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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死后我成了黑蓮花 第67節(jié)

    謝涔之微微一震,猝然抬頭,眼底光影沉浮,像是猜到了什么。

    他艱難問道:“剩下四成……是什么?”

    云渺子沉默不語。

    謝涔之嗓音一沉,寒聲道:“說!”

    云渺子嘆息一聲,只好頹然道:“剩下四成……便是取出箭矢的瞬間,當場死去?!?/br>
    第43章 她將那鳳冠狠狠擲落?!?/br>
    無汲殿外北風肆虐, 卷著綿延的雪花,覆上青磚綠瓦。

    枝頭寒梅悄然盛開,端得嬌艷多姿、生機盎然, 卻無人欣賞, 而不遠處的宮殿里, 眾人卻紛紛候在殿外, 祈禱著躺在床上的女子恢復生機。

    床榻上的謝姮, 像深秋里開落幕的花, 正待凋零。

    拔箭之事, 一拖再拖。

    稍有不慎, 便是要了她的命,縱使是一向殺伐決斷的謝涔之,也不愿再點這個頭。

    誰都害怕這是永別。

    可縱使拖著,她指尖的毒素順著血液蔓延進五臟六腑, 唇色已在逐漸變得青黑,氣息在逐漸變?nèi)酢?/br>
    白羲化為人形, 趁著旁人不備飛快地沖了進來, 不管不顧地要去抱走床上昏睡的少女, 哭著罵道:“我主人才不稀罕讓你們救呢!我要帶主人去找赤言神君, 你們救不了我主人,神族一定可以救她……”

    還未碰到謝姮, 謝涔之驀地轉(zhuǎn)身,冷淡的眸光掠了過來。

    白羲不知為何渾身上下都被凍住了,想再往前一步都不行, 又扭頭瞪著謝涔之,憤恨道:“你放開我!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主人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謝涔之唇色慘白, 身形巍然不動,只冷冷道:“你把她帶走,走不出藏云宗的山門,她便會死。”

    白羲猛地一震,眼里滿是驚慌。

    謝涔之思慮許久,目光掠向謝姮時,眼底只余幾分疼惜溫柔。

    他閉目道:“齊師弟,千年玉髓拿來了么?”

    剛剛從密閣趕來的齊闞連忙上前,雙手捧著一個精美的盒子,朝謝涔之示意。

    謝涔之微微頷首,驀地抬起左手,劍光一閃,一劍已刺入了自己的心脈。

    “君上!”

    “師兄!”

    眾人驚聲去叫,謝涔之唇色愈發(fā)蒼白,睜開黑眸,眼底如凝冰聚霜,冷淡掃了過去。

    他說:“別吵她?!?/br>
    眾人欲言又止,又只好紛紛噤聲,低下頭去。

    云渺子見狀,撫須嘆息一聲。

    他知道謝涔之決定用什么方式了。

    千年玉髓可護心脈,但終究只是一個過渡的容器,而要護住一人的心脈,便需要另一人用心頭血強行為其塑造護心結(jié)界。

    而這支箭來自溯月弓,神力非比尋常,一般人就算要采用此法,也無法抗拒邪弓的威力。

    而這化臻境大圓滿……還是差點兒。

    云渺子只當謝涔之救人心切,便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上前,一邊用玉髓取血,一邊嘮叨道:“老子我話可說在前頭,這上古邪弓和旁的可不一樣,一般仙體也是救不了……咦?成了?”

    云渺子的語氣里滿是驚訝。

    那血滴入玉髓之中,驟然發(fā)出刺目白光,隱隱有七彩神光閃爍其間。

    這是……

    云渺子神色急遽變幻,猛地抬頭看向謝涔之,尚未說出一個字來,謝涔之便沉聲吩咐:“先救人?!?/br>
    云渺子一震,連忙捧著玉髓過去施法,謝涔之抬手拔出胸口的劍,那把劍“哐當”一聲落地,血珠濺上雪白的袍角。

    齊闞回過神來,連忙將無法動彈的白羲推了出去,又厲聲吩咐其他人,不得上前打擾君上施法。

    所有人便在外面默默等著。

    聶云袖和齊闞守在門口,時不時側(cè)耳傾聽殿內(nèi)的動靜。

    許多年輕弟子都悄悄守在暗處,一個個探著腦袋,等著里面?zhèn)鱽淼南ⅰ?/br>
    就連向來與謝姮作對的殷晗,也主動跟著幾位醫(yī)官去了廚房,說是要熬藥,等謝姮醒了喝。

    恢復行動的白羲郁悶地坐在樹上,望著眼前的巍然雪景,滿眼懊悔氣憤。

    他揪著樹上的葉子,每揪下來一片,便當作是這些罪魁禍首的人頭,恨聲道:“早知會這樣,我寧可勸主人早些去無垠之海,就算沒了心,也好過生死不明地躺著……”

    舒瑤站在風雪中,鼻尖凍得通紅,失魂落魄道:“謝姮是因為我,才會這樣的嗎?”

    凌云子嘆息一聲,撐傘來到她身邊,揉了揉女兒的發(fā)頂,“你是謝姮的朋友,她自是愿意護著你,但不全是因為你,在她心里,這個天下也需要守護?!?/br>
    或許他從前,并不了解這位謝姮長老,可目睹了這么多事,如今再想來,凌云子只剩唏噓愧疚。

    凌云子道:“瑤兒,為父從前錯怪了你,謝姮,的確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

    “她不止是你的恩人,亦是我太玄仙宗的恩人,整個天下的恩人。”

    多余的話,說了也無用。

    現(xiàn)在大家只能祈禱謝姮平安。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無汲殿緊閉的大門才打開,云渺子功力耗費過度,再次走出時,滿頭銀絲已占大半,面容更顯蕭瑟蒼老,聶云袖連忙上前攙著他,焦急問道:“師尊,謝姮她……”

    云渺子擺擺手,搖頭道:“心脈是護住了,應(yīng)該不久就會醒來?!?/br>
    眾人還未來得及送一口氣,便又聽云渺子道:“只是情況還是有些不太妙,到底如何,還是要再觀察觀察?!?/br>
    云渺子也沒見過謝姮這樣的情況。

    所有的傷勢加在一起,再加上體內(nèi)那顆心自帶的禁制,元神有了裂痕,每一點,都是在威脅她的性命。

    “莫怪我說話難聽,只怕還是活不久了……”

    云渺子的話散落在嗚咽的北風中,拂袖而去,背影亦是蒼老佝僂了幾分。

    眾人剛剛展露的笑意,便都僵在了臉上。

    他們從各自的眼睛里,都看到了清晰的慟意,隱隱已有哭聲傳來。

    寒冬呼出的氣在風中結(jié)成霜,染白了如雪眉睫。

    這個冬夜,如此之冷。

    -

    冬日最后的一場大雪,掩蓋了廝殺過后的血腥氣,沖刷走了一切生與死。

    天地之間,一片清朗。

    第一朵春花綻開時,舒瑤抱著懷里的小雪鸮,沿著山路采集,做了個精致漂亮的花環(huán)。

    她跟白羲說:“謝姮戴的話,一定是很好看的?!?/br>
    白羲頹靡地趴在舒瑤懷里,舒瑤吸了吸通紅的鼻子,回到無汲殿去,把花環(huán)放在謝姮床頭,摸著謝姮日漸枯萎泛黃的長發(fā),抽噎著道:“如果你再不醒來,我就又回太玄宗了,讓你又找不著我?!?/br>
    舒瑤在說氣話,說了一半又突然想起,上次就是因為她的離開,才讓謝姮孤立無援地蒙冤,又連忙握著她的手道:“算了算了,我這次哪也不去,只是……你可不可以,醒來看看我?”

    齊闞后來派人把謝姮斷裂的思邪劍尋來,讓天下最好的鑄劍師接好,重新放在了謝姮床頭。

    聶云袖每日都過來診脈,只是每次診脈過后,她都會一言不發(fā)地離去。

    謝涔之看在眼里。

    他每夜都坐在床邊,白日他們一波一波地來,夜里便只有他一個人陪著她。

    一開始他以為她回心轉(zhuǎn)意,肯重新接受他的真心,為此,不修無情道也無所謂了,他的心已經(jīng)徹底無法再自欺欺人了。

    只是如今,他又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根本不是回心轉(zhuǎn)意,只是來訣別的,是么?”他抬手,攏著她鬢邊的黑發(fā),眼睛里滿是血絲,“做完最后的事了,便再也沒有牽掛了,你就算要走,也不肯帶著千絲萬縷的羈絆離去,要走得干干凈凈,再無牽扯?!?/br>
    “即使為此而死,你也毫不猶豫?!?/br>
    謝涔之抿緊了唇,說到此,望著她的眼里愛恨交加。

    又是恨她的無情割舍,又是愛她無法自抑。

    阿姮倔強的性子,他最是了解。

    她喜歡他的時候,他縱使拒絕無數(shù)次,為此冷眼相待,她仍舊一腔熱枕,讓他動搖心神。

    她不再喜歡他了,便是到死,她也不曾再對他露出溫柔含笑的眼神。

    云渺子說時日無多,他逼他給出一個具體的時日,那便是一個月。

    沒有更多。

    這讓他怎么甘心?

    “謝姮?!彼蛔忠痪涞亟兄拿郑а赖溃骸皠e以為這便能徹底與我形同陌路。”

    “謝涔之從前不知愛你,如今既已深愛,你教我如何割舍?”

    他怎么才能活生生把她從心里挖出來?

    連心魔都是她的模樣。

    他此生一道死劫是她,命格無法更改,師尊勸他斬劫自救,但既是劫,又如何狠心割舍?

    ——“你何必跟著我不放?”

    ——“你是要回藏云宗嗎?那我可不可以也跟著你去藏云宗?我沒有家,只認識你,可以和你一起回去嗎?”

    她要斬斷一切,魂飛魄散也好,不再做謝姮也好,就是要斬斷對么?

    他偏不與她斬斷。

    此生此世,甚至是來生來世,他都不想再放開她絲毫。

    謝姮昏迷的第五日,盼著她醒來的眾人,已逐漸喪失了希望,有人甚至詢問后事如何安排,宜盡早準備等等,可謝涔之卻做了個令全天下震驚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