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蘊就跟聽故事一樣，想起蘇漫琴的父母也是這么恩愛，好像只有她家里的情況與眾不同，卓明毅在家從不做飯，也不干家務，只會對邊琳指手畫腳，活像個心安理得的土皇帝。

    她正想著，趙醒歸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卓老師?！?/br>
    “嗯？”

    趙醒歸用下巴磨蹭她的發(fā)頂，嗓音低沉下來：“我想親你。”

    卓蘊：“……”

    趙醒歸沒等她回答，已經掰過她的腦袋，四目相對，氣氛曖昧起來，卓蘊真喜歡這個樣子的趙醒歸，他的眉眼不再鋒銳，眼中只剩深情，可以讓人忽略掉他的年齡。

    他抬手輕撫卓蘊的左臉，又捻起她的碎發(fā)夾到耳后，卓蘊覺得好浪漫，正準備好好享受一個甜蜜的親吻，趙醒歸認真地說：“你變大小臉了?！?/br>
    這人真是會煞風景！卓蘊懊惱地推開他：“還不是為了你！”

    “還疼嗎？”趙醒歸又把她給抓過來，揉揉她的臉，“好幾個小時了都沒消腫，是不是應該冰敷一下？”

    “沒那么夸張，說了明天就會好?！弊刻N沒有接吻的興致了，推開趙醒歸站起身，“我去照照鏡子?！?/br>
    趙醒歸一把拉住她手腕，把她拉了回來，卓蘊又側身坐到他大腿上了。

    “你干嗎呀？”她被趙醒歸箍在懷里動彈不得，“必須要這樣嗎？”

    “以后再解鎖新姿勢?！壁w醒歸把腦袋埋進她頸窩，壞壞地笑，“我想抱著你，現(xiàn)在，只有這樣才能抱著你?！?/br>
    卓蘊環(huán)著他的脖子低頭看他，這樣的姿勢，她高，他低，他需要仰起臉才能親吻她。

    但他們的確可以擁抱，讓上身緊緊地貼在一起。

    趙醒歸偏過頭，閉著眼睛吻住卓蘊，交換呼吸時，他叫了她一聲：“卓老師?！?/br>
    卓蘊舔著他柔軟的唇：“嗯？”

    “zoe。”

    卓蘊笑了，又去勾他的舌尖：“嗯。”

    “小蘊?！?/br>
    “小歸?！?/br>
    趙醒歸：“女朋友?！?/br>
    卓蘊不行了，笑得與他額頭抵在一起：“rou麻?！?/br>
    “喜歡你。”趙醒歸不肯放過她，更緊地攬住她的腰，“不要再叫我做作業(yè)了?！?/br>
    卓蘊仰頭大笑：“哈哈哈哈哈……”

    趙醒歸趁勢去親她脖子，還重重地吮了一口，給她種下一顆小草莓。卓蘊“嚶”一聲叫，身子都軟了下來，趙醒歸舔著那顆草莓，低低地說：“卓老師，今天，謝謝你?！?/br>
    ——

    夜里，卓蘊要回出租屋，趙醒歸送她出院子，兩人從后門繞到院門時，發(fā)現(xiàn)范玉華獨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的休閑區(qū)。

    那地方沒燈，黑漆漆的，遮陽傘收攏著，一張?zhí)僦频膱A桌邊有四把藤椅，范玉華散著長卷發(fā)，以手支頤，面前是一瓶紅酒和一個高腳玻璃杯，竟是在對月獨酌。

    卓蘊遠遠地喊了她一聲“范阿姨”，范玉華只對她笑笑，卓蘊對趙醒歸說：“你別送我了，要不去和你mama聊聊？”

    趙醒歸回頭看了一眼：“好，那你路上小心。”

    卓蘊揉揉他頭發(fā)：“記得把高鐵車次發(fā)給我，我去買票，晚了怕買不到?！?/br>
    趙醒歸：“嗯，等下問過苗叔就發(fā)你?！?/br>
    卓蘊離開了，趙醒歸劃著輪椅來到休閑區(qū)旁，要去范玉華坐的地方，需要上一個臺階，臺階上是一片室外木地板，趙醒歸受傷后還沒在這桌椅旁待過，因為沒這個需求。

    他低下頭，用翹輪技術將前輪擱在臺階上，鼓足了勁轉動大輪，可這臺階有點高，沒人在背后推他一把，前面又沒東西讓他拉，他的大輪就很難上去，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趙醒歸抬頭看向mama，她一直歪著腦袋在看他，趙醒歸喊她：“媽！你來推我一把?！?/br>
    范玉華問：“你自己上不來嗎？”

    趙醒歸神色淡定：“坐輪椅上不來，要不我先下地，把輪椅拿上來，再坐上……”

    “真沒用?！狈队袢A過來了，身子搖搖擺擺，趙醒歸才發(fā)現(xiàn)mama好像喝醉了。

    他擔心地問：“你喝了多少酒？爸回來了嗎？”

    “還沒回來，在加班呢?！狈队袢A來到趙醒歸身后，抓著輪椅把手，“我喊一二三。一，二，三！”

    她和趙醒歸一起用力，一個推，一個轉大輪，趙醒歸的輪椅終于上了臺階。

    他劃著輪椅來到藤桌邊，看那紅酒瓶，只剩四分之一了。

    范玉華回到桌邊坐下，身上有淡淡的酒氣，面頰酡紅，眼神迷離，嘴角還浮著笑意，問趙醒歸：“我聽你爸爸說，今天，小卓和人吵架了？”

    趙醒歸：“嗯。”

    范玉華：“和那個畜生的mama？”

    趙醒歸：“對。”

    范玉華微笑：“好像說，他們要賠錢，賠二十多萬，是真的嗎？”

    趙醒歸：“是真的，具體的金額我不知道，差不多是這個數(shù)?！?/br>
    “便宜他們了，才二十多萬?！狈队袢A抬頭看天，“兩百萬都不夠換你一個腳指頭?！?/br>
    趙醒歸看著她：“媽，這件事處理完，就結束了吧，我不想再在那些人身上花費精力了?！?/br>
    “結束？”范玉華注視著趙醒歸的眼睛，視線漸漸移到他的腿上，還有他身下的那架輪椅，她的眼睛濕了，“小歸，怎么結束？你連一個臺階都上不來?！?/br>
    趙醒歸和范玉華中間隔著一把藤椅，他沒法過去拉拉mama的手，或是抱抱她，只能說：“我這不是上來了嘛，真要自己上來，我也能上，就是麻煩點?！?/br>
    “二十多萬，就結束了？”范玉華抽泣了幾聲，“幾年后，那個畜生二十多歲，說不定什么都忘記了。他活得瀟灑快樂，找工作，談戀愛，結婚生孩子，而你呢？他二十多歲，三十多歲，四十多歲，過著普通的生活，你和他一樣，也是二十多歲，三十多歲，四十多歲……你是不是還坐在輪椅上？”

    趙醒歸說：“我五十多歲，六十多歲，七十多歲，都會坐在輪椅上，那又怎樣？難道不活了嗎？媽，就算你把他弄死，我也站不起來的。再說了，我也能找工作，談戀愛，結婚生孩子，我也可以活得瀟灑快樂，不是嗎？”

    范玉華生氣地看他，趙醒歸干脆把腳放下地，撐著那把空藤椅的椅面，把自己挪到椅子上，又把腿給撈過來。他終于離范玉華近了些，拉過mama的手，說：“媽，我和你坦白一件事，我已經談戀愛了?！?/br>
    范玉華迷糊了一下：“啊？和誰？”

    “還能和誰？”趙醒歸臉皮發(fā)燙，錯開視線不去看她。

    “哦，和小卓?！狈队袢A反應過來了，“可是，你才高二啊！”

    趙醒歸說：“我不會落下功課的?！?/br>
    他又想起爸爸說過的話，補充道，“我也不會和她吵架，不會影響情緒，總之，我學習上的事，你們不用cao心，我一定會考上a大。”

    范玉華拍拍兒子的手背，低著頭半晌沒說話。

    這個季節(jié)，室外的天氣很舒適，不冷不熱，偶爾還有微風吹過，趙醒歸發(fā)現(xiàn)自己很久沒和mama像這樣坐在一起聊聊天了，好像這大半年，他的心事都只會對卓蘊傾訴，每次都是和卓蘊一起躲在房間里，斗嘴聊天，現(xiàn)在還會抱抱、親親。

    就在他又開始想念剛剛才離開的卓蘊時，范玉華問：“辛苦嗎？”

    趙醒歸沒弄懂：“什么？”

    范玉華抬眼看他，眼睛發(fā)紅：“mama問你，你要說實話，你現(xiàn)在，過得辛苦嗎？”

    趙醒歸摸摸大腿，點頭：“辛苦?！?/br>
    “我都想不通。”范玉華說，“你的腿明明還在，又沒有哪里缺塊rou，怎么就不能動了呢？怎么就沒感覺了呢？我兒子，這么高的個子，怎么就站不起來了呢？我都想象不出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恨不得癱瘓的是我，你還那么年輕，才十八歲，我一想到你一輩子都只能坐在輪椅上，我就，我就……”

    她捂住臉，不可抑制地哭泣起來：“為什么？為什么你會碰到這種事？你是我兒子啊，這么好的兒子，我不想你過得那么辛苦，我和你爸爸努力工作，就是為了讓你和小宜不那么辛苦?？涩F(xiàn)在，錢有什么用？換不來你的健康，輪椅再貴又有什么用？那也不是你的腿……”

    “媽，媽，你聽我說?！壁w醒歸傾身抱住母親，拍著她的背，感受到她劇烈顫抖的身體，“我的確很辛苦，但我還撐得住，我每天能吃能喝能上學，還可以去打球，我過得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痛苦。還有，你別小看那些打輪椅籃球的大哥們，他們都很厲害，我知道你對他們有偏見，但……我現(xiàn)在和他們是一樣的，我也是個殘疾人?！?/br>
    聽到“殘疾人”這個詞，范玉華哭得更厲害了，趙醒歸問：“媽，你是不是對我失望了？”

    范玉華不停搖頭：“沒有，沒有?！?/br>
    趙醒歸像個大人一樣哄著范玉華：“那不就完了，媽，你相信我，我要是真的很難過，一定會和你說，如果我不說，就說明我過得還不錯?！?/br>
    “你哪里會和我說？”范玉華紅腫著眼睛瞪他，“你都只會去和小卓說！”

    趙醒歸正色道：“不一樣，她是我女朋友。”

    “你這么小就談女朋友，你這個人……”范玉華指指他，“你就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媽?！壁w醒歸又抱住mama，“你聽我說，你去和斯醫(yī)生好好聊聊吧，聊過以后，你會開心很多。還有一件事，我很早就想和你說了。”

    范玉華問：“什么事？”

    “你重新回公司上班吧?！壁w醒歸松開懷抱，看著mama的眼睛，“你可是堂堂財務總監(jiān)，已經休息兩年了，還沒休息夠嗎？爸爸一個人忙不過來的，他需要你幫他。我現(xiàn)在生活完全能自理，平時有苗叔和磊哥陪我，足夠了，小宜也馬上要上初中，可能會去住校，真的，媽，你重新回去上班吧?！?/br>
    范玉華愣住了，這時，小樓大門被打開，趙偉倫走出來：“呦！你們娘倆在這兒呢？害得我樓上樓下一通好找，還以為你們失蹤了?！?/br>
    “爸?！壁w醒歸叫他。

    趙偉倫穿著襯衫、西褲，踏著夜色款款走來：“你們在干什么？喝酒嗎？趙醒歸同學你喝酒了？”

    趙醒歸說：“我沒喝，mama喝的?！?/br>
    趙偉倫站在妻子身邊，攬著她的肩彎腰看她：“怎么又哭了？”

    范玉華推他：“討厭，走開?！?/br>
    趙偉倫哈哈大笑，沒收了那瓶酒，又拉著范玉華的手把她拉起來：“進去吧，外頭有點涼了?！?/br>
    趙醒歸也轉移回輪椅上，來到臺階邊，趙偉倫問：“要爸爸幫你嗎？”

    “不用，我自己可以下去。”趙醒歸翹起前輪，大輪一轉，整架輪椅就下去了，把他給顛了一下，回頭說，“爸，我去后門進屋?！?/br>
    趙偉倫一手攬著妻子，一手拎著酒瓶，看著趙醒歸劃著輪椅往后門行去。

    范玉華也在看兒子的背影，說：“小歸剛才告訴我，他和小卓談戀愛了。”

    趙偉倫一點不驚訝：“我前幾天就看出來了?！?/br>
    “是嗎？”范玉華問，“你怎么沒和我說？”

    “你這幾天心思都不在，我怕你知道了會去罵兒子，又去怪小卓?！壁w偉倫說，“小卓挺好的，今天在學校幫了小歸一個大忙，走吧，回房我慢慢告訴你，我也想喝點酒了，今天心情挺不錯。”

    第62章 、“你沒那么容易甩掉我?！?/br>
    四月底的期中考試, 趙醒歸果然發(fā)揮一般。兩天考完，他沒去管成績公布，直接請假回家, 做起去北京的準備。

    受傷后，趙醒歸只離開過錢塘兩次, 一次是去上海做手術, 躺在救護車里來回, 另一次就是自駕去梧城過年，這還是第一次坐高鐵出遠門。

    對于這趟出行，趙醒歸既期待又擔心, 期待的是, 卓蘊會和他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