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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云不禁想起《紅樓夢》里的迎春,金閨花柳質(zhì),一載赴黃粱。自己的命運會不會像她一樣?或者像母親一樣? 劉媽提著一只水壺過來,看曼云雙眉微蹙,便小心湊到前面說道:“姑娘,剛煮開的水,沏杯茶吧?” 曼云回過頭,看著水壺,輕聲說:“倒茶壺里就行?!眲寫?yīng)聲往曼云閨房里走,被曼云叫?。骸皠專谖业恼聊鞠渥永镉幸粔K手絹,繡桃花的,你給我拿過來。再拿一個繃子,還有我的針線包?!?/br> 劉媽答應(yīng)著就進了屋。今天府里的丫頭們都調(diào)去做招待員了,只留下幾個老媽子。劉媽沒有小璃提點,也不知道曼云到底是觸動了什么心事,因此不敢多問。進屋尋出了各色的東西,出來遞給曼云。 “這手絹上的桃花,繡得真好!”劉媽忍不住贊嘆了一句。 曼云笑得溫暖和煦:“一開始是我繡的,剩下的一半是我娘繡的?!?/br> 劉媽更是驚訝:“真了不得,跟一個人繡得似的。” 曼云只是看著那桃花手絹笑,說道:“我娘繡的好,不過是將就我罷了。”說著,用繃子架上手絹,取出針線。劉媽看她似乎要繡花,便退到一邊守著,歪著腦袋看曼云。 此時,王府門口,羅發(fā)看時候已經(jīng)不早,幾乎也沒什么賓客再來了,便張羅著要收拾一下到里面伺候。正在這時,卻看見一輛精致氣派的汽車停在門口。一位年輕俊朗,身著西裝,十八九歲的青年從車?yán)镒叱鰜恚筮吀藗€聽差。青年叮囑了聽差兩句,就見那個聽差走過來,客氣地問羅發(fā):“這位先生,府上這么熱鬧,住的是什么人?今兒是要辦什么事?” 羅發(fā)不知道他是什么來歷,但是見他后面的主子似乎是很有來頭的,便也客氣地答道:“我家老爺是新上任的郵政局長,今天是同僚共賀喬遷之宴?!甭牪羁蜌饬藘陕暎厝ジ嗄赅止玖藘删?。只見那青年一挑眉,便往這邊來,羅發(fā)見他走近,也不與自己打招呼,只是往里走。 羅發(fā)連忙湊上去招呼,問道:“先生,您有請柬嗎?” 青年一側(cè)臉,說道:“貴府給我大哥發(fā)了請柬,不過他沒來。我不是來慶賀的,只是借宅子觀賞一下?!闭f話間就往里走。 羅發(fā)聽說他的大哥收到了請柬,就知道他的父兄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人物,既不敢得罪,又不想讓他就這樣闖進去。便陪笑道:“我們這里是私人住宅,沒有平白給人看的道理。先生要想看,不如這就去會我家老爺太太,建個交情。我們老爺太太最熱情好客,改天一定會專門邀請先生來賞圓?,F(xiàn)在家里人多,又?jǐn)D又鬧,沒有什么意思。” 那青年停住腳步,看著羅發(fā),說道:“何必這樣啰嗦呢?”說著,從西裝內(nèi)兜里掏出名片,遞給羅發(fā),說道:“拿去給汪局長看,他要是看了片子還要趕我,”青年想了想,似乎覺得這不可能,便沒有往下說,只是繼續(xù)往里走。走了兩步,自己又停下來,把手上一只亮閃閃的手表取下來,扔給羅發(fā),說道:“這是我的賀禮,祝汪局長步步高升!”說著便頭也不回地往里走。那聽差跟在他身后,就聽他說:“你跟著我做什么?我在人家家里做客,還帶個聽差,像什么樣子?倒叫人家說我輕狂擺架子!” “我的爺,我也是這樣想,可是不跟著您,我做什么???”聽差倒是很為難。 “你自己回家去,沒有你陪著,還能丟了我嗎?”青年一臉不以為然,自顧自往前走,留下聽差,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為難了一陣,自己回去了。 羅發(fā)看著手里的名片和手表,心里直犯嘀咕:“這樣奇怪的公子……”一邊疑惑著,一邊拿著名片手表去戲樓尋伯蓀,將這兩樣?xùn)|西交給伯蓀。 伯蓀此時正在戲樓聽?wèi)?,偶爾也與鄰桌的幾位官員交談兩句,見羅發(fā)遞過來的兩樣?xùn)|西,又問羅發(fā)那青年還說了些什么。羅發(fā)便把青年說的話都重復(fù)了一遍,見伯蓀眉頭擰著,便小心問道: “是不該放進來的人么?” 伯蓀搖搖頭,跟身邊的人說了一聲,便往外走,說道:“你可派人看著他了?” 羅發(fā)道:“當(dāng)時小的身邊沒有人,就叫賬房跟著伺候,小的是萬萬不敢放著他隨便逛咱家宅子的?!?/br> “嗯?!辈p思忖了一下,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個何總長從來不依附任何勢力,這幾天又鬧著要辭職,估計鬧不出什么來。我去看看,何家這樣的家庭,要是能攀上關(guān)系,自然是受用無窮的?!闭f著就隨著羅發(fā)四處尋那青年。 此時青年已經(jīng)自己走上抄手游廊,一邊走,一邊跟身邊的賬房說道:“早些我不知道汪家是這樣的宅子,要是先知道,我就拿著大哥的請柬一早來了。還用等到現(xiàn)在鬧成這樣?” 賬房笑道:“這位先生看著也是很時髦好游的人,恐怕頤和園您都逛膩了,還稀罕這樣的宅子?” “就是頤和園逛膩了,才喜歡這樣的宅子。這種私宅平時是沒有機會進來逛的,今天走走,也是很新鮮的。”青年一邊逛,一邊說:“你家老爺實在夠闊氣,一進京就買下這樣大的宅子?!?/br> 他再往里走,就是汪太太招待女賓的大廳了。因為不想去湊熱鬧,就一轉(zhuǎn)身往東走。他是個很特立獨行的人,身邊的賬房跟得久了,就覺得煩悶,便想辦法哄得賬房去尋主人,自己倒繞開另去逛了??上В瑳]多走幾步,便有些暈頭轉(zhuǎn)向。因他從小受到西式教育,家里住的也是洋樓,很少逛這樣的舊式宅院。在一個穿堂前猶豫了一下,便走進了一個院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