里頭的動靜,低低笑了起來。 雖只隔了一扇門,但兩人的想法很明顯不在一個層面上,有一種莫名的氛圍悄然降臨在身邊。 于是當(dāng)夜,嘉回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隔壁的宴綏也同樣徹夜難以入眠。 第二十四章 宴綏仰躺在有些窄小的床榻上,側(cè)頭望向房間內(nèi)的地板,那里昏暗無比,只見一束從窗柩處透過來的月光,還有零星飄散在光亮周圍的塵埃。 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他仿佛還能感受到晚間撿衣時所探到的觸感,絲滑,柔軟,還隱約帶著一抹沁人的異香。 都說人在夜晚最寂靜之時,總會不自覺得在腦海中放大內(nèi)心的渴望,宴綏也一樣。 他越是強(qiáng)迫著自己入睡,就越是會想起嘉回麗質(zhì)窈窕的嬌顏,她受了委屈蹙起的柳眉,看到歡喜之物睜大的眼眸,知道身邊宮人因自己受罰后涕泣的紅鼻頭,還有那沾了酒漬泛著水光的粉唇…… 如此想著想著,自身就已不可避免得被帶入了一場旖旎的幻境。 以至于他深陷其中,等再回過神來時,身下被褥已然換了另外一番春色。 宴綏面紅耳赤,顧不得外頭尚還未亮的天色,匆匆起床,洗漱換衣。 他在年少時,與校苑同僚吃酒閑聊,曾聽到過一些關(guān)于夜夢的討論。那時候的他們除了日常的文學(xué)武功,更多得就是聚在一起,調(diào)侃著身邊的風(fēng)流韻事,少年們大多情竇初開,極易對周圍的貌美姑娘產(chǎn)生好感。 他們一邊談?wù)撝膫€宮的丫鬟更好看,一邊又趁休沐時偷溜去平康坊,回來再七嘴八舌地吹噓起花魁娘子有多艷麗。 某些長過見識的小郎君,自然而然會懂一些旁人所不知道的“秘密”,他們興奮得把晚上的艷夢透露給好友,但是不到半個時辰就會傳遍整個校苑,其余人對此多少都是心照不宣。 那時的宴綏迷迷糊糊,卻在此刻弄懂了個大概。 今夜雖是第一次,但他因早已有耳聞,所以沒有特別慌亂,鎮(zhèn)定地起身,冷靜地思考對策,腦海轉(zhuǎn)得像陀螺。 他不敢讓嘉回知曉,自個偷偷卷起褻褲,潛到后院,扔進(jìn)泔水桶里,床鋪他也用茶水潑濕了,找了個借口去喚小二上來收拾。 天亮后,嘉回打著哈欠下樓,她昨晚翻騰了許久,直到天都灰蒙蒙亮的時候才勉強(qiáng)閉眼。 醒來時去隔壁找宴綏,他卻不在,她猜到他定是在樓下等她,這才慢吞吞晃悠下來,定晴一看,那坐在窗邊的小郎君,不是宴綏還能是誰? 此刻的宴綏早已沒了晨時的狼狽,他重新?lián)Q上一件靛青色素面錦袍,無論是頭上發(fā)冠,還是腳底長靴,從上到下,每個環(huán)節(jié)都相得益彰,精致得仿佛一位從畫里跑出來的神仙貴公子。 如此對比下來,嘉回的搭配就顯得隨意多了。 因為天色還早,客棧里并沒有多少人,偶爾只有幾個打掃的伙計搬動著桌椅,環(huán)境很是清靜,正適合兩人獨處。 她剛挨到長椅,客棧大堂也陸陸續(xù)續(xù)進(jìn)來了幾位食客,他們長腿一邁,擇了個離嘉回和宴綏不遠(yuǎn)的位置,也跟著坐下了。 嘉回沒有管對方,捧起面前的吃食,含著笑說:“正好餓了,我從昨天就一直期待著要嘗嘗洛陽當(dāng)?shù)氐拿朗?,今兒總算是有機(jī)會能一飽口福了?!?/br> “還以為粗茶淡飯會不合你口味,專門叫小二去外頭街市上買的長安特產(chǎn)。”宴綏替她攪動著碗里的稀粥,等沒那么燙了,再推到嘉回面前,“地道的長安老師傅手藝,晚了可真是一份難求?!?/br> “怪不得,我就覺得這味道很是熟悉,原來是長安的師傅做的?!奔位匕汛赏霐R在桌上,嘆氣道:“唉,還以為出來能換換口味呢,沒想著又吃回了老行當(dāng)。” 嘉回聲音不大,還帶著一點早起時的慵懶,明明是抱怨之聲,卻被她說得溫軟婉轉(zhuǎn)。 一下子就吸引到后桌坐著的三位客人,他們一身勁裝,很是利落,不像普通人,倒似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其中一個年紀(jì)稍長,明顯是一把手的男子忍不住插嘴道:“二位是打長安來的?可曾聽過善興寺,都說那里最近士杰云集,不知是否真如傳言那般?!?/br> 話語剛落,另外一位與他模樣有些相似的男子也跟著附和說:“是啊,聽聞這次是善興寺歷年主辦的最大的一次傳教大會了,早些時候就傳出風(fēng)聲,說有高僧來襲,意在尋天下有緣志士傳教解惑,這么難得的機(jī)會,誰都盼著能去湊湊熱鬧。” “諸位也是趕著去長安,拜見善興寺住持的嗎?”宴綏問。 他的角度正好對著幾人,略一抬眼,便就瞧上了。 只是三人的打扮,分明就是江湖中人,一身的颯爽之氣,哪里像是要去拜神禮佛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