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到了歐老師家里，歐老師熱情地迎接她：“伊伊最近表現(xiàn)很不錯！我覺得再過兩個月，她就可以從素描開始學(xué)起來了?！?/br>
    “真的嗎？伊伊可太棒了！”

    趙音音彎下身子在伊伊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走，嬸嬸帶你去買塊冰磚吃！”

    自從第一次吃到之后，光明冰磚就成了伊伊的最愛，趙音音領(lǐng)著她去了之前買過冰磚的小賣部。才付完錢，就聽見背后有人叫她。

    “喲，姐，咱倆還真是有緣啊，又在這看見了?！?/br>
    這小賣部離趙家不遠，趙蕓蕓因為最近處了個“大院子弟”男朋友，手里越來越寬松，經(jīng)常過來買點東西。

    叫她驚喜的是，今天周學(xué)兵好不容易來一趟，竟然在這碰見趙音音了！

    上次趙音音扇她一個耳光，她可還記得呢。

    當(dāng)著周學(xué)兵不好表現(xiàn)得太粗魯，不過，炫耀一下還是可以的。

    “姐，給你介紹一下，這個就是我的男朋友周學(xué)兵，”她側(cè)過身，指著周學(xué)兵給趙音音看，“雖然比不上姐夫那樣身殘志堅，不過他可是京市人！父母都是高·干，我們已經(jīng)快訂婚了！”

    趙蕓蕓特地把身殘志堅幾個字咬得很重，想看到趙音音生氣。

    “哦，京市人？父母都是高·干？”

    趙音音的記性相當(dāng)之好，一看見周學(xué)兵，立刻就想起來了，這不是當(dāng)初在電影院外頭碰見的那一堆小混混里的一個人嗎？

    她對那群小混混的印象可是很深刻的，陰陽怪氣地說《望鄉(xiāng)》里可憐的妓·女身子白，還笑得那么下流。那么一群小混混里的周學(xué)兵是什么高·干子弟，她可是一萬個不相信的。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周學(xué)兵，果然看見對方有點緊張。

    “是啊，”趙蕓蕓還沒感覺到周學(xué)兵的緊張，她攬住對方的手臂，把半個胸脯都貼上去，示威似的看著趙音音，“jiejie，你放心，到時候訂婚我一定會給你發(fā)請?zhí)模　?/br>
    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輕輕捂住嘴：“不過，結(jié)婚典禮可能是在京市，jiejie你得照顧不能走路的姐夫，那我就不邀請你了。”

    趙音音拍了拍伊伊的頭，怕小姑娘生氣，叫她吃冰磚。

    她本來還想提醒一下趙蕓蕓這人是個騙子，不過看著這樣，就沒必要了。橫豎都是自己選的路，她哪能當(dāng)這個惡人攔著她嫁入“豪門”？

    “行啊，到時候記得給我發(fā)請?zhí)?，我會過來看看的?！?/br>
    趙音音懶得跟這個“meimei”多說，拉著伊伊轉(zhuǎn)身就走。趙蕓蕓心里有點得意，可是一抬頭，正看見周學(xué)兵眼睛都不眨地盯著趙音音的背影。

    她心里生氣，拽了他一把：“看什么呢！”

    周學(xué)兵已經(jīng)認(rèn)出來趙音音，心里頭擔(dān)心她揭破自己的身份，正琢磨著要不要去警告一下這個女人，突然被趙蕓蕓拽了一下。

    他低頭看她：“沒什么，走吧，回去?！?/br>
    趙蕓蕓心里頭有點警覺，她一向知道自己這個jiejie比自己長得好。

    不行！她得去警告一下趙音音才行！

    第61章 二合一

    回家的路上, 伊伊一直努力給趙音音吃冰磚。

    “你自己吃吧，嬸嬸今天不能吃涼的，”趙音音今兒小日子第一天, 不敢吃涼的，“這邊要化了, 快吃一口。”

    伊伊低頭把要劃掉的冰磚咬下來, 抬頭問趙音音：“嬸嬸, 我應(yīng)該怎么稱呼你的meimei啊?！?/br>
    趙音音跟趙蕓蕓關(guān)系不太好, 對方也沒拿她當(dāng)過jiejie，剛剛索性連介紹都沒介紹、就直接讓伊伊上一邊玩去了。這樣的親戚關(guān)系是有點繞，怪不得伊伊不會稱呼。

    這會兒伊伊問起來，趙音音跟她介紹：“嬸嬸這邊的親戚，你就按照你是嬸嬸的閨女一樣稱呼。我meimei, 你就叫小姨就行了。要是碰見我兩個哥哥就叫舅舅, 碰見我爸就叫姥爺?！?/br>
    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 伊伊剛剛一直要給她吃冰磚, 恐怕是小姑娘看她跟meimei吵架，怕她不開心呢。

    不過, 小孩兒都是風(fēng)一陣雨一陣的，她說完應(yīng)該怎么稱呼趙蕓蕓，眼見著伊伊又高興起來了。小姑娘咬一口冰磚, 就抬頭看看她, 小臉上是憋不住的笑容。

    “哎喲，這又高興啦？怎么了？”

    伊伊拽著趙音音的衣服，不好意思地?fù)u頭：“沒什么，嬸嬸公交車來了！”

    兩個人趕緊去擠公車，車上已經(jīng)沒座位了, 伊伊抓緊了嬸嬸的手，心里頭甜甜的。

    嬸嬸剛剛說“就當(dāng)她是嬸嬸的閨女一樣稱呼”！

    趙音音不知道她為什么笑，催她把冰磚吃完：“快點把冰磚吃完，車上晃?！?/br>
    有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站起來給伊伊讓了座位，伊伊趕緊謝過對方，乖乖坐著吃完冰磚，又自己拿手帕擦手。

    她聽嬸嬸說了，那個姨姥只是暫時來幫忙，過段時間就不來了。她覺得自己可以一個人來學(xué)畫的！

    “嬸嬸，你看前面那個meimei就是自己坐車，我也能自己坐車，”她伸手拉著趙音音的衣服，“我自個就行！睿睿也是自己去老師家。”

    “他老師家兩步就到，跟你這能一樣嗎？”

    雖然車上的確有單獨坐車的小女孩，可是趙音音還是不放心。伊伊再懂事也才八歲。

    “過段時間再說吧，”趙音音想起來許云海說的自行車，“等自行車買回來就好了，到時候嬸嬸接你送你都快了?！?/br>
    她拉著伊伊下了車，問小姑娘：“伊伊最近學(xué)畫進步很快，想要什么獎勵嗎？”

    “沒有……”

    趙音音知道她是懂事，不舍得家里花錢，故意逗她：“行，那嬸嬸就隨便給你買了。先給伊伊買十套新衣裳……”

    “嬸嬸！”

    伊伊大驚失色，十套新衣裳那要多少錢?。骸拔也灰仔乱律选乙惶拙托辛?！”

    “行，那就再加上一雙皮鞋?！?/br>
    上次許云海勞模得的工業(yè)券還剩下六張，小孩的皮鞋要一張工業(yè)券就行了。伊伊馬上要上學(xué)，她準(zhǔn)備給伊伊買一雙春秋穿的小皮鞋，夏天也能搭配裙子穿一穿，比較劃算。

    “嬸嬸，不買皮鞋了，”伊伊挽著她的手，小大人似的算，“我去年的鞋今年就穿不了了！等我……等我腳不長了再買！”

    她伸出腳：“這雙鞋還沒穿壞呢，我好喜歡這個蝴蝶?！?/br>
    今年夏天，家里頭大大小小都買了現(xiàn)在流行的塑料涼鞋。大人的三塊六一雙，小孩的一塊二就買得一雙。

    趙音音剛開始覺得新鮮，這塑料涼鞋又透明又漂亮，可是穿久了就覺著還是稍微有點燒腳。小孩子穿起來，邊邊角角又容易壞。

    好在齊大嫂教了她，把爐鉤子燒熱了一燙就又重新粘上了，要是講究點的，還會用刀片小心翼翼把燒黑的地方削掉。

    “行，那就給伊伊買新衣裳吧?！?/br>
    “還是嬸嬸做的衣裳最好看，”伊伊可喜歡過年時候趙音音給做的粉色小棉襖了，“嬸嬸給我做的小書包也好看?！?/br>
    “到時候看看，要是能買到好料子，嬸嬸就給你做一套?！?/br>
    兩個人回家了，正看見莎莎在院子里跟小寶玩。趙音音看著還挺高興的，能跟小寶玩，就說明過去的事情對莎莎的傷害越來越小。

    “莎莎，今兒在嬸嬸家吃飯?。俊?/br>
    莎莎點頭：“我媽買了豬蹄！”

    這年頭買點熟食可不容易！陽山市這樣的地方，甚至連熟食店都沒有，省城有兩家熟食店，買除了雞頭雞腳之外的熟食也是要票的。

    豬蹄應(yīng)該是不要rou票，可是這東西大部分都是骨頭，一般人也舍不得買。

    “我今兒回了一趟省城，”宋致然也出來接人，這幾天接觸得多了，她越發(fā)喜歡伊伊這小姑娘，“伊伊啊，今天畫畫怎么樣？”

    “老師又夸我了！”

    伊伊現(xiàn)在也比過去活潑多了，最起碼，這樣的話在半年前的她是絕對不好意思說出來的。

    趙音音聞見飯菜香，進屋一看，李嬸已經(jīng)燉了土豆豆角，燜好了二米飯。她問道：“李嬸，你身體好些了？”

    “沒事了，”李嬸把土豆燉豆角盛出來，端進屋，“還叫你幫忙去接孩子……”

    “說啥呢，”趙音音在廠辦待多了，也學(xué)了些現(xiàn)在的時髦話，“我是請您老幫忙來的，可不是剝削你！要是身體不舒服就多歇歇?！?/br>
    宋致然花大價錢買了八個豬蹄，顯然是連李嬸的也帶上了。許家的凳子都不夠了，大家一齊把餐桌從堂屋搬到東廂房，一邊靠著炕沿，叫莎莎和小寶坐在炕上吃。

    李嬸分到了一個豬蹄，有些不好意思。又去廚房拿了小刀，給自己和小寶分割豬蹄。

    這豬蹄醬得格外軟糯，外面沾了一層濃油赤醬的醬汁，比鹵豬蹄更香。連平時挑食的睿睿都啃得臉上沾了不少醬汁。

    一頓飯吃下來，幾個孩子都吃多了。趙音音道：“也挺長時間沒吃rou了，我明天就跟宋致然上黑市看看，看看能不能買到點什么rou?！?/br>
    李嬸cao心道：“這天買了rou可不好放吧？”

    這時候的rou金貴，買回來一次都吃了，大部分人家還是不舍得的。

    “大不了先放點鹽炒熟，”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實在不行就做成rou醬多吃幾頓面條也行啊?！?/br>
    趙音音看了那本營養(yǎng)學(xué)的書，書中說小孩子最不可缺少的就是維生素和蛋白質(zhì)：“雞蛋鴨蛋要是有，最好也買一些，還比rou好放一點?！?/br>
    “雞蛋可以去農(nóng)村買，”李嬸倒知道一些，“現(xiàn)在能養(yǎng)些雞鴨了，不少人家都愿意賣雞蛋。你要是固定要，月月給你送進城來都行?！?/br>
    “要票嗎？”

    “要啥票，”李嬸下放的時候在農(nóng)村待了幾年，了解這些事情，“現(xiàn)在的農(nóng)村啊，苦透心了。除了這雞蛋，也沒啥能換錢的了。糧食都得統(tǒng)一上糧站收購，養(yǎng)了豬也得村上統(tǒng)一收購……也就這雞蛋能換點錢了，都管這叫雞屁股銀行呢。”

    趙音音琢磨了一下，這行，她直接上姑姥村里頭叫姑姥幫忙收點雞蛋就行。

    飯桌都要撤了，小寶還依依不舍地啃著豬蹄的骨頭，幾個孩子吃過的豬骨頭都干凈得連點油星都沒有了。趙音音有點酸楚，拽著宋致然到堂屋：“多少錢？”

    “給啥錢！別跟我扯這個淡，”宋致然一著急，東北味兒就出來了，“咋的，我買的你不愛吃是咋的？”

    她一方面好奇，一方面又是故意岔開話題：“我看你雇的這個李嬸兒，挺講究……是不是成分有點？”

    宋致然拿手抬起來，比劃了個高高的動作。

    趙音音點點頭：“沒事，要這么說，許云海不是也平反沒多久？不是都過去了嗎？”

    “總之，你小心著點，”宋致然又跟她約了去黑市的時間，“明天一下班咱倆就直接去，能買點啥就買點啥?；仡^有空了再去農(nóng)村看看，收點雞蛋?！?/br>
    第二天一下班，趙音音就跟宋致然直接跑去了黑市。果然有賣rou的，甚至還有用糧票、油票換布票的。

    許云海的糧本還沒改過來，還是當(dāng)初的“重體力勞動者”，每個月比別人多八斤半包谷面。他住院這段時間，又是公費醫(yī)療，醫(yī)院食堂的病號餐也是免費，趙音音攢下來十斤糧票。

    這十斤糧票，在現(xiàn)在算起來，可是一大筆財富了！

    趙音音對布票有點心動，想了想，還是沒換。這可都是刀刃兒上剩下來的！

    倆人花三元四毛錢買了一只小公雞，還有賣罐頭的，上海梅林的午餐rou和紅燒rou罐頭！趙音音問了問價格，對方居然要兩元錢或者二斤糧票！

    “太貴了，這一盒輕飄飄的，”她晃了晃紅燒rou罐頭，感覺里面湯湯水水的，“同志，能不能便宜一點？”

    “便宜不了！”

    對方把罐頭搶回去：“上海梅林的罐頭！上海的！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