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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愿根本不信戚野的話。 冬天時,他滿頭滿臉是傷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如今開春,大部分傷已經(jīng)看不出來。 只有右頰一道非常淺的痕跡,提醒許愿,她曾見過他被親生父親打得有多慘。 男孩無動于衷,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她想起他之前說的話,沒提報警的事,只是抿緊唇,小聲說:“這……這是不對的,這是家暴!” 女孩最后幾個字咬得特別重。 顯然還有些不切實際的天真想法。 戚野習慣了,沒當回事兒。把炸串扔進鍋里,又聽見她在旁邊嘀咕:“不報警也行,哪怕讓人去嚇嚇他呢。江潮他爸爸那里有好多保安,我見過的,都特別壯實……” 許愿是真被嚇怕了。 生怕哪一天上學發(fā)現(xiàn)戚野沒來學校,然后從何老師那里,聽到什么無法接受的壞消息。 但不管她怎么說,他始終沒什么反應。半靠在三輪車上,給顧客炸炸串。 直到一波高峰過去,換油的功夫,才看向她:“你說他對我是家暴?” 許愿點頭:“對啊!” 他都被打成那樣了,不是家暴是什么。 小姑娘點頭點得毫不猶豫,語氣格外篤定。 戚野不由偏頭多看了她一眼。 商業(yè)街霓虹璀璨,明亮燈光下,一天過去,她眼睛還沒有完全消腫。 依舊紅彤彤一片,不知道是因為過于刺眼的光線,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有點兒睜不太開。 微微瞇著,顯然有些不舒服。 戚野不帶表情把頭偏回來。 開火,扔炸串。 火開得大,油燒得熱。炸串扔進滾油的一瞬間,發(fā)出讓人有些害怕的滋滋聲。 許愿下意識往旁邊退了小半步。 街頭嘈雜的人聲里,油鍋滋滋作響的背景音中,她聽見男孩格外平淡的嗓音。 “那你呢?” 他沒看她,盯著鍋里翻滾的油花。 “你mama那樣對你,就不算家暴了嗎?” 第28章 他過得很不錯 戚野說這話時非常平靜。 并不看許愿, 他語調(diào)很平,即使一連說了兩個問句,也沒有太多詢問的語氣。 沒有疑惑、沒有好奇, 只是不容辯駁的肯定。 許愿一下懵住了。 半天沒反應過來, 她站在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 才意識到他說的是她。 “你說什么呢?”是真的懵, 許愿都沒細想,戚野怎么會突然說到自己身上, “我mama……她、她從來沒打過我?。俊?/br> 陶淑君脾氣差歸脾氣差。 這么多年,確實沒對許愿動過手。她一個坐辦公室坐慣的人,沒什么力氣,只是坐在那兒, 上下碰碰嘴皮。用最省力最輕松的方式,說出最尖酸刻薄、最惡毒嘲諷的話。 女孩語氣十足茫然。 戚野沒說話,把炸好的炸串撈出來,瀝去油,刷好醬,遞給三輪車前等候的顧客。 然后偏頭, 不輕不重看了她一眼。 他的目光和語氣一樣平淡, 卻很精準, 輕輕掃過許愿還有些紅腫的眼睛。 她下意識低頭, 又心虛伸手,擋在額頭前:“這不……不一樣呀?!?/br> 許愿根本不知道戚野在說什么。 畢竟他結(jié)結(jié)實實挨過親生父親的毒打,而陶淑君連她一根手指也沒碰過。昨天是砸了一包衛(wèi)生巾過來,還沒有砸到。 明明他才是家暴受害者。 為什么要反過來說她? “是嗎?”一頭霧水,許愿擋著眼睛, 聽見新一輪滋滋作響的油鍋聲里,男孩淡漠的嗓音:“那你為什么不回家?” 沒提她至今睜不開的眼睛,沒說其它多余的廢話。 他簡短而精準地發(fā)問。 許愿張了張嘴:“我……” 只說出這么一個字,接下來就沒吭聲。 她說不出來。 昨天發(fā)生的一切,無論是陶淑君尖酸刻薄的神情,還是惡毒嘲諷的話語。 又或是那個涂在墻壁上,陷在走廊里,無法反抗、動彈不得的自己。 她連回憶都不愿意回憶,更不可能說出口。 但這也算家暴嗎? 許愿想不明白。 父母批評子女、大人管教小孩兒,難道不是天經(jīng)地義? 就連動靜鬧得最大的除夕夜,她被大人們找回去之后。許建麗和陳涵也沒有怎么指責陶淑君,都說陶淑君是為了她好,才會言辭過當、手段激烈地批評她。 雖然許愿并沒有感受到那種好。 只覺得又害怕又難過。 小姑娘很茫然,半舉著手,愣愣站在那里。 戚野看了眼對面商場外墻的時鐘:“你該回家了?!?/br> 天已經(jīng)漸漸變暗,再過一會兒,就要完全黑下來。 “跟你媽說我被我爸打到骨折,你送我去醫(yī)院,路上耽擱了時間。”他淡淡道,“這樣她應該不會再罵你。” 他知道她不想回家。 可她和他一樣,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孩兒,甚至連擺攤打工都不會。 不回到那個充斥著謾罵、嘲諷、語言羞辱的家,又能去哪里呢? 戚野這么一說,許愿才注意到時間:“哦……好!” 她的確該回家了。 再晚一點,陶淑君肯定要發(fā)火。 顯然被他剛才說的話搞懵了,女孩沒多說什么,甚至沒說再見。背著小熊書包,呆呆走去公交車站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