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兒不禁說：“爺爺，您說的是我爹嗎？”

    老杜：“問你娘?！?/br>
    甜兒轉(zhuǎn)向她娘。

    杜春分不待她開口，“飯菜堵不住你的嘴？”隨即招呼沈舒城，“沈叔叔，吃菜。這些菜不需要票，老杜工資高，吃完明兒再買。面限購，饅頭你可以省著點(diǎn)吃?！?/br>
    沈舒城聽出她話里的善意，笑道：“行！二哥，回頭我見著二嫂，要不要跟她說，你，你們，”看一下杜春分，“我該怎么說？”

    老杜：“實(shí)話實(shí)說也行。春分，你看呢？”

    杜春分道：“我都記不清她長什么樣了。沈叔叔愛怎么說怎么說?！毖劢怯喙饪吹介|女，“她現(xiàn)在在哪兒？”

    老杜道：“那些想去美國的人最向往的地方吧？”

    沈思維頷首：“是的?！?/br>
    杜春分：“離甜兒的學(xué)校遠(yuǎn)嗎？”

    沈舒城險些嗆著。

    沈思維驚得微微張口。

    老杜失笑。

    沈舒城意識到失態(tài)，連忙把口中的菜吞下去，“春分，你覺得呢？”

    杜春分：“我不知道才問你們。”

    沈舒城被她理直氣壯的樣子搞得語塞。

    老杜笑道：“小杜沒說清楚。舒城，甜兒明年去美國上大學(xué)。公費(fèi)出國?！?/br>
    沈舒城恍然大悟：“二哥這樣說我就懂了。春分，我還不知道?！?/br>
    杜春分看向老杜，你倆聊四個菜的連這事都沒說，聊啥呢。

    老杜跟幾十年前的老兄弟見面，肯定是敘舊。

    “我見著你沈叔太高興忘了說?！崩隙诺?。

    沈舒城：“我記得甜兒這孩子之前說她學(xué)經(jīng)濟(jì)。帝都大學(xué)的學(xué)生過去，那肯定也是去這個專業(yè)最好的學(xué)校吧？”

    甜兒點(diǎn)頭。

    沈舒城看向他兒子，因?yàn)樗膊磺宄唧w多遠(yuǎn)。

    沈思維道：“不算遠(yuǎn)，開車也就三個小時?！?/br>
    沈舒城聞言頓時忍不住說：“以后禮拜天就去我那兒。”說完想起他前二嫂，“二哥，行嗎？”

    甜兒搖頭：“不行，我得寫作業(yè)?！?/br>
    沈舒城被這么實(shí)在的理由逗笑了：“那就放假?！蓖ｎD一下，“放假不回來吧？”

    杜春分：“回來也可以，上面給報銷?！笨聪蛱饍海半m然有同學(xué)跟她一塊，沒親人在那兒，我希望她放假就回來?，F(xiàn)在有沈叔叔你們在，假期短的話就別回來了，好好歇歇。能放三四十天再回來。也給國家省點(diǎn)錢?！?/br>
    甜兒：“你不想我，我畢業(yè)再回來也行。”

    杜春分道：“你不想我，那就畢業(yè)再回來。”

    甜兒被堵得沒話了。

    沈舒城見娘倆這樣，沒人關(guān)注他，也沒人問他早些年在管理所的日子，不由得放松下來，笑著問：“二哥，聽思維說，二嫂家離我們那兒挺近。日后碰到甜兒，我怎么解釋？”

    老杜：“你一口一個二嫂的叫著，她沒再嫁人？”

    第141章 拜年

    沈舒城最關(guān)心的是他二哥，前二嫂不過捎帶一下，哪有功夫問這些。

    老杜見狀轉(zhuǎn)向沈思維。

    兩個家庭最后一次見面沈思維才六歲。平日里在家最常聽到的是英年才俊的伯伯，跟伯母不熟。中間分開幾十年，沈思維又是個小輩，哪好意思問長輩私生活啊。

    沈思維道：“我也不清楚。結(jié)過婚也離了。這幾年我們兩家聚會，沒聽她提過她丈夫，我們也沒見過?！?/br>
    杜春分頓時忍不住說：“老杜，作孽啊?！?/br>
    老杜愣了愣，注意到她眼中的促狹，不禁瞪她一眼：“吃你的飯！”

    沈思維看看杜春分，又看看神色復(fù)雜的伯伯，后知后覺：“那個伯母是因?yàn)椴?？可是，可不是說她跟杜伯伯您離婚，是因?yàn)槟?/br>
    老杜看到小輩這么為難，好心替他說：“我外面有人？”

    國防部一枝花，男人女人都愛他。

    年少的沈思維以為調(diào)侃。長大后遠(yuǎn)在國外，他家那些女性長輩每次說起國內(nèi)的故人，都忍不住為“陸拾遺”的死感到可惜。

    有比他爸早出來的人在首都見過他，他爸爸因此一打聽到他還活著就想來見他?？捎峙滤纳矸萁o這位伯伯帶來麻煩，明知道他去首都開會都不敢巧遇。

    最近上面松口讓他出國跟家人團(tuán)聚，也沒有人三不五時地上門詢問他思想學(xué)習(xí)情況，徹底把他當(dāng)成一普通公民，他爸才敢往這邊來。

    沈思維知道這個愛是對兄長對長官的愛。他家那些女性長輩的愛是對他的欣賞。可他怎么也沒想到要離婚的前妻到如今還單身，居然是因?yàn)樗?/br>
    誰說他前妻對他失望透頂，傷心欲絕，遠(yuǎn)走異國他鄉(xiāng)啊。

    沈思維不禁問：“既然那個伯母那么，那么的，干嘛還跟您離婚？我記得民國時期納妾好像是合法的？”

    老杜道：“那不過是借口。”

    以前沈舒城也想不通愛家愛妻的好男人怎么突然風(fēng)流起來。出來后知道他還活著，頓時明白那不過是偽裝。

    沈舒城想想他前二嫂家的情況：“因?yàn)槎┌l(fā)現(xiàn)了你的真實(shí)身份？”

    老杜頷首：“道不同不相為謀。何況在一個屋檐下生活?！?/br>
    沈思維愈發(fā)不懂：“這樣說她更應(yīng)該開始新生活?！?/br>
    杜春分不禁輕笑一聲。

    一屋子人不約而同地轉(zhuǎn)向她。

    杜春分：“老杜的心很小，連家人都放不下。他的心又很大，裝了家國天下?！?/br>
    老杜怔住，不敢信這話是從他閨女嘴里說出來的。

    杜春分瞥他一眼，“我還沒說完。人都是這樣，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嫌你不顧家。等找個顧家的，又覺得他沒出息。你當(dāng)年在國防部高官厚祿不為所動，一心為她看來的土里土氣的黨工作。她肯定覺得你瘋了?，F(xiàn)在往回看，她肯定覺得你厲害，靈魂都是香的。拿你跟人家比，在國內(nèi)還能找到，國外上哪兒找去？資本主義國家，從上到下一身銅臭味兒?！?/br>
    話音落下，室內(nèi)安靜下來。

    好半晌，甜兒勾頭打量她娘，“娘，你真沒上過學(xué)？”

    沈家父子回過神，不由得轉(zhuǎn)向杜春分。

    杜春分：“你娘我又不是不識字。就算不識字，跟你爹結(jié)婚這么多年，我還能沒點(diǎn)長進(jìn)？”

    沈家父子收回視線，他們就說么，杜春分怎么可能是個文盲。

    老杜苦笑道：“小杜，有你這句話，我這輩子——”

    “我可不是夸你?！倍糯悍众s緊打斷他的話，省得他腳下無根，飄的又想干什么干什么，絲毫不顧及家人感受，“咱們國內(nèi)像你這樣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老杜想想他以前的戰(zhàn)友，如今的很多老同事，“你說得對?！?/br>
    杜春分道：“還有一點(diǎn)，你長了一副好皮囊啊。雖說看久了也會膩，可她再找對象，肯定不甘心找比你差的。就算有人花言巧語哄得她一時神魂顛倒，過日子又不是做夢，等倆人一起過日子的時候，她清醒過來，再跟你一比，能過得下去才怪。”

    沈舒城贊同：“春分說的是。二哥跟你娘結(jié)婚那幾年，也就離婚前半年在外面混日子，之前對你娘可以說百依百順。我們私下里沒少因此調(diào)侃二哥。”

    杜春分：“那是因?yàn)槔隙烹p重身份，覺得對不起她?！?/br>
    沈舒城點(diǎn)頭：“但噓寒問暖不是假的。我覺得二嫂如今想起來肯定恨不得二哥瞞她一輩子?！?/br>
    甜兒不懂：“那她更應(yīng)該跟這位沈叔叔一起回來啊。”

    沈沈舒城：“你外婆有點(diǎn)清高。骨子里應(yīng)該是個很驕傲的人。讓她回來，除非你爺爺親自去請她?！?/br>
    老杜道：“你以后可以自由進(jìn)出，我不行?！?/br>
    沈思維想一下，“那就寫信？”

    老杜笑了：“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我之前也結(jié)過一次婚。”

    沈舒城下意識朝四周看，椅子上桌子上只有小姑娘的東西，“那她……？”

    老杜：“六七年初離了?！?/br>
    沈舒城想想那幾年的情況：“二哥，你，不是我說你，你看女人的眼光真不怎么樣。我都那樣了，思維他媽都沒想過跟我離婚。”

    老杜笑道：“那你以后好好對弟妹?！?/br>
    沈舒城點(diǎn)頭：“我知道?！?/br>
    “那吃飯。思維，挑rou吃。小杜以前可是國營飯店大廚?！?/br>
    沈舒城不禁問：“怎么想起來學(xué)廚？”

    老杜道：“我怕有人認(rèn)出她，順著她查到我。在廚房后臺外人進(jìn)不去，學(xué)一門手藝就算我不在了也餓不著她?！?/br>
    沈舒城懂了：“二哥考慮的周到。對了，還沒說回頭她問起來我怎么說?！?/br>
    老杜看向沈思維：“挑一個你們兩家聚會的日子，你和你爸去甜兒那兒。她必然會問你母親，你們?nèi)ツ膬毫?。屆時趁機(jī)告訴她。其余的什么都別說，讓她自己決定?！鳖D了頓，“終歸是我騙了她?！?/br>
    甜兒忍不住說：“你們大人真復(fù)雜?！?/br>
    杜春分：“復(fù)雜的是當(dāng)時環(huán)境。不然你這個沈爺爺至于被關(guān)那么多年？”

    沈舒城沒想到她會把他以前的錯誤推到環(huán)境上面，心里好受許多，又覺得慚愧：“其實(shí)二哥旁敲側(cè)擊地跟我說過。我當(dāng)時能果斷一點(diǎn)，狠心一點(diǎn)，說不定還能跟二哥做同事?！?/br>
    老杜見狀，便知道他真的轉(zhuǎn)變過來，“以后還回來嗎？”

    沈思維搖頭。

    沈舒城卻猶豫起來。

    老杜笑道：“怕再來一個十年革命，或者再翻舊賬？不會了，折騰不起。雖說日久他鄉(xiāng)是故鄉(xiāng)?？伤l(xiāng)畢竟是他鄉(xiāng)，沒有歸屬感。”

    杜春分：“你們可以去港城?！?/br>
    老杜贊同：“內(nèi)地也行。離政治中心遠(yuǎn)一點(diǎn)，不是特大的事找不上你們。不過我說這些也不是勸你們都回來?！?/br>
    沈舒城：“我懂二哥的意思，在國外待不下去或者不習(xí)慣，想回來就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