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無人理睬
果然,小金子見了短匕,登時臉色變了,之前的活潑迅速變成了陰鷙,一把把匕首踢到了自己這一伙人腳下,然后躺在地上的四個少年又踢又踹,頓時慘叫連連。 周修??聪蚝诟?,只見他的眉頭皺起,似乎沒想到這幾個少年這么難對付,這么不識時務地吃眼前虧。只見他輕輕嘆氣,然后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在小金子腿下翻來覆去的少年們,再用銳利的目光看向其他的少年。 黑哥再次開口了:“你們留下來是想眼睛變瞎么?還是必須身上要留一點傷疤才能回去?”然后高聲吼道,“都他媽滾蛋!” 黑哥的話在林子里回蕩了幾下。一開始,職高少年們沒有人動,可是漸漸的,好像春回大地后堅冰結凍一般,頑固的少年們群體中出現了一道道裂縫,接著是一道道壕溝,又好似一塊堅不可摧的石頭終于在潤物無聲的風雨中化為碎石散沙。 一旦出現了松動,崩潰便隨之而來。“跑”成了每一個少年人心頭的關鍵詞,十幾秒鐘后,職高少年們潰散了,手中的棍棒、手電筒之類扔了一地。片刻后,少年們走個一干二凈,那騎摩托車的小混混也騎著車跑得無影無蹤。雖然有幾個好事的少年沒有走,也是遠遠遠遠地站著,幾乎是站到了強光之外,一步也不敢走近光芒。 只有韓雙乙傻傻地站著。他一聲不吱,依然捂著眼睛,偷看著周圍的動靜。他不走,不前,也似乎不害怕。他也的確有不害怕的資本。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他在乎的不是有人敢動他,而是太他媽丟臉了! 小金子依然踢打著地上的四個少年。周修??粗〗鹱拥膭幼鳎l(fā)現他的踢打很有門道,致命的部分要么不碰,要么用力輕微,對于關節(jié)稍微用力,對于肌rou則加大力氣……看來小金子即便在盛怒中,還有極有分寸。 遍體鱗傷的痛苦之下,其中一個少年叫道:“別打啦!我服了!認輸!我錯了!”他語無倫次,簡直不知道說什么好,凡是可以饒命的話都說出來。 接著,另一個少年也叫道:“我也認輸,我也錯了,我也服了……” 于是,小金子不再打討?zhàn)埖膬蓚€,專心打高個子少年和叫沈哥的少年。幾個壯漢湊過去,把那兩個討?zhàn)埖纳倌昀揭慌?,肆意地調戲起來,給他們留下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平常欺負人的時候想到有今天嗎?嗯?” “說,都怎么欺負別人的,我們哥幾個學一學。嘿嘿!” 過了不久,那個高個子少年突然叫道:“不行,我不行了!我靠你媽的!沈鵬!你他媽還是人嗎?就看著我這么挨打!你他媽也不求饒!我去你媽的!我替你扛了多少次了!” “我就……不求……怎么地!” “我求!我替你求!你干不過他們的!——喂,我服了,我不玩了!” 小金子道:“行啊,你是真服了?” 高個子少年道:“服了!真服了!你是特種兵吧?真會打人,比我哥都會打人。” “嘿嘿!”小金子笑了,“你哥是誰?叫過來玩玩???” 高個子少年道:“我哥死了……去越南參戰(zhàn),死了。” 瞬間,小金子的臉色變了。黑哥和一眾壯漢們的臉色也都變了。人人臉色凝重,莊嚴。壯漢中有戴帽子的,也自覺地摘下了帽子。 黑哥道:“你哥是哪個部隊的?你知道嗎?” 高個子少年此時勉強坐了起來,點點頭,說出了一個部隊番號。兩個壯漢上前扶他站了起來。 黑哥聽了高個子少年所說的部隊番號,點點頭,黯然說:“是,你哥所在的部隊被偷襲了,只活了三個,都是殘廢。你哥要是活著,是個二等功。” 高個子少年忽然哭了。剛才他被打得翻來覆去,也沒哭。 小金子道:“你咋不早說!靠!你叫我下去怎么見你哥!打了戰(zhàn)友他弟弟一頓,說出去我也沒臉!” 高個子少年這時沒了脾氣,而是一臉羞愧:“算了!我哥要知道我這樣,也不認我了?!?/br> 黑哥道:“說什么呢!告訴你,今天在場的老兵們,你要愿意,都是你哥!” 高個子少年大哭道:“都我哥!你們之前他媽的哪里去了?我媽我爸下崗受欺負的時候哪里卻了?!現在說什么……嗚嗚……” 周修常和一眾老兵們一樣,一時心潮澎湃,一時又感到窩囊至極。 周修常走到他跟前,道:“你爸爸mama現在怎么樣?” 高個子少年并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道他就是對方的當事人。他打架完全就是跟著沈哥來的,答道:“撿垃圾唄?!?/br> 周修常道:“你叫什么?我明天去找你?!?/br> 高個子少年道:“干什么?” 周修常道:“有個工作……我可以找我父親安排一下。最起碼,讓你們家衣食無憂?!?/br> 黑哥拍了拍周修常的肩膀,嘆氣道:“唉,你不懂,這樣的人太多了,管不過來。不過,也行,能顧一個是一個吧?!?/br> 那高個子少年呆住了,道:“你真能?”他猶豫著,眼睛看了看地面上的沈哥,終于下定了決心,“我叫郭忠,我家在解放路上……我告訴你,是因為我爸我媽太可憐了,而且我家里還有一個meimei。別以為我想天天打架,我爸我媽也天天和人家打架,自己家人也相互打架……要是我哥在的話,怎么會這樣……” 周修常拍拍他肩膀,道:“解放路?離我們二中倒也不遠。解放路的什么地方?” “解放路的垃圾堆。” “哦。”周修常低低地應了一聲。他又看著那兩個先前叫饒的少年說,“你們呢?也是烈士家屬?” 那兩個少年搖搖頭。 周修常又問還在地上喘氣的叫沈哥的少年:“你呢?” “去你媽逼!” 小金子道:“嘿!接著玩!”剛要抬腳,忽然頓住,對高個子少年道,“他是么?” 高個子少年搖搖頭,對叫沈哥的少年道:“你他媽傻呀!有用嗎?” “有用!”叫沈哥的少年令人不可思議地倔強。 小金子見高個子少年給出了否定答案,便繼續(xù)用雙腿雙腳“玩?!逼鸾猩蚋绲纳倌陙?。 韓雙乙依然傻傻地站在一旁,像是舞臺上無人理睬的道具。 此時,他忽然開口了:“靠你媽周修常!敢告訴我你爸的公司不?我他媽讓你爸賠死!” 周修常一呆,他忽略了還有韓雙乙這雙耳朵,看來自己的同學中,第一個知道他家有個“公司”的,居然是韓雙乙。 就在這時,周修常進入了另一世界中。 “這里的時空應該是靜止的,你為什么會睡覺?” “哈哈哈……嘻嘻嘻……”那人又怪笑起來。 周修常忽然明白了,暗罵自己糊涂:“是啊,他是在跟我開玩笑呢!” 的確,只聽那人笑夠了之后說道:“真笨!這個世界的時間線在你離開后是停止的,你明明已經知道了,居然還要問我什么我在做什么!我只好回答你,我是在睡覺嘍?!?/br> “那么……”周修常決定不跟他糾纏這些了,“也就是說,我走之后,這個世界也是停止的?!?/br> “對。拜托,你聰明一點哦?!?/br> 周修常的大腦又飛速轉了起來,想了想,說道:“換句話說,這兩個世界里,都是我離開之后,時間線就停止了……那么……” 周修常只想到這里,就覺得想不下去了,因為后面的可能性很多很多,比如夢境,比如自己闖進去的是自己一無所知的神秘世界……這些原因,可能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一無所知,他無法回答。 就在這時,周修?;氐搅俗约旱氖澜缰?。 他看到,韓雙乙雖然靜靜地站在一旁,但是他的眼睛和耳朵可謂是耳聰目敏,只盯著周修常的一舉一動看。 韓雙乙一邊看著,一邊心中屢屢犯疑:“這家伙究竟有什么能耐?怎么叫來一群黑幫?他背后的靠山莫非就是這群黑幫不成?若是,那便更好了,他們再怎樣折騰也抵不過官府的一紙命令?!钡?,看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太像,心中續(xù)道:“若是黑幫是他的靠山,他在幫眾中算是什么人?那個領頭的,和他什么關系?倒是不像。”這般想來想去,始終想不通,一個工人弟子怎么就拉到了這樣一群奮勇斗狠的退伍人員做靠山的。直到聽到了周修常說什么他爸爸有一家公司,他乍一聽來還覺得是周修常胡謅爛扯,他一個下崗工人,何時成了一家公司老總了?不過轉念一想,時代開放了,總有愿意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有人吃了中毒身亡,有人吃了卻腦滿腸肥,于是乎人人都吃不準未來,昨日看他還落魄潦倒,翌日看見便鮮衣怒馬,倒也不在少數。因此上,說不定這周修常的爸爸沒準真就發(fā)了財,而發(fā)財的路子極有可能是像自己父親時常說的那樣:吞了國有財產。 于是,他才有了上面的一問:你敢告訴我你爸爸的公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