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就撕破吧，只是沒想到盧萬山還真敢藏東西，呵。”張峰冷笑起來，“果然是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br>
    “爹！都這么時候了，您還提盧萬山！”

    “慌什么，天還沒塌下來！”張峰訓斥道。

    張達宇被罵了一聲，側(cè)了側(cè)臉。

    張峰說：“盧萬山留下了什么，我大概清楚，不過想要動張家，還差了點佐證！”

    張達宇不解。

    “看寧王殺盧萬山，翻找證據(jù)就知道，他想走偉岸正道，不留污點?！睆埛宀[起眼睛，眼里帶著諷刺，“這樣就要鐵證如山，心服口服，就是要動咱們張家也必定要有足夠的罪名！”

    聞言張達宇若有所思。

    “所以你給我盯緊胡人，讓他們趕緊給我把糧運出去，不能再耽擱了。”

    “是，爹，我親自去辦，可是我還不是不解?！?/br>
    “說？”

    “這糧是盧萬山賣給胡人的，根本不經(jīng)過我們張家之手，就算被寧王發(fā)現(xiàn)，倒霉的也是胡人，跟我們張家有什么關(guān)系，又何必管這爛攤子，惹上一身腥？”

    “達宇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唇亡齒寒？胡人一旦被抓，你以為他們還會老老實實地將咱們摘出去嗎？早些年的書信往來，這些都是罪證！加上盧萬山的偷藏的東西，張家就是想跑都跑不掉?！?/br>
    這個消息讓張達宇震驚地看著父親。

    張峰說：“幫他們，就是幫咱們自己?！?/br>
    張達宇久久回不過神來，最終他張了張嘴，艱難道：“爹，我一直想問，為什么要賣糧給胡人？”

    張峰沉沉的一吐氣道：“誰只想偏安一隅呢？咱們祖上可是威風凌凌，名震四方的定遠大將軍，就這么被遺忘了。雍涼這地方，朝廷既然管不到，那就自成一國多好？”

    “這……這不可能，西陵侯還在?！?/br>
    “他能活多久？幾個女流之輩就想支撐起來，可能嗎？大順也不會答應(yīng)?！睆埛逵X得自己的決定沒有錯，錯就錯在老天爺不幫他，“老朽實在沒想到寧王會在這個時候跑到雍涼！”

    然說一千道一萬，目前的形勢就是對張家不利。

    “等到這個危機解除，寧王動不了張家，那就讓張家動他吧。沒有糧，流民必亂，除暴安良也是衛(wèi)軍的責任。”

    至于在動亂的時候，寧王不小心被流民沖撞而死，那朝廷如何懲治兇手就跟張家無關(guān)了。

    這場博弈，在劉珂戲耍他之后，就只剩你死我活。

    張峰說完慢慢合眼，掩下其中的狠戾。

    *

    回到驛館已是深夜，羅云作為統(tǒng)領(lǐng)負責安全，還得在休息前巡視驛館，尚家姐妹卻是直接回了各自的屋子，只有劉珂……

    小團子提著燈籠跟著劉珂站在岔路上，他沒吭聲，不敢打攪主子選擇，只是心里默數(shù)了一，二，三……然后眼睜睜地看著劉珂的腳尖一轉(zhuǎn)，朝著另一邊的屋子去了。

    小團子心中一嘆，殿下，您倒是讓奴才意外一下?。?/br>
    沒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劉珂回過頭，就看到提著燈籠的小團子一臉幽幽地望著他。

    劉珂老臉一紅，清了清嗓子說：“爺平安回來了，怎么著都要跟小凌凌交代一聲吧？”

    這個解釋讓小團子抽了抽嘴角，反問：“都這個時辰了，小少爺肯定睡著了。”

    劉珂想也不想地說：“那我就去看兩眼?！?/br>
    小團子半晌無語，“殿下，咱們說好的離得遠遠呢？這就食言了？”

    劉珂頓時噎了一下。

    “回吧，您也該歇息了?！毙F子勸道。

    劉珂站在路上看著他，小團子滿臉無奈地又回望著主子。

    一方對視之后，最終劉珂挪了挪腳尖，有些失落地點了頭：“行吧，那爺不看了，離得遠一些?！?/br>
    這話有些戳心窩子，小團子心口一酸，他是看著劉珂興匆匆地回驛館，就是想要跟方瑾凌說說話的。

    想到這里，他立刻就心軟了，“那，要不就看上兩眼，很快小少爺就得去沙門關(guān)，您也看不到?！?/br>
    劉珂的腳步一頓，猶豫了片刻，最終搖頭道：“不了。”

    然而他剛要離開的時候，結(jié)果聽到身后傳來的一聲喚：“殿下！”

    劉珂一回頭，就見長空提著一盞幽暗的燈籠匆匆跑過來，行禮道：“果然是殿下，少爺?shù)饶芫昧恕！?/br>
    劉珂驚訝道：“你家少爺現(xiàn)在都沒睡？”

    “沒有呢，擔心大家安危，紫晶怎么勸都不肯入睡。原本是想等您回來，拜見您，沒想到您親自來了，那……小的斗膽能不能請您往少爺屋里坐坐，外頭太冷，少爺風寒未好……”

    這簡直是求之不得，小團子都不忍看劉珂翹起的嘴角。

    他故作矜持地頷首：“那帶路吧?！?/br>
    這聲音里充滿了高興，劉珂走了兩步，看了自家奴才一眼，欲蓋彌彰地挺了挺胸堂道：“爺是去談?wù)??！?/br>
    是啊，正事，再正常不過的私事！

    小團子深深一嘆，認命地跟上。

    劉珂進屋的時候，方瑾凌就坐在桌邊，聽著聲音抬起頭，看見來人，頓時眉眼彎彎，臉上盛開了笑容，眸光溫暖道：“殿下來了。”

    劉珂的腳步剎那間停住，只覺得心口被撞了一下，外頭的寒冷仿佛瞬間被驅(qū)散。

    “怎么就點了一盞燈，是不是太暗了。”他干巴巴地說，整個屋子光線昏暗，帶上柔柔的光，看起來溫馨極了，

    方瑾凌俏皮地回答：“怕被娘發(fā)現(xiàn)了唄，她讓我早點睡來著?！甭曇衾镞€帶著nongnong的鼻音。

    “那你也太不乖了?！?/br>
    方瑾凌沖著他眨了眨眼睛，“就這一次，你可別告訴她。”

    明知道對方只是玩笑，可不知為何聽在耳朵里就有種偷偷背著長輩干壞事的感覺，有點刺激。

    “放心，我一定不說?！眲㈢姹ＷC道。

    方瑾凌笑了笑，然后納悶地看著依舊杵在門口的劉珂：“快過來坐啊，說說知州府里的事吧?！?/br>
    劉珂于是坐在了方瑾凌的對面，兩人之間只隔了一根蠟燭。

    劉珂下意識地捂了捂自己的心口，安靜而昏暗的氣氛下，只有彼此的呼吸聲，以至于他能感覺到自己清晰的心跳聲，他抬頭看了方瑾凌一眼，一雙大眼睛，帶著柔柔的光，越發(fā)順眼合自己心意了。

    只是……

    “怎么不說話，東西有找到嗎？”方瑾凌問。

    劉珂定了定心聲，點頭：“找到了，去的及時，剛巧將人攔下來，一搜身，關(guān)鍵的信件就到手了?！?/br>
    方瑾凌驚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我還怕被銷毀了?！?/br>
    “估摸著除了張氏的把柄，應(yīng)該還有其他雍涼大戶的，這些東西顯然張峰也想要。只是他沒想到我進雍涼的第一天，腳跟都沒站穩(wěn)，就帶人去抄了知州府?！?/br>
    “所以碰上了?！?/br>
    “那可不，差點就打起來，可惜那老小兒太自負，非得跟我扯個沒完，等到j(luò)iejie們一來，哥這一身武藝也就沒處發(fā)揮?！?/br>
    劉珂這個人就不能正經(jīng)，稍微一正經(jīng)就要暴露原形。

    方瑾凌無語道：“難道不是你拉著他有的沒的兜圈子，好拖延時間等jiejie她們？”

    劉珂被戳穿也沒見惱，還夸獎了一句：“我家凌凌的小腦瓜子就特別好使，張峰灰溜溜走的時候肯定腸子都悔青了。”

    “殿下威武，那信件你帶了嗎，快給我看一看，希望這次能將張家釘死?！狈借璧?。

    就一盞昏燈，這個深更半夜，劉珂無語道：“身體不要了，眼睛也不要了？”

    “可是，有點想看?！?/br>
    “你想看也沒用，哥沒帶身上?！眲㈢嬉痪湓捑痛蛳朔借璧哪铑^。

    “那好吧，我早點睡，明日早點起?！?/br>
    劉珂一哂，看著方瑾凌說：“乖，我也要回去歇息了?！?/br>
    “殿下辛苦，慢走?！?/br>
    “你別送，外頭冷?！?/br>
    方瑾凌笑著：“好，多謝七哥哥體恤?！?/br>
    劉珂下意識地抬手想摸摸他的腦袋，臨到中途換了方向，摸了自己的鼻子，“那哥走了?！?/br>
    “明早見。”

    “明早見?！眲㈢孀叱鲩T，回頭又望了一眼，昏暗的燈光下，方瑾凌還看著他。

    這腳就有些走不動。

    “殿下，夜深了，您不走，小少爺也無法歇息?！毙F子在一旁輕聲提醒。

    劉珂恍然，終于邁開腳步離開了。

    第79章 胡商

    走了大半月的荒野，總算有地方能夠睡個舒服的覺，方瑾凌睜開眼睛，回味這一夜無夢，最后吸了吸又塞回來的鼻子，哀嘆著喚了一聲：“紫晶。”

    紫晶聞著聲音走進來，“奴婢正尋思著到時辰了，要不要叫少爺起來?！?/br>
    “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呀。”想到昨夜劉珂他們帶回來的證據(jù)，他鼓起勇氣鉆出被窩，匆忙穿好衣裳就出門去，時間不等人，劉珂手上又暫時無人可用，只能自己先頂上了，而且他也想看看盧萬山藏下的東西。

    果然，趕過去的時候，劉珂和尚初晴正在翻看昨夜帶回來的書信。

    見到方瑾凌，劉珂抬起頭問：“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心里牽掛著，哪兒睡得著，要幫忙嗎？”

    “當然要，這些東西看的頭疼?！鄙谐跚缛嗔巳嗝夹模杏X看這些帶字的東西比打一場曠日持久戰(zhàn)還要累。

    作為不學無術(shù)的皇子，劉珂深以為然，但是他沒敢表露。

    方瑾凌掃了一眼，奇怪道：“就只有這些？”

    除了桌上放置的信件，邊上還有兩個箱子，里面是些書冊，應(yīng)該屬于賬目清單和花名冊之類。然而盧萬山當了八年的知州，怎么也不該只留下這么點東西。

    劉珂看出了他的想法，說：“后面還有，書房里帶字的都給帶回來了。不過這兩個箱子買時盧萬山的夫人匆忙藏匿，在搜身之時逼問那些奴仆才找到下落，應(yīng)該比較重要。至于這些信件，就是從她們身上搜出來的，我看著內(nèi)容，都挺要命，可以說盧萬山千刀萬剮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