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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袖藏天光在線閱讀 - 袖藏天光 第220節(jié)

袖藏天光 第220節(jié)

    吳佐一冷笑一聲,“蒼天可鑒,古往今來,富庶之處還盜竊官銀的例子比比皆是,這種例子不是更應(yīng)該謹(jǐn)慎嗎?常寺卿身為大理寺一干官員之首,難道這都想不明白?!”

    “這不比旁的貪污受賄更值得警醒嗎?!”

    吳佐一這番話出,擲地有聲,更是殿中掀起滔天巨浪!

    富庶之處盜竊官銀……

    方才還根本沒往此處想的官吏,都在吳佐一一番話后,紛紛背上冒出了冷汗!

    疏忽了,早前怎么沒想到的!

    富庶之處盜竊官銀,還能是做什么的!

    朝中各個都是人精!

    方才是因?yàn)槠侥虾罡@個名稱的緣故,才人人都未往此處想!

    但細(xì)思極恐……

    光是這些風(fēng)聲都足以積毀銷骨。

    這事要么常世勇同他們一樣,壓根兒沒往這處想過,但若是想了,應(yīng)當(dāng)知曉此事大理寺做不了主。

    常世勇就是想壓,也壓不下。

    要壓,也不是常世勇能壓住的。

    很快,不少目光都紛紛看向大殿之上的靛青色龍袍——吳佐一哪里是在參常世勇,這根本是在參天子?。?/br>
    若不是天子授意,給常世勇多少個膽子,常世勇敢這么做?

    吳佐一說的是,常世勇在大理寺卿位置上這么多年,不可能連這一絲基本的覺悟和判斷都沒有。

    御史臺原本就有當(dāng)眾諫言的權(quán)力,這是沖著天子來的?。?/br>
    讓天子正視聽!

    所以常世勇方才不是不吭聲,而是不能吭聲,因?yàn)樘熳佣嘉纯月暎?/br>
    常世勇能做到大理寺卿這個位置上,什么樣的風(fēng)浪沒見過。在吳佐一都抬出剛才那翻話的情況下,常世勇竟然還未慌亂,雖然仔細(xì)看,常世勇也面色煞白,但大抵都還算鎮(zhèn)定自若。

    “吳御史,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常世勇畢竟是大理寺卿,在殿中說話還是有分量的。

    “此事事關(guān)大理寺上下聲譽(yù),并非我常世勇一人;此事也事關(guān)平南侯府,吳御史身為三朝老臣,御史臺之首,不更應(yīng)當(dāng)知曉,什么叫大理寺查案,講究證據(jù)確鑿,此事尚未有定論,又事關(guān)平南侯府,秘而不發(fā)有什么不對?難不成讓風(fēng)言風(fēng)語積毀銷骨?”

    吳佐一對上,“那常寺卿如何解釋,幾個月過去了,大理寺上下什么都沒查到?按照大理寺的能耐,不早就應(yīng)當(dāng)將湖城掀個底朝天了嗎?難道說,大理寺內(nèi)陽奉陰違,看著在做查探之事,實(shí)則消極怠工,沆瀣一氣?”

    “你!”常世勇惱意,但還是強(qiáng)壓下這股子怒意,盡量平和道,“吳御史,此事牽連甚廣,不是像你們御史臺,上上折子就還能完事兒。大理寺辦案要有大理寺辦案的節(jié)奏,一步一步,不冤枉好人,也不放過宵小之徒,不是動動嘴皮子這么簡單之事!”

    殿中都聽得出常世勇是特意激吳佐一的,吳佐一也確實(shí)義憤填膺,“你!”

    常世勇趁機(jī)打斷,“吳御史,你我各司其職,就是你們御史臺這手是不是伸都太長了些!”

    “你!”吳佐一又想出聲,常世勇再次打斷,“說大理寺上下陽奉陰違,消極怠工,沆瀣一氣,吳御史,我們大理寺凡事都要拿出證據(jù),你若拿不出我們大理寺陽奉陰違,消極怠工,沆瀣一氣的證據(jù),就是污蔑,造謠,天子腳下,豈容御史臺如此作為!”

    “我是言官,自然要諫言,大理寺卿一職是要職,大理寺上下官員皆為朝中要員,既在陛下身側(cè),在朝中,老臣就應(yīng)當(dāng)果敢直言!”

    “言官諫言是可,但以諫言霍亂朝堂就是罪過!湖城官銀失竊一事,本是機(jī)密,此事背后錯綜復(fù)雜,眼下根本無法定論,大理寺根據(jù)案情特性做單獨(dú)處理,就是不想無中生有,讓朝中人心惶惶,生出不必要的麻煩。吳御史,倒是你,非要讓朝野上下生亂,是何居心!”

    “常世勇,分明是你想一手遮天,同平南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笑話,我乃天子朝臣,食君之祿,自是忠君愛國,常某所做之事問心無愧!倒是有人企圖渾水摸魚!敢問吳御史,大理寺都未查探出湖城官銀失竊一事同平南侯府有何瓜葛,吳御史怎么就能一口咬定此事牽連平南侯府?!如此大鬧朝堂,不是別有用心是什么!”

    “老臣是言官,看到不妥之處,為何不應(yīng)仗義執(zhí)言?老臣只看到大理寺橫在其中,阻斷了上通下達(dá)!”吳佐一再次叩首,“老臣懇請陛下,徹查此事!平南侯府此事非同小可,看似涉及官銀失竊,實(shí)則疏忽,可危及江山社稷。我燕韓幾百年基業(yè)豈可被有心之人毀于一旦!陛下?。 ?/br>
    吳佐一帶頭,大殿之中,御史臺官吏悉數(shù)出列,“懇請陛下徹查此事!”

    大殿之中這一幕來得太快,讓人措手不及!

    平南侯府在燕韓也有百余年聲譽(yù),百余年前也是燕韓國中世家,御史臺之言不僅針對了大理寺,還矛頭直指平南侯府,平南侯府一系有官吏出列,“荒謬!大理寺都說了此事尚無定論,御史臺就僅憑諫言之權(quán),在此其其下跪要挾天子!”

    當(dāng)即有人響應(yīng),“可不是嗎?當(dāng)初譚王之亂,是平南侯世子親率駐軍護(hù)駕,陛下還嘉獎過平南侯府和世子。轉(zhuǎn)眼不過一眼,怎么御史臺就開始捕風(fēng)捉影,欲給天子功臣摸黑嗎?這不是寒了平南侯府的心?也寒了當(dāng)初救駕朝臣的心?”

    御史臺中也有人反擊,“當(dāng)初譚進(jìn)駐守北邊,不也戰(zhàn)功赫赫,但后來呢?一樣謀逆!一事歸一事,有何不對!”

    “你!”官吏氣惱。

    御史臺官吏繼續(xù)道,“古往今來,功高蓋主的例子還少嗎?”

    “那我問你們御史臺,平南侯府這么多年沒反,譚王謀逆未反,為何偏偏眼下太平盛世的時候要反,你們御史臺諫言的時候,不會多想想嗎?編也編得像些??!”

    許久未吱聲的吳佐一忽然開口,“平南侯府若生了異心,定有同黨,既不是平南侯府的人,如何知曉眼下的平南侯府不會反,沒有占盡天時地利人和?”

    吳佐一的這番話極具指向性。

    同黨,天時地利人和,還有方才御史臺中的那句功高蓋主……

    朝中心底都紛紛駭然,而后或直接,或余光瞥向沈辭處!

    要說平南侯府同誰交情匪淺?

    非盛家和建平侯府莫屬。

    建平侯另當(dāng)別論,但沈家同平南侯府可是結(jié)過親家的!

    沈辭的姑母就是嫁到平南侯府的,而平南侯就是沈辭的姑父,沈辭與平南侯世子是表兄弟!

    若是平南侯府……

    那沈家也脫不了關(guān)系。

    如果說早前御史臺矛頭直指平南侯府還有些牽強(qiáng),但如今沈辭手握禁軍,立城邊關(guān)兵權(quán)也實(shí)際都在沈辭手中。

    沈辭還得天子信賴與重用!

    沈辭行事……那是慣來倚仗天子縱容,當(dāng)禁軍統(tǒng)領(lǐng)的第一日,就有過將佩刀插在景陽侯世子身側(cè)之事。

    聽聞寧相也對沈辭頗多微詞,也因?yàn)閷幭嘀G言,天子才將沈辭又放回邊關(guān)暫避風(fēng)頭,眼下是因?yàn)樯蚶蠈④娺^世,沈辭奔喪后才回京復(fù)命的!

    沈辭兵權(quán)在握,平南侯府若是……

    就光是這一句,就足以讓朝中和天子都忌憚沈家,忌憚平南侯府,更勿說還有一個建平侯府在!

    朝中紛紛后怕。

    此事若不是御史臺爆出來,許是,許是后果不堪設(shè)想!

    小五臉色都?xì)獍琢耍?/br>
    就算他是這幾日才到御前的,但也聽得出來這大殿之中忽然話鋒一轉(zhuǎn),矛頭就忽然指向?qū)④姡?/br>
    這些人!

    將軍在邊關(guān)是如何出生入死,保家衛(wèi)國的?

    將軍多少次中了敵軍的埋伏,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他們都不記得了!

    甚至譚王之亂,將軍不眠不休趕來救天子,為了讓天子從婁馳手中脫險,險些連命都丟了,都那幅模樣了,身上也一寸不沾血的地方都沒有!

    他們竟然還如此說!

    這里才是吃人不沾血的地方!

    小五氣粗,雙目泛紅。

    但他是近衛(wèi),就在殿中值守,剛好在沈辭一側(cè),沈辭背對著他,也沒有轉(zhuǎn)頭看他,但還是手在背后,做一個稍安勿躁的姿勢。

    在立城邊關(guān)的時候,若是遇上西戎,將軍讓他們稍安勿躁的時候就會如此。

    小五咬唇!

    沈辭是讓他稍安勿躁,他自己也要!

    若是放在往常,他未必能沉得住氣;但方才,他不僅沉住氣,還因?yàn)槌磷?,才能跳出自己去想——醉翁之意不在酒?/br>
    從最初的大理寺,到后來的平南侯府,再到他這里……

    環(huán)環(huán)相扣,水到渠成。

    若是一開始就將帽子扣在他這里,朝中不會這么多人相信;但正因?yàn)閷訉舆f進(jìn),無論是大理寺,還是平南侯府,還是他這里,都竄到一處,才更讓人信服。

    此事同他,同大理寺,同平南侯府都脫不了干系。

    事情忽然間便醞釀發(fā)酵到此處,是一步一步都有人在背后謀劃,而且謀劃之人一定精明!

    對朝中的人和事,都熟悉!

    沈辭抬眸看向殿上,若不是陳翎早前一再讓他三思后行,他許是從方才御史臺將矛頭對準(zhǔn)平南侯府和姑父的時候起,就已經(jīng)卷入其中。再等旁人將矛頭對準(zhǔn)他的時候,他更是跳進(jìn)黃河都洗不清!

    背后籌劃之人應(yīng)當(dāng)也算準(zhǔn)了他的脾氣,但卻未必料到他今日會如此……

    他如此,陳翎才有回旋余地。

    大殿中,御史臺和大理寺,以及旁的官吏繼續(xù)在爭執(zhí),忽得,大殿之上,陳翎開口,“夠了。”

    聲音雖輕,卻擲地有聲。

    天子威嚴(yán)下,所有人都噤聲不敢再開口,紛紛拱手低頭。

    忽然安靜下來,天子的聲音繼續(xù)道,“吳卿,常卿,早朝之后來麗和殿,朕要親自過問此事?!?/br>
    殿中在經(jīng)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對峙和爭執(zhí)過后,天子此番算是收尾。

    居高臨下,也恰好到處。

    雙方都有臺階下,天子介入,此事也不會再讓朝中繼續(xù)胡亂猜測下去。

    沈辭看向殿上,陳翎說的是,有她在。

    沈辭垂眸。

    但陳翎的目光先是落在寧相身上,眼下又落在吳佐一身上。

    吳佐一要么是被人當(dāng)了刀子,要么,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豁出性命去了,醉翁之意不在酒,這早就不僅是一石二鳥了,大理寺,平南侯府,沈家,都搭進(jìn)去了。

    以吳佐一在朝中和百姓心目中正直清廉的印象,若是再搭上一個建平侯府,再再搭上天子袒護(hù)沈家,那今日在朝中這些謀劃,便堪為典范……

    陳翎目光一直沒有從吳佐一身上離開。果真,見吳佐一再度叩首,痛心疾首道,“陛下!老臣以呈當(dāng)?shù)毓倮舻膽┱垥耸驴滩蝗菥彴 ?/br>
    陳翎打斷:“朕說,麗和殿會詳細(xì)過問?!?/br>
    吳佐一愣住。

    殿中也紛紛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