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所有人終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李茂賢把李茂玉從縣衙背回家。

    劉月云姐弟四個撲到娘親身上，自是一頓嚎啕痛哭。

    李青瑞帶著人終于堵到了劉大成，一眾人把他懟在墻上，把寫好的和離書扔過去，這是李茂玉的意思，經(jīng)過這事，她沒法再和劉大成過下去。

    劉大成不想和離，李家人就打他，打一頓，問他和離不和離，搖頭再接著打。

    后來，劉大成終于忍不住了，點頭說愿意，李青瑞還是打了他一通，打完眼中怒火未消，這個男人，不配為人夫，為人父！

    鼻青臉腫的劉大成抖著按手印掌紋，李青瑞收起和離書，押著他去衙門蓋印。

    得知爹娘和離，耳劉月云姐弟四個都要跟著娘親走，劉大成再無顏面，終究也攔不住他們。

    第75章

    遠(yuǎn)在邊城的李青文不知道家里發(fā)生的這些事, 他正在森林中奮力刨著的雪下的貫眾。

    他身后幾十步遠(yuǎn)的地方，好幾口大鍋正在燒著，白煙渺渺, 里面煮著碎油果子，帳篷里已經(jīng)堆了滿滿的蠟燭。

    秋收后, 他們在屋里躺了幾天，歇的差不多，下地榨高粱汁。

    今年種的全是甜高粱，李茂賢走之前做了好幾個甘蔗床, 三四個人一堆開始榨汁，雖然李茂群他們看著一堆堆的高粱渣滓，自覺很快，李青文卻知道這個法子榨汁十分落后, 畝數(shù)少時看不出來, 這大幾百畝地缺點特別明顯。

    若是成千上萬畝, 再這樣榨……不敢想。

    他從前見過三道柱子帶著齒輪，滾動一圈, 塞進(jìn)去十幾根甘蔗，幾息之間就榨好了, 牛馬拉, 人往里塞甘蔗就行。

    所以, 今年他準(zhǔn)備多往回拉些木頭, 試著做一下。

    李青文想做的事情很多, 榨汁這種事情有點費時，便去找郭大永, 讓他們幫著榨, 一樣給工錢。

    郭大永他們正發(fā)愁冬天沒啥活干呢, 自然樂不得。

    李青文沒錢，本來想拿皮子抵，蔣立平他們每個人把自己口袋和包袱翻了遍，湊出了二兩銀子。

    老邢頭都驚訝，他們咋窮成這樣，他實在看不過眼，自己從破衣服里摸出一兜子銅板，數(shù)了數(shù)，銅板竟然有一千多文。

    大家伙看著恁多銅板也愣了，問他當(dāng)兵例銀多少，老邢頭道：“銀子都換酒喝了，這些是我和別人賭錢贏的?！?/br>
    老邢頭是個孤兒，吃百家飯長大的，沒房子沒地，為了混口飯吃當(dāng)了兵，老光棍一個，沒有成親也沒有孩子，向來不攢錢，有多少都換酒喝了。

    當(dāng)然，他現(xiàn)在被這多人看著，也許久沒有喝酒了，而且李青文現(xiàn)在跟伙房的人熟，也跟伙房的人說，不給他酒喝。

    “營地還許賭錢？你們真是膽子大！”

    “贏了這多，有啥巧法沒，也教教我唄！”

    蔣立平把那幾個嚷著想要學(xué)的人腦袋都敲腫，不學(xué)好！

    說到這，老邢頭一拍大腿，又去炕頭掏了半天，抓了一把碎銀子過來，自從李青文他們來到邊城，他光忙著吃rou，酒錢就都省下了。

    眾人看著這一堆碎銀子，靜默半晌，沒想到，他們一群人中，最有錢的竟然是老邢頭！

    老邢頭看著銀子也有些呆，他從來沒攢過錢，竟然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多！

    在邊城也沒地方買東西，每月收到銀子就隨手放在那……

    其實老孫他們做府兵時例銀跟老邢頭差不多，但他們要不有一大家子人要養(yǎng)，要不貼補(bǔ)家里，一家到頭還不夠花，更別提攢了。

    眾人還在發(fā)愣，李青文爬到炕頭，把老邢頭發(fā)黑發(fā)亮的枕頭皮抖落抖落，又掉出來幾個銀珠子。

    “先借我?guī)變捎糜谩！崩钋辔拈_口道。

    老邢頭擺手，“都拿去，我也沒啥用。”

    李青文借了五兩，剩下的找個袋子給他裝好，收起來。

    郭大永他們不好意思收這個錢，他們現(xiàn)在住在第三座房子那里，秋收后，算是跟李青文他們分開過了。雖然每日高粱米隨便吃，但吃不到rou和菜，他們慢慢的就知道從前沾了多大光。

    入秋后就吃了幾次咸魚，還是李青文送過來的。

    他們也不是沒想過出去打獵，可走出去十幾里地連個兔子都沒看到，也不敢再隨便跑遠(yuǎn)。

    郭大永不收，李青文非要塞給他，這要是在村子里幫忙，管飯可能就成了，但他們不遠(yuǎn)千里出來掙錢，不能白用人。

    把榨糖的活交出去之后，他們便坐上爬犁來到森林，先去看了那根人參，謝天謝地，還好好的長在那里。

    可他們來晚了，土都凍的結(jié)結(jié)實實，如果強(qiáng)行挖，可能會斷參須，那樣未免太可惜，只能再等。

    看完了，又用雪給虛虛的掩埋上，等到天暖和再來。

    然后他們就直接去找油果子，在果子林旁邊安營扎寨，一邊摘，一邊煮，一邊做蠟燭。

    這樣挺好的，不用費勁的拉果子回去，殘余的果殼渣滓是肥料，還能給森林施點肥。

    更重要的是，在這里做蠟燭，李青文可以有一個冬天的時間在森林中尋找自己想要東西。

    他尋找的當(dāng)然不是藥材，只是碰到了，不挖覺得可惜……

    他心里是這么想的，周瑤卻噴出一股白氣，毫不留情的道：“你是鉆到錢眼里去了?！?/br>
    李青文笑了笑，他現(xiàn)在恨不得天上掉元寶。

    這次周瑤也跟來了，并不是偷偷摸摸，而是正大光明。

    她這一年沒歇著，做了不少藥，送給林潭一些，她說想要做更多藥，得到森林中來采藥。

    林潭知道他們周家人醫(yī)術(shù)了得，便點頭，還同她說，缺什么盡管開口，他會著人去采買送到邊城來。

    李青文聽周瑤說這些的時候，羨慕的不得了，好大夫就是厲害，不管走到哪里，上上下下都是客客氣氣的。

    魯剛可能是唯一一個敢跟救命大夫耍橫的，所以他死了。

    雖然是死在熊爪之下。

    李青風(fēng)和馬永江背著簍子回來了，身上都是雪，簍子里裝的是綠枝紅果的槲寄生。

    槲寄生就是寄生在楊樹、松樹等樹木上的植物，莖葉可以入藥。

    這種東西還是李青風(fēng)先發(fā)現(xiàn)的，他以為是鳥窩，爬上去看，發(fā)現(xiàn)是一團(tuán)冬天還能開花結(jié)果的東西，上來都上來了，他一把薅下來，扔到地上。

    樹上能寄生的藥材不少，周瑤見的最多的是桑寄生。

    寄生的藥材果實落地沒用，大都得靠鳥來傳播種子，鳥吃完果子把果核黏在樹上，或者吞到肚子里，隨著鳥屎落在樹枝上，這樣過個三五年，可能才會汲取樹枝的營養(yǎng)慢慢長出來。（注1）

    蠟油煮好后，李青文回到帳篷，江淙已經(jīng)坐在那里已經(jīng)拿著木簽子往里蘸了。

    “哥，周大哥跟我說，把蠟燭的方子獻(xiàn)上去，可以換你們幾個人自由。”李青文坐在一邊的木頭墩子上，“要不咱試試，能救出幾個出去干啥也方便?！?/br>
    這事原本他早就想跟江淙說，結(jié)果各種事情耽擱，一直到現(xiàn)在才有空閑。

    江淙把蘸了蠟油的木簽子拿出來，倒掛在一邊，道：“過年那天喝酒，周大人提起的。不過他后來又說，現(xiàn)在朝廷震蕩不安，幾股勢力錯綜復(fù)雜，他自己都被怕被沾邊，特意跑到這里避風(fēng)頭。那些人相互爭斗，紅了眼，咱們不管找上誰，都有可能惹上麻煩，不妨再等等?！?/br>
    周豐年并沒說太多，江淙和蔣立平他們知道，在京城宿衛(wèi)時，就聽說過，當(dāng)今皇上年老體弱，十多個皇子明爭暗斗，這些年愈發(fā)激烈，周豐年這樣祖上榮光的，都必須避其鋒芒，他們這些人更得夾緊尾巴。

    “小仔兒，這事不能急?！笔Y立平道：“你能舍得方子，我們就已經(jīng)感激不盡了。眼下弟兄們在這里住下，日子也不比以前差甚，說實在的，要不是惦記家里，呆這里一輩子也沒啥。”

    老孫也道：“是啊，我們從前做府兵的時候也是到處跑，一年回不了幾趟家，你給我們捎回去銀子和信，知道家里沒甚事，我們就心滿意足了?！?/br>
    聽他們這般說，李青文便歇了這心思，坐在旁邊往木簽子上纏草莖。

    正說著話，遠(yuǎn)處傳來一陣狗叫，然后就聽到外面有人說，“啊，好像是劉和?！?/br>
    眾人停下手里的活，從帳篷里出來，十幾條大狗由遠(yuǎn)及近跑過來，狗后面拉著雪車，雪車上坐著的人可不就是劉和。

    領(lǐng)頭的大狗徑直沖著李青文過來，走到他身前，停下來。

    得到劉和的允許，李青文摸了摸毛茸茸的狗頭，蹲下身，忍不住用臉蹭了蹭。

    大狗斜眼看著李青風(fēng)，李青風(fēng)沒搭理它。

    “咋換了兩只？”李青文問道，這堆狗里，有兩只他沒見過。

    “一只剛下完崽，一只被野豬把腿給撞了?！眲⒑蛻?yīng)道。

    聽他這么說，李青文忍不住看了眼江淙的腿，問道：“嚴(yán)重不？”

    “斷了，得養(yǎng)到春天時候。”

    在這里見面，雙方都很意外。

    “你們啥時來的？”劉和摘掉帽子，跟著人進(jìn)到帳篷里，道：“我剛?cè)タ戳巳藚?，還在那長著，你們是不是找不到地方了？”

    劉青文答應(yīng)留下人參后，他跟族里的人隔一段時間就去看看，秋天時候，人參都落籽了，李青文還沒來，劉和以為出了什么意外。

    “別提了?！北娙烁袊@，“秋收差點要了命，哪還顧得上來挖人參，等緩過勁來，雪都沒膝蓋了，地凍的梆梆硬，還挖啥?！?/br>
    一群窮光蛋，圍著人參流口水，到底也沒舍得挖。

    仔細(xì)想想，那幾屋子高粱，能有那根人參值錢不？！

    但是，不管咋想，收地是一點都不能耽誤的，如果因為別的沒來得及收，糧食糟蹋在地里，他們這輩子都得后悔這事。

    齊敏往帳篷里又端了幾個火盆，把門口的厚簾子一撂下，里面十分暖和。

    “我看到那根人參旁邊有六七棵小苗，不會是今年剛落下就長出來的吧？”李青文給劉和遞熱水，“這也太快點了?！?/br>
    “啊，甚么小苗，我怎沒看到？”周瑤問他。

    李青文道：“就離那人參十幾步的地方，我還跟你們說，別往那邊踩?！?/br>
    眾人搖頭，表示不記得這事。

    劉和看著李青文，“定然不是今年剛落的種籽長出來的，我只看到了兩棵，約莫百年往上。”

    帳篷里的人一愣，紛紛樂道：“哎喲，那參的參子參孫都冒出來了?！?/br>
    對于李青文莫名奇妙的好運氣，大家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你們把普句的皇子給抓了？”劉和脫掉外面的厚厚袍子，喝了口水，問道。

    眾人紛紛點頭，問他咋知道的，劉和道：“只要是在這林中發(fā)生的事情，我們部落的人都會知道。”

    也是有些熟了，有人忍不住噓了兩聲，李青文能發(fā)現(xiàn)的人參他都看不到，凈說大話。

    劉和也不介意，道：“今年開春，林中有地動，野物驚躥，部落的長老卜卦，卦象顯示會有事發(fā)生?！?/br>
    “地動？”大家伙一愣，“我們咋沒察覺到。”

    地動就是地震，這里離營地幾百里，按理說，如果有震動，邊城營地也應(yīng)該有感應(yīng)才對。

    劉和搖頭說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