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你回來說過曼云，我便托人查了查汪伯蓀的一些事情，這個人實在是不能信任?！睆V儒掏出煙斗，凝著眉。

    康夫人不太明白，說道：“他是曼云的親生父親，怎么不能托付？難道他現(xiàn)在的太太不夠賢惠，他又是個糊涂的人？”

    廣儒搖搖頭，說道：“且不說他朝秦暮楚的政治手腕，就是對家人，也實在是無情。據(jù)說二十年前，他不過是私塾的落第秀才，被閆家小姐看上，招他入贅。成親幾年后，岳父死了，他便收了閆家的財產(chǎn)。閆家是白手起家，老太爺是孤兒，并沒有什么親戚，閆氏只能眼睜睜看著汪伯蓀吞了閆家的家業(yè)。”

    一席話，說得康夫人心里發(fā)毛：“他竟然是這樣的人！”

    璧成咬緊牙關(guān)：“茂蓁若不是走投無路，怎么會委身這樣的人？當(dāng)年她雖小，卻是很有些思想的。怎么會任人擺布？”

    康夫人搖搖頭，說道：“你還小，不懂的。茂蓁從小沒見過什么入不得眼的東西，一夜之間，父親被殺，不容于親族。又流落在外，經(jīng)歷了那么多，總要學(xué)乖的。要是她從小平安無事長大，依舊是嬌生慣養(yǎng)，又怎么容得下丈夫另娶呢？”

    廣儒嘆息道：“當(dāng)初是我們虧欠了茂蓁，害苦了她！”

    璧成安慰道：“時局緊張，伯父自身都難保，一時照應(yīng)不到，也是有的。不如想著如何安頓好曼云，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br>
    廣儒點點頭，說道：“當(dāng)年叔槐一出事，陳氏一族便爭著與其斷絕關(guān)系，后來改朝換代，又搶著要分叔槐的家產(chǎn)，實在是一群無恥小人。曼云是斷然不能交給他們的?！?/br>
    康夫人說道：“你這樣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叔槐在北京不是有座宅子嗎？南方的祖屋也沒有毀掉，倒可以給曼云留著?！?/br>
    廣儒點點頭，說道：“這個我出面與政府交涉就好，這宅子他們留著想做部門辦公室的，我一直不肯，等著茂蓁的消息。如今過到曼云名下，最好不過了。如今佩良在南方主持的生意，當(dāng)年叔槐也曾出過銀錢，分出一部分股份給曼云，她手上也算有了活錢?！?/br>
    康夫人也覺得這個再好不過：“汪家現(xiàn)在由閆氏當(dāng)家，據(jù)曼云說，這個人還算賢惠?？墒钦l又知道她心里怎樣想的呢？有些太太，面上對前妻的孩子比親生的還親，背地里卻克扣東西，扎小人，說壞話，哪里提防的過來呢？曼云有了財產(chǎn)，底氣也足些?！?/br>
    璧成恍然大悟：“我說伯母怎么張羅起曼云的財產(chǎn)了，原來還有這一層道理。”

    “你從小家庭環(huán)境簡單，并不曉得其中的厲害。天下間哪個母親愿意自己孩子的光彩被人奪了去？曼云這樣優(yōu)秀，就怕得罪了汪太太，以后的日子必定不好過?！笨捣蛉苏f道：“下次我少不得還請她jiejie過來，好讓汪太太也平衡一下。”

    康廣儒吸了口煙斗，說道：“曼云說話處事這樣小心，必定是日日小心翼翼。她還不愿意我們對外公布這事情，像是顧忌他的父親?！?/br>
    璧成眉毛擰在一起，說道：“這樣復(fù)雜，我都弄不清楚了?！?/br>
    廣儒的眉毛也擰在一起，煙霧漸漸遮住了他。

    汪府里，曼云成了大功臣。伯蓀捧著廣儒的名片，喜不自禁：“云兒果然爭氣，一去便結(jié)識了這樣幾位有名望的人物。這康先生自不必說，就是呂璧成女士也是極厲害的風(fēng)云人物。”

    曼云靜坐在一邊，只是低著頭。

    “我就說，曼云是幾個兄弟姐妹里頂好的一個。真是強似男兒了！”汪太太也瞇眼笑著。

    “那是！世番這些日子，我有心培養(yǎng)，也沒有這樣的成績！”伯蓀得意地說道。

    成績……曼云低頭咀嚼著這句話。

    汪太太聽見伯蓀如此直白地說，看著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黯然的世番，心里有些憋屈，但還是陪著笑臉說道：“世番靦腆，倒是研究學(xué)問的材料?！?/br>
    “這倒是，世番的成績還是很好的。如今若是能在大學(xué)里做教授，也是很受敬重的。在教育局做事，就不行了。非但待遇不高，也沒什么權(quán)力?！辈p笑道，語氣里倒對教育事業(yè)不是很上心。

    曼珺在一邊，吃著已經(jīng)剝好的綠瑩瑩的葡萄，笑說道：“康夫人已經(jīng)給我下了帖子，下周要我過去做客呢！”

    伯蓀搖頭道：“那也都是曼云的功勞，恐怕為你說了不少好話?！?/br>
    曼珺笑道：“那是自然，否則都沒有見過，又怎么會請我呢？曼云對我很好，我記住了！”

    汪太太手暗地里抓緊裙子，面上卻笑著說：“你一個jiejie，說這些話也不嫌害臊。既然記住了，就該想著以后有機會多幫幫云兒?！?/br>
    伯蓀笑道：“確實，小珺以后確實要學(xué)著做好jiejie了?！?/br>
    “遵命！”曼珺笑著，把手邊盛葡萄的玻璃盤子推向曼云，說道：“meimei請用！”

    汪太太拍掉她的手說道：“越發(fā)不像樣了。自己拿手吃了那么多，還好意思給你meimei！”

    曼珺又收回葡萄，笑說道：“那我就先吃完，一會兒叫綠竹再給你剝一盤，我絕對不跟你搶！”

    伯蓀爽朗地笑道：“我的家庭，自信是極幸福，極完美的家庭?！闭f著，眼睛閃閃的望著汪太太，說道：“夫人功不可沒?！?/br>
    汪太太擺擺手，道：“老夫老妻了，還說這些話！”

    曼珺打趣道：“雖說是老夫老妻了，可是這份感情，比一些新式夫妻一點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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