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每天都在恐婚 第141節(jié)
突然一道清朗的男聲循著清風(fēng)徐來,如同山泉擊石,打破了方才的肅然。 周遭侍從聞聲唰唰幾下抽出長劍,數(shù)十雙眼睛左右環(huán)顧,卻都沒有看到來者何人。 蕭凌瞳仁微瞥,只見一襲黑紅交織的身影從房頂掠下。 男子淺勾著唇,微揚眼尾,負(fù)手而立,蹭蹭幾聲,侍從將他團團圍住,又將刀劍齊架在他的脖頸。 蕭凌松開手掌,江予沐瞬間失力跌落在地,空氣大口猛灌入肺使得她劇烈咳嗽不止。 “季北庭?!彼[起眼,又掃視匍匐在地的江予沐,剎那間可怖的猜想席卷腦海。 “你們......” 蕭凌蹲下身子,一把扼住江予沐的下顎向上別起,逼她同自己對視:“什么時候開始的?” 男子墨瞳中染起烈焰,她后仰著頭,秀氣的眉頭擰緊,瀅聚水色的眸子卻斜看著不遠(yuǎn)處的季北庭,心驀地揪住。 如此自投羅網(wǎng)......他是瘋了嗎? 季北庭亦回視著她,脖子上的把把利刃冰涼地貼緊皮膚。 他還是淺笑著,可攏在袖中的手掌早已悄然收攏。 他想自己應(yīng)該是瘋了。 二人隔空的視線交織落入蕭凌眼中就像是無聲又挑釁的默認(rèn)。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對自己的虛與委蛇全部是因為旁的男人! 得到這一認(rèn)知,蕭凌幾乎無法再思索分毫。 “給我拿下!” 眼尾瞬間赤紅,他怒喝一聲,得令的侍從一把踹向季北庭的小腿。 “不......” 江予沐倏得瞪大雙眼,朦朧的視線看到不遠(yuǎn)處男子單膝跪地的模樣,淚珠瞬間落下,又滴落到蕭凌桎梏她的手背。 蕭凌只覺自己被灼燒得完完全全,胸腔的憤怒幾欲將他撕裂。 他喉頭發(fā)緊將她扯到自己眼前,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這就心疼了?” 語落,他執(zhí)起落在一側(cè)的長劍,單手向側(cè)一送,便聽到悶哼一聲,那劍直直穿刺過季北庭撐地的手掌。 “他用這只手碰過你?你們到哪一步了?做過嗎?做了幾次?” “不......這一切和他沒有關(guān)系!”她瘋狂地?fù)u著頭,眼淚順著臉頰不斷涌出,“是我......都是我一人所為!” “沒有關(guān)系?”他嗤笑,感受到手背潤濕的淚水,心底煩躁更甚,忽地俯身咬住了她的唇瓣,“如何證明沒有關(guān)系?” 她吃痛蹙眉,剛想躲開,忽地腰際被他扣住壓上,快要將她焚燒殆盡的氣息噴灑在耳邊。 “在他面前?!?/br> “取悅我。” 江予沐驟然睜大雙眼,甚至都忘了呼吸。 她的猶疑令他愈發(fā)不悅,蕭凌將她的下巴幾欲捏碎,咬牙切齒:“怎么?不敢嗎?” “小爺我曾以為蕭世子是個隱忍待發(fā)的亂世梟雄,只不過我們立場不同,奉主相異,但到底是可博弈一戰(zhàn)之人?!?/br> 季北庭垂眸一把拔出刺穿掌心的利劍,成片的血跡浸染了整個手掌,他的臉白了許多,卻還是笑得從容。 “卻不曾料,如今看來也只是個易怒狂躁的無腦蠢貨?!?/br> “你——” “嘖,小爺不過利用這個女人罷了,可沒什么興致瞧你們活春宮,倒是你,確定要放著我這樣一個活生生的‘?dāng)耻姟瘍?nèi)應(yīng),去糾結(jié)什么子虛烏有的東西?” 蕭凌氣笑了,驀地直起身:“你以為你還能走?” 季北庭挑眉,隨即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抵住了自己的脖子,并滲出絲絲血跡:“你以為我有多少種自戕的方法?” “不要!” 江予沐瞳孔驟縮,半跪起身體抱住了蕭凌的腰不停搖頭:“他只是個朝廷的工部主事,根本沒有資格出征,又能知道什么?你若留他一命,日后便是登基稱帝,所謂一朝新帝一朝臣,他......” 跟在蕭凌身邊這么些日子,她看到了太多他對待戰(zhàn)俘的殘忍手段,所以她也太明白季北庭落到他手中的下場會是什么樣。 攥緊蕭凌衣擺的手背暴起淡色青筋,他的沉默令江予沐心顫抖地愈發(fā)厲害。 突然想到什么,她抖著指尖開始扯自己的腰帶:“......我做,我做,我可以......求你放過他......” “夠了!”看著她這般為了旁的男人卑微乞求,蕭凌剛剛壓下的怒氣再起燃起。 “蕭世子?!奔颈蓖ズ孟駴]有看到她如何,只是嘴角噙笑,那匕首又往內(nèi)推了一分,“若我沒記錯,你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洧水了吧?” 洧水二字既出,蕭凌驟然愣住,又聯(lián)系起前后因果,突然一切都解釋地通順。 他瞇起眼:“是你們!” 軍火布防泄露雖大,卻遠(yuǎn)比失了來源要小,如今鎮(zhèn)北軍四面環(huán)繞,他們的后方供給鏈斷裂,彈盡糧絕才是真正的危機。 季北庭彎唇輕哼了聲,不可置否,可狀似無意地掃視到那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子身上時,手掌卻不自主地攥緊。 他來都來了,還哭,真是個傻姑娘。 權(quán)衡了利弊,蕭凌很快便冷靜了下來:“將夫人帶回房休息。” “不要......”江予沐還想掙扎,卻一把被人架住往回拖,淚眼婆娑間,越行越遠(yuǎn),她逐漸看不清那身著黑紅長袍男子的面容。 他為什么要回來,他是文臣啊,為什么要回來送死—— 送走了江予沐,蕭凌方才的失控驟然撤離,他抬起眼眸,黝黑的瞳底極盡冷冽:“押下去,本帥親自審問。” ...... 分明是夏末暑熱,江予沐卻感覺入墜寒冬。 從最初的拼命掙扎到現(xiàn)在的心如死灰,她不知道自己被關(guān)在這個狹小的房間里到底有了多久。 蕭凌沒來見過她,也不準(zhǔn)任何人和她接觸,每天一睜眼便是那開了小口的窗臺之上擺放的餐食,可她卻半分都吃不下。 渾渾噩噩著度過一日又一日,最初的那股求死心切如同再次蔓延起來的水面,一寸寸淹沒身體。 就在此時,冥冥之中似乎又有股力量牽扯著她將她帶離深海溺亡的深地。 夢中男子的眉眼張揚又溫柔,他說「好多人還在等著你呢。」。 “呼......” 江予沐驀地睜開雙眼,眼前依舊一片灰暗,只剩窗邊一角隱隱有光亮透入。 緩緩從床榻上坐直身子,她蜷縮起腿將自己環(huán)成一團。 指甲陷入小臂又掐出血痕,江予沐覺得無比地?zé)o力。 季北庭如何了? 他還活著嗎? 蕭凌究竟對他......做了什么呢? 她感覺心悸得厲害,眼前又開始朦朧成虛影。 突然,余光掃視到一側(cè)的茶盞。 如果…… 她自戕被發(fā)現(xiàn),蕭凌一定會來見她吧。 思及此,江予沐將茶盞打碎在地,果不其然聽到外面看守之人驚醒的動靜。 她不再猶疑,俯身撿起地上最鋒利的一塊瓷片,咬緊銀牙,往腕部猛地劃過。 ...... 地牢。 昏黃的壁上火燭竄動成斑駁光影,血腥彌漫的黑暗甬道像是通往地獄的黃泉,一望無盡,毫無生機。 沉重的吱呀聲緩緩響起,在靜謐幽森中回蕩著索命般的轟鳴。 黑靴踏著微弱的光由遠(yuǎn)及近,蕭凌抿唇前行,修長的身姿挺拔如松,一步一步朝內(nèi)邁進,最終站定至最深處的水牢之外。 他瞳仁移動,視線射向靜若死水的牢獄之地,那被四周鏈條鎖吊著的身影。 蕭凌唇角彎起詭譎的弧度,又抬起兩根手指朝后示意。 得到他指令的侍從立馬走到一側(cè),粗長的鐵鏈在轉(zhuǎn)軸的轉(zhuǎn)動下帶起陣陣鋃鐺之音。 隨著一陣嘩啦水聲,半身浸泡于陰暗水牢中的季北庭被慢慢吊起。 他側(cè)垂著頭,鬢角的發(fā)絲凌亂地搭在側(cè)臉,沾染褐色血跡的嘴唇是不自然的白,原本上揚的眉眼斂了意氣。 “副帥,他還是什么也不肯說?!?/br> 獄卒看著那半吊在空中生死不明的人,十分為難地道了一句。 先前聽幾個兄弟說這人不過是朝廷的一介小小文臣,他們還想著是個輕松差事,卻不曾想要比俘虜過的許多武將還要骨頭硬,這牢獄中的十八般刑具都使了個遍,硬是一個字都沒問出來。 蕭凌扯了扯唇角,轉(zhuǎn)身朝刑室走去:“帶過來。” “是?!?/br> ....... 嘩啦—— 一桶鹽水自上而下澆灌,渾身斑駁的傷口在此刻同時沁入鹽水,痛感從四肢百駭匯聚于頂,幾乎是一瞬間,原本思緒混沌的季北庭便恢復(fù)了清明。 浸濕的眼睫顫動微開,牙齦被緊咬到滲血,他胸口劇烈起伏,卻未出聲分毫。 蕭凌坐在前方,狹長的眼尾上挑,單手抵著下顎,指節(jié)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面。 啪—— 獄卒甩動布滿倒刺的皮鞭,一下下劃過半空,掠成殘影。 刺骨的鞭笞如同雨點落到他身上,舊痕新傷縱橫交錯,鮮紅的血落在地上匯聚成潭。 撕心裂肺的痛壓在心口快要窒息,季北庭喘不過氣來,只是死死地咬著牙,在快要昏過去時又是一痛毒辣的鹽水從頭頂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