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片无遮挡高清免费久久,在线亚洲高清揄拍自拍一品区,成熟女人色惰片免费观看,久久噜噜噜久久熟女精品,综合激情平台夜夜做,avt天堂网手机,久草色网视频国产

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君主在線閱讀 - 君主 第71節(jié)
翻页 夜间

君主 第71節(jié)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坐在一旁的菲利普,對方碗里的湯看上去比起剛上來時沒有什么變化。

    “這湯不合您的胃口嗎?”愛德華問道。

    菲利普看上去如同再次從白日夢當中被喚醒一般,他有些茫然地看了國王一眼,仿佛是在確定對面的人剛剛問了他一個問題。

    “這湯非常鮮美,然而這里面的香料對我而言有些太多了?!彼噶酥缸约旱臏耄霸谖铱磥?,這些來自東方的香料,都是些異教徒的產(chǎn)品?;酵絺?yōu)榱丝诟怪?,用我們的黃金和產(chǎn)品去交換這些墮落的產(chǎn)物,實在是不應該。我想這是一種魔鬼的引誘?!彼f著把面前的餐具朝著更遠處微微推了一推,仿佛那里面放著的不是湯汁而是毒藥,“上帝賜予了他的子民鹽,讓他們用來處理食物,這就夠了?!?/br>
    愛德華微微翻了個白眼,他突然沒有把談話繼續(xù)下去的興致了。他抬起頭,環(huán)視大廳,每個人都時不時的用余光觀察一下他的動靜。如同潮水一般的厭倦感瞬間包圍了國王——把自己的人生變成一場永不落幕的表演,這就是獲取權(quán)力的代價嗎?屋子里的無數(shù)張面孔看上去都千篇一律,欲望,野心和算計讓他們的面孔看上去如此無聊,仿佛是工坊里成批燒制成的陶土小像一般。

    除了那一個人以外。

    羅伯特·達德利因為今天場合的特殊性,只能坐在距離國王有一定距離的地方。他的目光同樣時刻注意著御座上的國王,然而其他人的目光和面孔只能讓國王感到厭倦和煩躁,唯獨他的注視讓愛德華感到心安,如同沙漠當中的旅行者看到不遠處的綠洲一般。在這個瞬間,愛德華突然希望自己并不是國王,而僅僅是一位普通人,一位擁有選擇自己和誰共處一室的自由的普通人。

    在西班牙的菲利普另一邊,瑪麗長公主似乎在說些什么,那聲音傳到國王的耳朵里已經(jīng)無法聽出任何有意義的信息,然而那溫柔的聲音卻是愛德華從未聽到過的??蓮哪俏徽煞虻谋砬樯峡矗坪跬耆珜Υ艘馀d闌珊。她需要多久才能接受現(xiàn)實,承認自己的丈夫不愛她呢?命運的安排真是無情,它為女兒安排了和母親一樣的道路,一條對于瑪麗公主而言算得上是終生的噩夢的道路。

    在市長的另一邊,伊麗莎白公主正看上去饒有興致的聽市長口沫橫飛地介紹本地的紡織業(yè),此刻他正竭力向公主證明城里紡織廠出產(chǎn)的白色繡花面料正和公主的發(fā)色相襯。伊麗莎白看上去興致盎然,只有那細微的小動作,諸如輕輕敲擊桌面的指尖和時不時抽動的眼角泄露出她心里的不耐煩。國王心里突然冒出一個有些怪異的想法,如果伊麗莎白公主有一天真的得到了這王位,她會感到厭倦,以至于大失所望嗎?

    他有些無力地將刀叉放回到盤子里,聽著身后傳來前來撤菜的仆人的腳步聲,微微閉上了眼睛,在心里計算著這場宴會還要多久才能結(jié)束。

    第105章 新娘

    溫切斯特那場市政廳的晚宴后的第二天,宮廷便從臨時駐驊的行宮出發(fā),返回倫敦城,為三天后的婚禮做準備了。

    舉行婚禮的日期定在十月五日,按照哈布斯堡家族的傳統(tǒng),婚禮將在黃昏時分舉行,之后新婚夫婦返回白廳宮,在那里舉行盛大的晚宴和舞會,幾乎全國的頭面人物和外交使團都收到了邀請。

    在婚禮的籌備過程當中,國王陛下表現(xiàn)的非??犊?,因此整個婚禮的規(guī)模十分十分盛大,比起亨利八世國王當年迎娶瑪麗公主的母親阿拉貢的凱瑟琳的那場婚禮有過之而無不及。自然而然,這場整個歐洲大陸罕見的盛事也吸引了大量的觀眾,根據(jù)內(nèi)政部調(diào)查統(tǒng)計委員會的估計,過去的兩星期里,有八萬名游客涌入倫敦,其中甚至還有不少來自歐洲大陸的游客。

    對于國王的秘密警察頭子,內(nèi)政部調(diào)查委員會的主席弗朗西斯·沃爾辛厄姆爵士而言,過去的幾個星期完全是一場噩夢——西班牙王位繼承人和英國長公主的婚禮,無疑具有巨大的政治敏感性,如今齊聚在倫敦城里的著八萬名游客很可能混有來自歐洲各國極端分子,間諜和陰謀家。蘇格蘭之前的謀反事件和先王被毒害一案讓安全保衛(wèi)工作成為了整場婚禮的重中之重,在過去的幾星期里,弗朗西斯爵士和他的屬員們夜以繼日地工作,才確保了整個婚禮截至目前依舊一切正常。

    下午四點鐘,國王的車隊從白廳宮的大門當中駛出,穿過歡呼的人群構(gòu)成的海洋,駛向圣詹姆斯宮。瑪麗公主從溫切斯特一回來就住進了那里,一個小時后她會從那里和國王一起啟程前往威斯敏斯特教堂,她的未婚夫?qū)⒃谀抢锏却?/br>
    二十分鐘的旅程后,馬車駛進了這座都鐸式風格的紅磚建筑的大門,在庭院里掉了一個頭,停在了入口處。與往常一樣,當國王下車時,總是騎著馬跟隨在他身后的羅伯特·達德利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扶他下車了。

    國王朝著羅伯特點了點頭,把他留在了宮殿的門口,自己走進了大廳。

    令愛德華有些意外的是,整座宮殿里顯得異常的安靜,大廳里空蕩蕩的,只有一個仆人站在那里,彎腰對著國王,如同一尊雕像一般一句話也不說。

    “公主殿下呢?”國王走到那仆人身前問道。

    那仆人終于直起身來,“長公主殿下在樓上恭候陛下?!彼兄粡埖刂泻H说墓陪~色臉龐,講英語的口音十分奇怪。

    國王細細端詳了一番那仆人的臉,“您是西班牙人?”

    “是的,陛下。我是菲利普陛下派來為瑪麗長公主殿下充當西班牙語翻譯的?!?/br>
    “西班牙語翻譯?”國王奇怪地問道,“這是為什么?她的西班牙語說的很好?!?/br>
    “是的,的確如此。長公主殿下的西班牙語十分地道,令人贊嘆。”那西班牙人鞠了一個躬,“然而遺憾的是,菲利普國王陛下并不會說英語,因此他們已經(jīng)商定婚后共同生活中只說西班牙語,而我的工作就是把他們的西班牙語命令翻譯成英語,然后再轉(zhuǎn)述給仆人和侍女們。”

    “這不會很不方便嗎?”國王的聲音明顯變的有些冷淡。

    “這只是權(quán)宜之計,陛下。菲利普陛下已經(jīng)從西班牙為瑪麗公主挑選了男仆和貼身侍女,他們將會取代目前瑪麗公主身邊的仆人和侍女,事實上他們當中的不少人已經(jīng)隨著菲利普陛下一起抵達了倫敦,如今在正在樓上陪伴公主。”

    國王臉上的表情異常復雜,他張開嘴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最終僅僅是搖了搖頭,不再理會那西班牙人,徑直朝著樓梯走去。

    二樓的走廊里,肅立著一群穿黑色服裝的男人和女人,他們看上去面色嚴肅,在一瞬間國王甚至覺得自己身處修道院當中。與樓下那人一樣,他們都如同雕塑一般,一聲不吭,一動不動,只有那偶爾轉(zhuǎn)動的眼珠顯示他們還是有生命的存在。

    愛德華壓抑住內(nèi)心的不適,走到瑪麗公主寢宮的大門前,看向那個把守在門口,如同地獄的看門犬一般的中年女人。她穿著厚重的宮裝和兜帽,那一身看上去比重甲騎士的全套甲胄還要笨重。

    那中年女人朝著國王行禮,她同樣有著一張西班牙式的面孔,很顯然她正是那些與菲利普國王一起抵達英格蘭的西班牙侍女當中的一員。

    “瑪麗公主準備好了嗎?”國王朝她點點頭。

    那女人的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我很抱歉,陛下,然而我不會說英語。”她用西班牙語說道。

    國王看上去已經(jīng)不會為這間屋子里發(fā)生的任何事情感到奇怪了,“瑪麗公主準備好了嗎?”他入鄉(xiāng)隨俗地用上了西班牙語。

    “公主殿下在屋里恭候陛下。”那女人回答道,同時打開了房門。

    國王沖著她點了點頭,走進了瑪麗公主的寢宮。

    瑪麗公主一個人坐在房間正中央的一把扶手椅上,夕陽在地板上投下她長長的影子??吹絿踹M來,她提起自己的裙擺,站起身來。她今天穿著一條紅色的長裙,上面用金線繡著玫瑰和石榴的圖案。裙子上掛滿了珍珠和寶石,當她站起身來的時候,窗外射進來的夕陽的光線讓她看上去燦爛奪目,幾乎讓國王睜不開眼來。

    “陛下,我的兄弟?!彼バ卸Y,那繁復的裙擺折疊起來,上面的金線和珠寶看上去如同金色的大海上泛著粼粼波光。

    國王遲疑了片刻,隨即大步走到瑪麗公主面前,伸手將她扶起。

    “您今天很美麗,我的jiejie?!彼梦靼嘌勒Z說道,語氣里帶著些許的諷刺。

    瑪麗公主看上去有些驚訝,她看向大門口那正在張望著屋子里情景的西班牙侍女,那女人被瑪麗公主突然的注意嚇了一跳,連忙低下頭,伸手拉上了大門。

    “如果您是因為這里的那些西班牙人而不滿,那大可不必?!爆旣惞鬓D(zhuǎn)向國王,開口說道,“他們不過是菲利普的一番好意,為了我們?nèi)蘸蟮幕橐錾罡臃奖?。?jīng)過這幾天的相處,我可以負責任的說他們完全可以勝任自己的工作,那些對西班牙人流傳甚廣的偏見完全是毫無道理的。”

    “我對西班牙人沒有偏見?!眹趸卮鸬?,“我也不介意菲利普帶一些他的人來英格蘭,畢竟他是這樁婚姻當中的男主角。然而您不覺得這屋里的西班牙人有些太多了嗎?我一路上見到的全都是他們,連一個英格蘭人都沒有見到,我還以為我是到了西班牙大使館里?!?/br>
    瑪麗公主的臉開始漲的發(fā)紅,“我覺得在我家里用什么樣的人,純粹是我和我丈夫的事情,與其他人沒有什么關(guān)系?!彼恼Z氣變得十分生硬。

    “我以為您在政治舞臺上混跡了這么久,早已經(jīng)了解了這個簡單的道理——一個政治人物的一舉一動,都不僅僅是他或她自己的事情,他要考慮大眾的觀感,正如同舞臺上的演員要關(guān)注觀眾的反應一樣?!?/br>
    “我和菲利普的婚姻不僅僅是政治!”瑪麗公主高傲地揚起頭,“我們是命中注定的夫妻,是天造地設(shè)的愛人!”她說這話時的語氣斬釘截鐵。

    國王盯著瑪麗公主的眼睛,仿佛是要弄清楚這是不是她的真心話。過了半分鐘的時間,他終于垂下眼睛,長嘆了一口氣,“我一直覺得您是個聰明人,我親愛的jiejie,甚至是我所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之一。我想在您內(nèi)心深處,一定已經(jīng)意識到了某些東西,然而也許是您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許,亦或是您不愿意直面那令人失望的現(xiàn)實,結(jié)果就是您一直拒絕承認那個幾乎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的秘密?!?/br>
    瑪麗公主臉上的高傲表情逐漸被慌亂所取代,她張皇失措地掃視著空蕩蕩的房間,仿佛在大海里掙扎的溺水者徒勞地搜尋可以抓一把的浮木。她猛烈地搖著頭,不知道是在向國王還是對自己搖頭。

    “不,我不明白……”她有些支支吾吾地說,“我不明白您在說些什么?!?/br>
    “今天是您的好日子。”國王嘆了一口氣,“我本不愿意在今天掃您的興,然而鑒于如今這種情況,我想我不得不做那個惡人了。”

    “我看得出來您對于菲利普的感情,或者更準確的說,迷戀。我并不理解他身上有什么值得您迷戀的地方,在我看來您比起他來要強上許多,然而我對您的感情表示尊重。但是遺憾的是,我并沒有在那不勒斯國王陛下的身上,看到您對他的這種感情。”

    瑪麗公主的肩膀微微發(fā)抖著,胸脯一起一伏,她臉上露出驚惶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想要反駁些什么,然而卻實在想不出該如何回應。

    “菲利普如今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清楚地說明,對于您和他的婚姻,他僅僅把它當作一樁政治聯(lián)姻,不過是盡他作為西班牙王儲的義務而已。對于西班牙來說,和您成婚,這是一招妙棋。然而對于您的未婚夫而言,這場婚姻也不過就是一步棋罷了。您想要與菲利普成婚,我同意了,并且祝福您,然而我想如今是您必須面對現(xiàn)實的時候了。”

    “可這和您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瑪麗公主因為激動而顯得氣喘吁吁,她渾身搖搖晃晃,看上去仿佛喝醉酒一般,“我愿意嫁給他,我迷戀他,即便他并不愛我,這又和您有什么相干?”她的臉色變得慘白,如同被一具被吸干了血的僵尸。

    “首先,您是我的jiejie,”國王伸出手扶住瑪麗公主的胳膊,“您的前半生因為一個男人,我們的父親而并不如意,這一點我明白,我不希望您的后半生因為另一個男人同樣蒙上陰霾。您有資格得到幸福,您也理應得到幸福。”

    “幸福?”瑪麗公主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來,“當作為一個女子降生的時刻,我就永遠失去了幸福的資格!您明白嗎?如果我是個男孩,無論有多少鶯鶯燕燕在父親的身邊環(huán)繞,我母親的身份都是無可動搖的!她活著的時候永遠是西班牙公主,英格蘭王后,當她去世之后,她也會以一位王后的排場安葬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由整個王國的貴族為她送葬,而不是在某個不知名的鄉(xiāng)村禮拜堂里,連她自己的孩子都不能獲準出席!”

    “好吧,也許如您所說的,他不愛我,可那又如何呢?男人的愛比起秋天湖面的霧氣還要飄忽不定,如同海上的幽靈船一般,突然地出現(xiàn),之后又突然地消失。我們的父親愛過我的母親,也愛過您的母親,之后也對她們都喪失了興趣……唯一的區(qū)別就是您母親生下了一個兒子!只要我為菲利普生下一個兒子,他就永遠是我的丈夫!我會是西班牙的王后,那不勒斯的王后,尼德蘭和耶路撒冷的王后!未來有一天,我的兒子會統(tǒng)治從意大利到秘魯?shù)娜客恋?,只要我有一個兒子……只要我為他生下一個兒子!”她歇斯底里地喊叫著,那聲音比起語言更像是呻吟。

    瑪麗公主的臉變成了青灰色,臉上的五官已然變得扭曲了。國王只得扶著她坐到身后的一把扶手椅上。他看著癱軟在椅子上的瑪麗公主,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說道:

    “如果這是您所想的,那我也無話可說。然而既然您婚后計劃仍然留在英格蘭,那么在說完弟弟該說的之后,現(xiàn)在我也必須說一些國王要對您說的話了?!?/br>
    “在我看來,菲利普對您的控制已經(jīng)達到了一個危險的程度,您似乎對他說的一切都言聽計從。也許是愛情的火焰晃花了您的雙眼,亦或者是您為了討好他而不惜委曲求全,然而無論如何,這些天里您表現(xiàn)的就如同他的提線木偶一般。鑒于您在政治上擁有的巨大影響力,這種控制對于國家而言是一種威脅。如果您和您的黨羽不幸淪為西班牙人的馬前卒,那我將無法容忍您繼續(xù)保留這樣巨大的政治影響力了?!眹跽f這話的時候板著臉,看上去比起兄弟更像是一位法官,“如果您婚后還住在英格蘭,那么您就應當扮演英格蘭長公主的角色,而非是那不勒斯的王后?!?/br>
    瑪麗公主沒有回答,她斜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如同失去了知覺一般。

    國王接著說道:“站在您的角度上看,您手下的那些人們效忠于您,同樣是因為您是英格蘭的長公主,王位的第一繼承人。他們當中的許多人雖然是天主教徒,但是依舊珍視國家的獨立,如果您成為西班牙利益的代言人,您的黨派也會如同冰塊在烈日下一般迅速消融的,到那時,您恐怕也就剩下離開這一條路可走了?!?/br>
    “所以您是在對我下逐客令了?”瑪麗公主揚起頭,臉色鐵青地問道。

    “這絕不是逐客令,也不是什么最后通牒?!眹跤颥旣惞骷怃J的目光,“我只是向您指出您所面臨的現(xiàn)實。我并不打算逼迫您做什么,然而到某個時刻,形勢的發(fā)展會要求您您必須做出選擇。

    “那就等到那一天再說吧。”瑪麗公主干巴巴地回應道。

    “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了。但無論如何,作為您的弟弟,無論政治立場如何,我都要祝您日后萬事如意,也希望我的判斷是錯的,您真的能從這場婚姻當中得到幸福?!?/br>
    瑪麗公主看上去對國王的祝福頗為意外,她愣了好幾秒,終于回復道:“感謝您的盛情,我不會忘記的。”她的語氣也軟化了不少。

    “如果您準備好了,我們就出發(fā)了?!眹醭旣惞魃斐龈觳?。

    瑪麗公主撐著椅子扶手站起身來,她臉上露出一個有些局促的微笑,伸手挽住了國王的胳膊,兩人一起向大門走去。

    走廊里的西班牙男女,見到兩人出來連忙直起身子,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看上去如同墻壁上裝飾的壁花?,旣惞鏖L長的裙擺一直拖到地上,兩名早已等候在門口的侍女快步上前來將裙擺托起,跟在公主和國王身后。

    當他們步下樓梯時,馬車已經(jīng)在門廳的出口處等待了?;檐囀且惠v華麗的敞篷馬車,這樣的選擇自然是為了彰顯王室的親民姿態(tài)。拉車的六匹白馬低聲地嘶鳴著,用自己的蹄子踢踏著鋪著大理石的地面。六匹馬的身上沒有一根雜色的毛發(fā),每匹馬的雙耳之間都掛著紅色的花結(jié),看上去如同在額頭上插上了一朵玫瑰,每匹馬頭上的花結(jié)中央都掛上了一顆碩大的珍珠,任何人都看得出這個裝飾品象征著那紅白色相間的都鐸玫瑰。

    當瑪麗公主登上馬車的踏板時,國王一直扶著她的胳膊,而后他也同樣登上了馬車,坐在瑪麗公主的對面。跟在他們身后的兩名女仆托起公主依舊耷拉在車下的裙擺,把它放到了兩人的腳邊,而后關(guān)上了車門。

    國王朝著不遠處的羅伯特點了點頭,隨即整個車隊開始行進起來。圣詹姆斯宮的大鐵門打開了,如雷的歡呼聲穿過門洞涌進庭院,馬車一路朝著那歡呼的人群駛?cè)ァ?/br>
    幾英里外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里,賓客們已經(jīng)陸續(xù)抵達,而在教堂的大門外,那些有幸搶到好位置的觀眾正翹首以盼婚禮的開始。早在前一天晚上,禁衛(wèi)軍已經(jīng)開始在附近設(shè)置路障和哨卡,只有經(jīng)過檢查的觀眾才得以在教堂前等待。而在今天天還沒亮,教堂的全副執(zhí)事就已經(jīng)傾巢出動,在教堂的入口處鋪上了一條長長的紅地毯,一直鋪到馬車乘客下車的地方。在他們對面,那些來自全國各地的農(nóng)民,小商人和小職員組成的觀眾正饒有興趣地猜測著這場婚禮究竟要花費怎樣的天文數(shù)字??v觀各國,對達官貴人們的大典最有興趣捧場的也正是這些人。

    教堂的大廳里已經(jīng)是人聲鼎沸,許多自恃身份的貴人們,今天也拋下了矜持,早早地就來到教堂里,想要占個好座位以看個痛快。而在通常情況下,這些人可都是把“裝出自重,人便敬重”這句話當作人生格言,在各種場合個頂個地遲到,以此彰顯自己身份的人物。只有那些真正有身份的人,才自信總會有人獻媚地為他們讓出符合他們地位的位置,因此才在婚禮開始不久前不疾不徐地出現(xiàn)在來賓入場的地方。

    西班牙的菲利普此刻正面無表情地站在祭壇前,他看上去與其說是新郎,更像是一位主持婚禮的教士。他此刻正百無聊賴地看著祭壇前方供桌上擺放的蠟燭,那昏黃而黯淡的燭光一閃一閃,看上去仿佛一陣微風就會把它們吹滅。

    當首席大臣抵達時,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陣波瀾。菲利普仿佛一頭正在冬眠的熊,被外界的擾動驚醒一般,抬起眼皮,看了看對方在人群的恭維當中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當兩人的視線相交時,菲利普看到對方臉上掠過片刻的猶疑,而后微微朝著他點了點頭,隨即便轉(zhuǎn)過目光,四下張望著,仿佛突然間對教堂的裝飾變得很感興趣。

    與其它的任何場合一樣,熟人們總是喜歡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的,對于大多數(shù)人而言,參加這場婚禮的目的無疑就是為了增加自己在社交場上的談資,而他們已經(jīng)按耐不住傾吐的欲望了。他們伸出自己的手指,指點著一張張大人物的面孔,歷數(shù)著那些來參加婚禮的顯貴們。

    “諾森伯蘭公爵,多賽特侯爵,還有他妻子薩??伺糇谝黄穑氡厥且驗樗麄儍号幕槭隆瓋芍苤蠹獱柛5隆み_德利和簡·格雷的婚禮,您有收到邀請函嗎?我們?nèi)叶寄玫搅??!?/br>
    “法國大使來啦,他看上去比上個月胖了二十磅……您看到他后面跟著的那個留著八字胡的禿頂小老頭了嗎,那家伙是威尼斯的大使,還有那些波蘭人,您瞧瞧他們穿的多可笑啊……”

    “瞧瞧,是那位侯爵夫人,您看見她身邊那個漂亮女仆了嗎,什么人會把這樣漂亮的女孩子放在自己丈夫眼皮底下……所以您想想她們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真是不言自明……”

    那無數(shù)的低聲交談,構(gòu)成了一張秘密和八卦的大網(wǎng),把每個人籠罩在里面。每個人都是吐絲的蜘蛛,每個人又都是徒勞地掙扎著的獵物。他們陷在這名為上流社會的庸俗泥潭里,所有人從出生到死亡,一輩子都爬不出去,不過幸運的是,他們當中的大多數(shù)人也并不想爬出去。而在這泥潭之外,也多的是人排著隊想要跳進來。

    門外傳來一陣喧嘩聲,如同大海的波濤拍打著岸邊的礁石。夕陽從這哥特式大典的彩色玻璃窗里射進來,把一切染成一種華麗的金黃色。

    門外傳來侍衛(wèi)用長戟敲擊地面的聲音,巨大的管風琴開始轟鳴起來,整個教堂如同一個巨人一般蘇醒,這大廳就是他的胸腔,管風琴的那洪亮的樂聲回蕩在柱廊之間,讓那精美的彩繪玻璃窗在窗框上面震顫著。

    如同收到了信號一般,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轉(zhuǎn)向大門口,國王挽著瑪麗公主出現(xiàn)在那里,夕陽在他們身后拉出長長的影子。

    當他們正要跨進教堂的門檻時,瑪麗公主稍稍停頓了一下,她抬起頭看向上方的天花板,仿佛是期待著那天花板突然裂開,露出天主的面龐,指引她要如何去做一般。

    她終于下定了決心,跨進了這婚姻的神圣殿堂,賓客們注意到管風琴的聲音變得更大了。

    走廊兩邊的觀眾目送著瑪麗公主穿過那仿佛永遠走不到頭的大廳,那些距離最近的人注意到她在微微顫抖著。女士們展開扇子,遮住自己的嘴巴,和旁邊的同伴竊竊私語著,而男士們則只能湊到對方的耳邊交頭接耳。

    雖然新娘是今天的主角,然而國王依舊吸引了最多的目光。從古至今,王權(quán)都如同太陽,讓一切星辰,哪怕是月亮都黯然失色。國王蒼白的臉被夕陽的光暈染成金色,他那優(yōu)美的五官看上去并沒有往日的親和,反而顯得有些過分嚴肅。對于許多觀眾而言,他們會樂此不疲地花費幾天時間去揣摩國王臉上這表情的用意,而他們當中最富有想象力的人則會成為這幾天各個沙龍里的寵兒,在各種場合賣弄他們的猜測。

    在他們身后,跟著四位穿著石榴紅裙子的女儐相,看上去如同從同一個石榴里掉出來的四顆一模一樣的石榴籽。她們是公主的四位侍從,是她為數(shù)不多可以稱得上是朋友的人當中的一員,在她被整個世界拋棄時依然守在她的身邊。與四個女儐相對應的是四位男儐相,清一色的都是西班牙人,是菲利普從西班牙帶來的四位深受寵信的青年貴族,有著同樣的黑色頭發(fā)和英挺的五官,橄欖色的皮膚,讓人想起拉著菲利普國王馬車的那四匹安達盧西亞駿馬。

    伊麗莎白公主跟在他們后面,她挽著自己的陪同人,羅伯特·達德利的胳膊,看上去頗為平靜,然而如果仔細觀看,就會發(fā)現(xiàn)她時不時地就瞥一眼自己身邊的英俊青年,每瞥一眼她臉上就泛起一絲轉(zhuǎn)瞬即逝的潮紅。她看起來似乎在想些什么,以至于有些出神了。

    跟在他們之后的,是簡·格雷小姐和她的未婚夫吉爾福德·達德利勛爵,這對漂亮的年輕人即將在兩個禮拜之后邁入婚姻的殿堂,他們和簡·格雷小姐的meimei們走在一起——除了兩位公主以外,格雷家的女孩們是最近的王位繼承人。當然沒有算上如今流亡法國的原蘇格蘭女王瑪麗·斯圖亞特,她一俟?jié)M十六歲就將與自己的表弟,法蘭西王太子弗朗索瓦成婚。

    管風琴激昂的樂聲始終不停歇,教堂的唱詩班也開始歌唱起來,那清脆的童音聽上去如同天堂飄來的仙樂,讓這充滿算計和利益交換的儀式也有了幾分圣潔的味道。

    加德納主教和教廷特使尤金納德·珀爾紅衣主教已經(jīng)在祭壇前面等候,他們無論此時心里是怎么想的,臉上都掛著慈祥和藹的微笑,仿佛兩個終日樂呵呵的鄉(xiāng)村牧師。

    菲利普看上去仿佛終于從一場漫長的夢境當中醒了過來,他朝著國王和瑪麗公主鞠了一個躬,伸出胳膊,從國王那里將瑪麗公主接了過來,兩個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了一瞬,然而這兩道目光當中卻并不包含著多少善意,更多的則是懷疑和冷漠。

    這對未婚夫妻兩人轉(zhuǎn)過身,跪在了祭壇前,而國王也走到一邊,在祭壇側(cè)面的御座上落座。剛才站起身來恭迎陛下和公主的人群也紛紛落座,一時間裙擺的沙沙聲和座椅的吱嘎聲幾乎壓過了管風琴的奏鳴。

    大門緩緩關(guān)上,那夕陽和嘈雜的人群被一起關(guān)在了門外,即使燈火通明,然而大廳里一下子也變得陰暗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