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鄙蜣o束好佩刀，躍身上馬，其余禁軍也紛紛躍身上馬。

    十月初冬，晨間的街巷中尚未多少行人。

    二十余騎打馬往北城門去，途中皆無阻攔。

    等臨到北城門，沈辭勒緊韁繩，遠(yuǎn)遠(yuǎn)見是戴景杰，關(guān)書博等人，還有方四平。

    沈辭笑了笑，方四平也朝他笑了笑。

    沈辭下馬，劉瀟也跟隨下馬，上前替他牽了韁繩，沈辭行至方四平跟前，“你怎么來了？”

    方四平溫聲，“給沈?qū)④娵`行。”

    “還真帶酒了？方子初！”沈辭哭笑不得。

    方四平也溫和笑道，“你才從大理寺出來，不得飲場酒去去晦氣，辭舊迎新？少逢不在京中，凡卓還在宮中伴駕，我總當(dāng)來送送你的?！?/br>
    他遞過，沈辭也伸手接過。

    早前在東宮，方四平就是諸事細(xì)致，思慮周全的一個。他們那時候還起哄，說方四平日后是要為相的人，一轉(zhuǎn)眼，方四平已是翰林院編纂兼吏部侍郎，位同副相。

    他要趕路，不能多飲，方四平帶來的酒壺亦袖珍。

    “說了多少次約酒，沒有一次約上的，擇日不如撞日，一路順風(fēng)，早日凱旋?！?/br>
    “借你吉言。”

    兩人仰首飲盡。

    身后的禁軍上前，從二人手中接過酒壺，近處只留了方四平同沈辭兩人一處。

    “自安，這次沈家和平南侯府的事，不乏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今次北上，惜自珍重?！狈剿钠蕉?。

    沈辭頷首，“我知道了。你在朝中也是，本是多事之秋，陛下跟前要有人。”

    “放心吧，自安?！狈剿钠綉?yīng)道，“陛下在，子初在。”

    沈辭拍了拍他肩膀，好似回到了東宮時候。

    方四平又笑了笑，“軍中有人相送，我不在此久待了，今日早朝告假專程送你一程，但翰林院還有事，等你回京再敘。”

    “好?！鄙蜣o松手。

    方四平拱手。

    一側(cè)就是方府的馬車，車夫已經(jīng)置好腳蹬，方四平踩著腳蹬上了馬車，最后，又撩起車窗的簾櫳，朝沈辭道了聲，“走了?！?/br>
    沈辭點頭。

    車輪滾滾，沈辭一直目送方四平的馬車消失在眼簾盡頭。晨曦光露，街巷中開始陸續(xù)熱鬧起來，城門處也開始有往來的行人在例行盤查。

    戴景杰和關(guān)書博也上前，“頭兒！”“頭兒！”

    “我就說嘛，頭兒肯定沒事！”戴景杰其實眼光還是紅的。

    “陛下出面護(hù)著頭兒，此事算告一段落了，頭兒的職位還在，總有一日會再回京中的，不說傷感，就當(dāng)抽空去林北金戈鐵馬。”

    關(guān)書博說完，戴景杰忍不住笑，“禁軍里就你會說話！”

    “頭兒！一路珍重啊，禁軍不得軍令不得擅自出京，我同老關(guān)送不了你了。”戴景杰上前擁他，“將軍，日常再長，我們都等你回來！”

    沈辭亦沉聲道，“早前說的還記得嗎？”

    戴景杰點頭，“將軍放心，我會看好禁軍，不會讓禁軍成旁人手中棋子，禁軍會誓死效忠天子。”

    沈辭頷首。

    沈辭松手，既而再度同關(guān)書博相擁，關(guān)書博也道，“頭兒，我同老戴一處！”

    沈辭輕嗯。

    戴景杰和關(guān)書博帶著身后的一干禁軍將領(lǐng)再次朝他拱手行禮，“將軍一路珍重?！?/br>
    戴景杰最后道，“頭兒，你們家小孩兒在城門外等你好久了?！?/br>
    他家小孩兒？

    沈辭笑，是說的小五……

    沈辭看去，只見小五是在城門遠(yuǎn)遠(yuǎn)候著，應(yīng)當(dāng)是見他同方四平一處，而后是戴景杰和關(guān)書博帶著一干禁軍將領(lǐng)。

    沈辭牽馬上前，城門口值守的禁軍都紛紛行禮，“將軍！”

    沈辭應(yīng)好，然后牽馬行至小五處。

    小五其實一直耷拉著嘴，一幅盡量想不哭，但沒控制住，已經(jīng)淚流滿面許久了，所以臉上有數(shù)干了的淚痕，還有數(shù)道沒干的淚痕。

    見到沈辭時，即便一身戎裝，也還是忍不住像個孩子一樣眼淚往往看著沈辭，“將軍！嗚嗚！”

    小五十二歲到軍中就開始跟著他，無論是在立城，在戰(zhàn)場，還是在潛入西戎的時候，小五都一直跟著他。

    京中禁軍也都管小五叫他家的小孩兒。

    “將軍！我，我沒想哭的?！毙∥迳焓植裂蹨I。

    誰知曉這月余兩月他是怎么過來，每日早朝時提心吊膽，既盼著見到將軍，又盼著不要見到將軍，既盼望能從御史臺和大理寺口中聽到關(guān)于將軍的消息，又盼著不要聽到將軍消息。

    在朝陽殿，太子和小公子跟前還要裝作一幅無事的樣子。

    其實，他都是夜里偷偷哭。

    將軍的處境，他幫不上任何忙，有事在大殿上見到將軍，被一人圍攻，他都不能上前，怕給將軍添更多亂子。

    直至眼下，見到沈辭出現(xiàn)在他面前，小五咬緊嘴唇，任由沈辭上前伸手撫了撫他的頭，“怎么才這么久沒見，長高了這么多？”

    他怎么都沒想到將軍見了他會是這句，小五又忍不住嚎啕大哭，又一面哭，一面道，“我有聽將軍的，好好吃飯！沒挑食！就長高了?！?/br>
    沈辭笑，“哦，那日后也記得好好吃飯！下次再見面的時候，讓我刮目相看！”

    小五再忍不住撲到他懷中，“將軍！”

    沈辭也抱緊他，輕聲嘆道，“多大的人了？都是天子身邊的近侍了，怎么還好意思哭鼻子？要傳到立城邊關(guān)，你看老韓和老郭他們幾人笑不笑你？”

    “笑就笑，我要同將軍一到去林北！”小五抽泣。

    沈辭又揉了揉他的頭，“讓你留在京中，是替我照顧天子和太子的，別偷懶，偷懶軍法處置?！?/br>
    小五嘟嘴。

    “好了，小孩兒，將軍要走了，別哭了?！鄙蜣o最后笑了笑，而后轉(zhuǎn)身。

    小五忽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連忙伸手抓住沈辭衣襟，“將軍，等等?！?/br>
    沈辭笑，“怎么了？”

    小五正想開口說，太子和公子，但忽然見到身后城門處，有禁軍和紫衣衛(wèi)身影，而后是見石懷遠(yuǎn)抱起太子。

    小五松手，輕聲道，“將軍，你看城門上?！?/br>
    沈辭再度轉(zhuǎn)身，只是忽然間，目光就凝在一處，忘了動彈，也忘了出聲。

    城墻上，石懷遠(yuǎn)抱著阿念。

    阿念專注看著城墻上的一角，應(yīng)當(dāng)是有工匠在修葺城墻，阿念看得認(rèn)真而專注，而且也不時問問題，工匠遠(yuǎn)耐心應(yīng)聲，阿念臉上都是笑意，然后繼續(xù)歪著頭，繼續(xù)問問題。

    到興致的時候，還自己伸手去摸，然后一臉泥，卻笑得咯咯作響。

    雖然離得遠(yuǎn)，沈辭仿佛都能聽得見他的笑聲。

    因為太過熟悉的東西，都印刻在心底，即便是遠(yuǎn)遠(yuǎn)看著，都了然于心。

    沈辭鼻尖微紅。

    看了許久，不舍移目，也不舍轉(zhuǎn)身。

    良久，沈辭才回過神來，看向小五時，知曉小五是專程來這處送他，也是讓他等著見阿念的。

    他想阿念了，很想……

    她都知曉。

    沈辭低眉，心中清楚，再看，只會更舍不得。

    “小五，替我照顧好他們?！蓖瑯右痪湓?，眼下說起的時候，似是才藏了復(fù)雜幾許。

    小五沉聲，“小五在，就是將軍在！”

    沈辭再次伸手揉了揉他的頭，“我記住了！”

    小五再度紅了眼眶。

    “走！”沈辭吩咐一聲，躍身上馬，沒再留戀。身后二十余騎一道策馬揚(yáng)鞭，頓時揚(yáng)起塵沙無數(shù)。

    快馬疾馳，腳下已離京中越來越遠(yuǎn)。

    阿念莫名轉(zhuǎn)頭，看向遠(yuǎn)處疾馳而去的二十余騎。

    “疾行赴邊關(guān)，稚子盼歸還?！卑⒛盥曇羟辶?。

    石懷遠(yuǎn)亦看向遠(yuǎn)去的二十余騎，耳畔是太子稚氣的聲音，“是子初老師教的?！?/br>
    城外，馬蹄未停，沈辭還是回頭，明知城墻上的那道小小的身影還在，卻也眼睜睜見他漸漸凝成模糊的一點……

    阿念，等爹爹回來。

    第125章 錦繡河山

    燕韓北部的駐軍大都駐扎在林北。

    從京中到林北，快馬兼程月半能到，沈辭一行十月初從京中出發(fā)，途中若是沒有意外，能在十一月下旬左右抵達(dá)林北駐軍處，與余亞匯合。

    越往北邊，氣溫越?jīng)觥５鹊绞孪卵臅r候，快至魚龐時，風(fēng)霜已經(jīng)開始割臉，快馬疾馳時，二十余騎都披上了大氅。

    “駕！”

    “駕！”

    馬蹄揚(yáng)塵，落沙似霧，二十余騎在官道疾馳拉開了隊形。

    臨近晌午，魚龐就在眼前，隊伍前的禁軍侍從速度慢下來，沈辭一處，“將軍，前面就是魚龐城了，晌午要停在魚龐城暫歇嗎？”

    沈辭應(yīng)道，“不用，繼續(xù)趕路，今晚歇在平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