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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湖水一陣一陣地拍打著船身,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啪嗒聲。 嘉回心里卻莫名有些煩悶,只等輕闔上窗,便出了房門去外頭散散心。 四周寂靜可聞,甲板上空空蕩蕩,只有一個小廝在值班守夜,見著嘉回出來,忙“哎喲”了一聲,湊上前問道:“小娘子怎得這會兒就起身了,離天亮還有些時辰,怎么不多睡會兒?!?/br> 他邊說還邊往手里哈著氣,等熱度上來了再揣進袖子,大風使他整個人縮成一團,夜里的寒氣實在太重,往外頭站一小會兒就會凍得渾身僵硬,這還是九月份的天氣,等到了冬日,那才是有得熬。 不過冬季寒冷漫長,湖面結(jié)冰后,船只就沒法航行,少了交通工具,生意自然不好做,所以掌事的才會趁著最近的日子走南闖北地跑貨物。 嘉回有些心疼這些小郎君,明明年紀同她一般大,卻老早就出來討生活。 外頭這么冷,還笑嘻嘻地跟她嘮話常。 她把手里湯婆子朝前遞去,那是她晚上睡覺時塞到被窩里的,眼下還有些溫度,可以暖暖手。 “睡不著就出來走走,反正也無事,就當看看風景。” “應該是悶得慌吧,我剛上船時也是這樣,啥啥都不習慣,可日子待得久了,便什么都不計較了,偶爾想舒坦舒坦,就上碼頭去吃兩碗混沌,熱乎乎的一下肚,快樂瞬間就回來了?!彼肿煲恍Γ忧浦群┖裼挚蓯?,見嘉回還給他手爐暖身子,羞赧地直搖頭,“小娘子收著吧,我們皮糙rou厚的,用不著這些,你們身嬌體貴,才應該多仔細著身子?!?/br> 心情就跟會傳染似的,嘉回忽也覺得胸口沒那么堵得慌了,反而莞爾一笑,道:“那就辛苦小兄弟了?!?/br> 小廝被她說得話給鬧紅了臉,方才還一口氣嘚吧個不停的嘴,瞬間結(jié)巴起來,“小娘子客氣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你們付了高額定金,那就是我們的雇主,為主子辦事,那里還敢談辛苦啊?!?/br> 他顫巍地搓搓手,許是想到什么,提醒嘉回道:“等天亮就到淮安郡了,掌事的說要在此處停上半天,小娘子若想置辦些物件,可去碼頭那邊逛逛,只要不耽誤功夫,早些回來就是。” 嘉回思考了一下,覺得這是個好機會,碼頭上南北往來之人數(shù)多,不乏會有一些從長安過來的商人,若自己去打探打探,興許還能問出些什么消息。 她突然覺得開心極了,也不管小廝接不接受,把湯婆子往他懷里一放,粲然道:“多謝小兄弟告知,我這就回房準備?!彼D(zhuǎn)身就往回跑,像是一個得了糖果興奮地躍起來的孩童。 小廝一個人在后面撓頭犯愁,這湯婆子收還是不收?。空剖碌恼f不準拿客人的東西,可小娘子溫柔可愛,又讓人無法拒絕。 …… 等到天亮不久,約莫辰時二刻,船只緩緩??吭诨窗泊a頭。 掌事的帶了三五個漢子下船搬運貨物,只吩咐幾個下人留在船上守門。 嘉回借著說要去如廁的由頭,瞞著七夕上了碼頭。 她在一片吳儂軟語里兜轉(zhuǎn)了許久,總算依稀辨別出了幾聲長安口音,等在一旁偷聽了片刻,確定是長安來的客商后,才鼓起勇氣上前攀談。 做生意的人向來爽快,一聽嘉回想要打聽長安的消息,便放下手里的活兒,站著同她說起話來。 客商剛從回紇歸來,經(jīng)過長安,想把手里的胭脂粉膏交貨給熟悉的鋪子掌柜,可是對方卻說最近朝廷管得嚴,不許城中各大香粉鋪子收受外來貨物,也要嚴格登記每份貨物的流通去向,精確到時間地點和人物,許多店鋪老板都受到風聲,按兵不動,無人再敢做起這樁買賣。 客商只得帶上東西返回,固體香膏留不得太久,不僅味道會消散,而且天氣再一轉(zhuǎn)冷,膏體便會凍得僵硬無法使用,只有嶺南是個好去處,氣候溫暖,商品極易保存,若是碰上識貨的買家,還能小賺一筆。 嘉回依稀記得朝廷并不限制買賣,甚至在特定時間還會鼓勵商戶,給予優(yōu)待和特權,為何突然會查處小門小鋪了? 她再問到城中的其他事項時,客商猶豫了一下,說起善興寺似乎出了事,殿里殿外都加強了把手,可任誰去打聽,也探不出什么消息,總之是神神秘秘的,也說到或許是里頭有貴人在,要全力保障貴人安危,但眾口紛紜,客商也只是短暫待了幾日,并不太清楚。 嘉回道了聲好,迷茫著想要回船。 身后人卻喚住她,問是否要買些胭脂自用。 嘉回摸摸腰側(cè),才發(fā)現(xiàn)自己出來匆忙,竟是沒有帶荷包,她把身上唯一值錢的鐲子摘下拿給對方,既可算作銀錢,然后當作謝禮。 她還是拒絕了客商的胭脂,畢竟風塵仆仆,早已無心梳妝打扮。 一炷香過后,嘉回上船,回到房間,整個過程迷迷糊糊,臉也沒有半分血色。 七夕在房里收拾著枕被,見嘉回現(xiàn)身,笑瞇瞇地跑她跟前問道:“姑娘怎么去了這么久,我還以為你去跟夫人們喝茶了,剛問了她們又說都沒看見……” 后面的話七夕還沒說出口,見嘉回神色有些不對勁,忙改口關心道:“出什么事了嗎?姑娘的臉色怎么這么蒼白。不行,我得去找個大夫過來看看。” 她急吼吼地就要往外跑,手剛挨上門扉,就聽身后嘉回制止道:“我吹了風有些暈船,想再睡會兒,你不用去麻煩大夫了,我歇一歇就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