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源什么都不會(huì)問，他只是陪著喝多了的云瀠。

    女孩順勢無力地靠在了他肩膀上，覺得太舒服了，蹭了蹭，不肯挪開腦袋。

    方清源僵了僵，知道她真的醉了。

    云瀠的頭發(fā)蹭著他的側(cè)頸，如藤蔓，像要整個(gè)圈住，圈住他這個(gè)人。

    “方清源……”她揪著他的衣服，眼淚滴滴答答掉在上面，呢喃著他的名字，述說無盡的委屈。

    “你怎么都不說話？”

    方清源：“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我說！”女孩泛著一股狠意，大聲宣布，“我有弟弟了！我有一個(gè)弟弟！”

    第23章 月濺星河05 方校長的獎(jiǎng)勵(lì)

    方清源一愣。

    云瀠哭著：“原來我特么有個(gè)弟弟, 都特么上小學(xué)了我cao！所有人都瞞著我！”

    “云瀠！”他皺了皺眉。

    她癟了癟嘴：“你不要兇我?！?/br>
    方清源：“……”

    “你帶我出去透透氣好不好？我快要窒息了。”

    當(dāng)然要窒息了，方清源看著她哭腫的眼睛，那么薄的皮膚, 碰一下要碎了似的，再這么哭下去明天該多疼。

    “走?！彼f。

    她依著他站起來，卻走得東倒西歪, 心里很急, 怕他不要她, 驀地, 面前個(gè)子那么高的男人突然矮了下去，寬闊的后背亮在她腳邊, 只兩個(gè)字：“上來?！?/br>
    她想都沒想, 猴似的爬了上去。

    生怕他不帶她一起。

    食堂與宿舍就隔著兩道墻, 可以聽見吳海在教李老師玩王者，彤妹在哄崽，劉恒老師第六百遍在放那首女團(tuán)歌——

    月光下，方清源背著小小一團(tuán), 在他的菜園繞圈。

    他的手禮貌地握著云瀠的膝彎，她穿裙子, 裙擺壓在他手腕下。手腕還有一截直接貼著她的皮膚，涼絲絲的, 比豆腐還細(xì)。

    女孩的身體依賴著他, 心口那么燙, 灼著他凸起的兩塊肩胛骨。

    一個(gè)硬一個(gè)軟, 他如一張床，她如床上的棉花被。

    “方清源，我不喜歡醫(yī)院?！彼谒成? “我想看星星?！?/br>
    “抬頭?！?/br>
    她看著星星，月亮藏在星河中，散發(fā)溫柔的光。

    “我不喜歡一個(gè)人在醫(yī)院?！迸?zhí)拗著。

    “什么時(shí)候？”

    “來這里之前?！痹茷u說，“那天晚上，也有這樣的月光，只是沒有這么多星星?！?/br>
    他停下來，側(cè)過頭，只能看見她一點(diǎn)點(diǎn)表情。

    “我不是因?yàn)樵诰W(wǎng)上挨罵才躲到這里，也不是有別的什么目的，我根本不在乎。”她往他后頸躲了躲，躲著他太過鋒利的眼神，這樣才能繼續(xù)說下去——

    “病房里有好大的電視，我好久沒看過電視了……在播希望小學(xué)的紀(jì)錄片，我打電話問，他們說這里缺美術(shù)老師，所以我來了，等這學(xué)期結(jié)束……”

    既然沒死成，那就做點(diǎn)事，然后再去死。

    這是她的打算。

    雖沒說出口，但方清源聽懂了。

    他攥著她膝彎的手緊了緊。

    她感覺到了那股力量。

    她頓時(shí)委屈得不知道怎么才好，只能抱緊他，再緊一點(diǎn)，他成為了她的浮木。

    “他們都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們……我討厭他們所有人！”

    她貼在他頸側(cè)，像頭受傷的幼獸，眼淚淌過他肩膀，有幾道透明的水痕劃過那小麥色的皮膚，蓄在了深深的鎖骨窩里。

    她聽見背著她的男人沉沉嘆了口氣。

    “別這樣?！彼f，“不管怎么樣，別這樣?！?/br>
    很堅(jiān)定，指引著活下去的方向——

    “這里的孩子再難都不會(huì)冒出這種念頭，他們學(xué)習(xí)也好打工也好，都想靠自己的雙手去闖未來，你啊，小小年紀(jì)，還沒這里的孩子活得明白?！?/br>
    “……”云瀠把這話聽進(jìn)去了，她蕩了蕩小腿，光裸的腿肚子蹭在方清源襯衣上，暈乎乎的腦袋貼貼，蹭了蹭他的耳朵，撒嬌，“你給我上上課吧方校長，我喜歡聽你掉書袋?！?/br>
    方清源見識過這姑娘有多愛貼著彤妹撒嬌……

    現(xiàn)在輪到他了……

    她總是這樣毫無保留地、熱烈地、對待她相信的人。

    “不許動(dòng)了?！彼嚨爻雎?。

    她也乖：“嗯嗯，你說嘛~”

    方清源背著她在菜地里踱步，相信這么淺顯的道理她不是不知道。方清源的背脊承托著她的重量，她太輕了，似乎一個(gè)沒抓住就不見了。

    所以他是很愿意給這姑娘“上上課”的：“娃娃們出生在這里，沒見過什么好的，所以再壞的也能承受，他們的快樂很簡單，收到捐贈(zèng)的衣服書包能開心好幾天。你……”

    “嗯嗯?！?/br>
    “我還沒說完，嗯什么？你也知道一個(gè)人在醫(yī)院不好受？你那個(gè)經(jīng)紀(jì)人……”

    “他不知道。”

    “……膽子太大了?！狈角逶从謬@了口氣，“給孩子們做個(gè)榜樣吧，云老師。”

    “如果他們需要，我就是他們的mama！”女孩剛緩了緩，又沁出兩包淚。

    方清源的心被狠狠觸動(dòng)。

    他仰頭看天上的星星，小時(shí)候單純地以為，mama就在天上。

    ...

    云瀠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宿舍的了，一頭亂糟糟的鳥巢立在頭上，她緩了好一會(huì)兒，抱著她的寶貝小象，慢慢想起自己是怎么騙人說喝不醉，怎么哭唧唧賴在方校長身上，怎么讓人家背著她在小菜地打轉(zhuǎn)，眼淚鼻涕沾了人家一身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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