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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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行忍耐的淚水決堤而下,田婉淚眼朦朧指尖按在案幾上,血色盡褪:羅青山!當(dāng)年我讓你別受宋允禮的狗屁詔令來上京,你說,外臣遠(yuǎn)在外不受君詔,與叛國無異。你羅家滿門忠烈,你不愿讓祖輩蒙羞。你說你相信宋允禮定會善待我羅家,善待柳州萬民。好!我信了你,你信宋允禮,信你的三皇子,信你的陛下,我嫁與你為妻,夫妻一體休戚與共,我愿陪你豪賭一場,以我羅家上下幾十口性命,以柳州萬萬生民為籌碼! 可我們輸了!輸?shù)靡粩⊥康?,柳州已成人間煉獄,常勝軍也沒了,你非要去赴一場死約!當(dāng)年你娶我跪在我父親面前,說要讓我快意一生,說一輩子不讓我受委屈!但自來了上京,我被困在深宅大院十余載,我徹夜難寐,我思念蒼州的黃沙,我思念蒼州的駿馬,我思念能振翅的戰(zhàn)場! 羅青山你就是這樣對我好的? 你答應(yīng)我的都做不到,如今你連丈夫都要從我身邊奪走嗎!羅青山你可曾問心有愧?田氏眼球上布滿紅血絲,身子搖搖欲墜,字字啼血。 咚! 羅青山取下頭盔夾在腋下,雙膝跪地,頭重重砸向地面:是我負(fù)了你,若我僥幸有命回來,這條命日后就給娘子了,你想殺了也罷,打了也罷。但現(xiàn)在,我必須去柳州。 說完,羅青山抹去淚痕,一步步走出內(nèi)室,到門口時他頓了頓:兵馬大元帥可不會哭,她只會笑著對我說,多殺幾個狄戎狗賊回來下酒喝。 人影徹底消失在天邊。 田婉滑倒在地,蜷縮在一起捂著臉嚎哭不止:我早不是兵馬大元帥了!我是妻子,我是母親,我唯獨再做不了田婉。 那個縱馬戈壁,敢飲胡虜血的少女,死在多年前。 獨玉,我要與羅青山同去柳州。大軍開撥那日宋凌與羅錦年站在瞭望樓上目送帥旗遠(yuǎn)去,羅錦年突然鬼事神差來了句:羅青山帶著四十萬大軍去柳州,狄戎?jǐn)n共才三十萬呢。想他們那片草原,人嫌鬼憎的肯定也沒什么好東西,指不定就是一群穿著獸皮的烏合之眾。 三十萬大軍我看水份也不少,十里不見人煙的地方,哪湊得出三十萬啊,得打?qū)φ?,十五萬算抬舉他們。 這樣一算羅青山贏定了,我與他同去戰(zhàn)場上撈點軍功豈不美滋滋,待我回來封侯拜相不在話下! 宋凌本心情沉重,聽了羅錦年的話反而松快了些,心想,倒是打算得挺美,狄戎之兇殘豈是花天酒地的貴公子能想象的。哪怕狄戎真沒有三十萬大軍,禮朝這所謂的的四十萬大軍不過也就圖一個虛名上壓過狄戎,其中有多少水份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四十萬大軍中,真正有編制的不過十萬,其余三十萬都是各地調(diào)來的青壯年。而十萬里也僅僅只有五萬能用,剩下五萬一身肥膩子rou,都是貪著軍餉不做事的老賴,別說上戰(zhàn)場,連cao練都不曾有過幾次。 他們上了戰(zhàn)場別被嚇尿褲子便是好樣的,也不指望他們能多做什么,以五萬兵力對上狄戎最少十五萬強兵,三倍的兵力差,哪怕是鎮(zhèn)國將軍只怕也兇多吉少。 其中最致命的一點,主將羅青山并未親自cao練過兵卒,如何與狄戎日日cao練,默契十足的狼群抗衡? 宋凌以為羅錦年這話和往日里那些想做大俠,想做飛賊的話一樣,都是大少爺為了吹擂自己隨口胡咧咧的,也就沒多在意,敷衍了句:那你為何還不走?大軍都快見不著影兒了。 我想親口告訴你。一道鄭重的聲音從身側(cè)傳來。 宋凌猛地收回追隨大軍的視線,轉(zhuǎn)身直勾勾盯著羅錦年:你為何突然想上戰(zhàn)場。戰(zhàn)場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沒人會因為你大少爺?shù)纳矸葑屩?,白刀子進(jìn)紅刀子出,刀劍不長眼一不小心就丟了小命。還沒有丫鬟伺候你用膳穿衣,也沒有熏香,你想清楚了?宋凌意識到羅錦年是認(rèn)真的,真的想去送死,他失了分寸,撿著苦難處說想嚇退嬌生慣養(yǎng)的小郎君,他恨不得將羅錦年天靈蓋掀開,把不合時宜的雄心壯志掏出來,重新灌滿風(fēng)花雪月。 但這次羅錦年沒退縮,他長到二十年就認(rèn)真了這么一次,一次要把二十載的勁兒全用上,他不閃不避地與宋凌對視:我清楚戰(zhàn)場兇險,也知道羅父親此行兇多吉少,但宋凌,這上京是昌同帝為我羅家量身定制的鳥籠,籠子里困著羅家所有人,困住了你,也困住了我。 我等翎翅都被剪斷,我等利喙都被束縛,這次是唯一長出翎翅的,掙脫鳥籠振翅高飛的機會。 凱旋而歸,你與芊玉,我們?nèi)叶寄苤孬@自由。若失敗了,不過埋尸故土,與地下千萬柳州軍民做伴,也不算孤獨。 父親獨向死地,我身為長子豈能躲藏安樂鄉(xiāng)。 宋凌,將來大軍若凱旋我要你第一個站在征勝門替我喝彩,如果我不幸捐軀,你身為羅家唯一的兒子也理應(yīng)迎英魂回府。羅錦年兩手成拱,深深一揖,家里就拜托你了。 宋凌輕掀眼皮看著晃到跟前的白玉冠有些出神,不經(jīng)意間草包里也裝上了家國二字,為小家計,想借戰(zhàn)爭讓羅家重新掌權(quán),跳出樊籠。為大國計,狄戎鐵蹄踏國土,吾輩男兒自當(dāng)挺身而出。他也信了先生那句,羅錦年并不生來就是紈绔。 瞧瞧想得多周到啊,連替他自己收斂尸骨的人都想好了,兄長既然展現(xiàn)出如此大義,他這做弟弟的自該行對禮,承諾會照顧好親朋,讓兄長安心踐行大義,書上話本子里都這樣寫,唯有這般才能稱得上一段佳話。 宋凌踮著腳后退,彎腰勾手抄起放在樓角的陶瓷花瓶,趁著羅錦年還在行禮,狠狠砸向他后腦勺。 嘭! 花瓶應(yīng)聲而碎,羅錦年捂著汨汨流血不斷的傷口,不敢置信地看向宋凌,白眼一翻痛快地暈了過去。 宋凌躬身替羅錦年止血。 只可惜,我從小愚鈍認(rèn)字認(rèn)不全,家國都得拆開了看,只認(rèn)得那個家,認(rèn)不得那個國。我寧愿你當(dāng)一輩子爛人,爛在上京夜夜笙歌的糜土中,也不會讓你去柳州以性命相搏。 作者有話說: 去醫(yī)院吊水了。 第123章 訣別(二) 王軍北征,上京城門大開,擊鐘罄相送。 一聲接一聲,上古之音厚重樸著,盡添蕭瑟之感。天子下垂堂,立于城頭之上,一輯到底,祝君旗開得勝! 身后文武百官一齊作揖,呼聲與鐘罄聲纏繞,祝君旗開得勝! 宋凌趁著所有人目光都被出城門的大軍吸引,招呼一聲同羽一起使力將在地上躺得四仰八叉的大少架了起來。同羽托著羅錦年腦袋,像喝多酒手抖個不停。宋凌倒是氣定神閑,幽幽的抽冷刀子:可別把腦漿子抖散了。 正下著樓,同羽聽了這句腿一軟若不是宋凌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怕是要三人作滾地葫蘆一齊被連累。同羽手不敢抖了,聲音哆嗦個不停:主子,大少爺怕不是被砸傻了? 宋凌斜乜一眼羅錦年,見他嘴角勾著不知想到了坊間酒,又或者花間月,暈著也顛顛的樂,本就是個傻的。宋凌不閑不淡的下了個評語。 瞭望樓下有牛車等著,三人很快回了羅府。 府上隨處可以拾撿破碎芳心,羅將軍在府中本和吉祥物一樣,也就起個掛件作用。府上從主子到下人都知道,真正做主的是夫人,但羅將軍這一走,卻仿若失了頂梁柱,將軍府頗有風(fēng)雨飄搖之感。老夫人與大夫人昨夜便進(jìn)了祠堂吃齋,供奉菩薩,不知這臨時抱上的佛腳,管不管用。將軍夫人也閉門不出,王氏要與兄長們商議此次出征的軍費,早早便回了娘家。 是的,此次大軍開撥,朝廷只拿的出紋銀二十萬兩,國庫比進(jìn)過賊老鼠都干凈。 這也方便了宋凌行事,架著不省人事的大少爺一路穿花過草,居然沒一人發(fā)現(xiàn)。東北角有處少有人至的小院,雖有婆子丫鬟日日更換用具,仍然顯得磕磣,宋凌看著只鋪了層薄薄褥子的床直擰眉,這可不行,以羅錦年的細(xì)嫩皮rou,放下去出不了半柱香就得醒。他撐著羅錦年,指使同羽再去尋幾床褥子,鋪好后,將人放在床上,又細(xì)致替他處理好后腦勺上的傷口。 隨后出門,親自給小院落了鎖,鑰匙也沒留,一骨碌扔天邊去。在同羽第一百次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灼燒他后背衣裳時,宋凌終于停下腳步轉(zhuǎn)身,你有什么想說的便說,我能吃了你? 得了準(zhǔn),同羽總算能直抒胸臆,近幾月主子總安排他與五言那小妮子一處辦事,他也近墨者黑的染上點話多的臭毛病。 屬下覺得,依大少爺?shù)男宰樱男牟辉诟?,咱們又如何關(guān)得住他? 這小小的問題里仿佛藏了天大的機密,宋凌半點也不肯透露,轉(zhuǎn)身加快腳步往棲竹院里趕。宋凌不想說的,給同羽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再接著問,兜著顆被貓抓爛的心,悶悶地跟在身后,腹誹不止:你讓我問,問了又不肯說,非要折磨人。 一入院,宋凌才卸下防備,松垮靠在椅背上,透過窗屜望向北邊灰樸樸的天,呼出一口長氣,氣一散,難得一見的疲憊也散了。宋凌挺著腰,開始高深莫測地給同羽解惑。 他先是問:你可知府中藏著只大蟲? 你可知,又是這句式。同羽跟了宋凌快十年,很清楚他的脾性,這位主不止愛故弄玄虛,還愛蠢人。他問你可知時,你就只剩了一個回答。 同羽木著臉:不知。 宋凌扶額,真真是蠢,府中一直藏著只大蟲,暗中給狄戎傳遞消息,皇覺寺遇刺與杜少傷失蹤,都有大蟲手筆,然后此蟲甚是老謀深算,又在府中經(jīng)營多年,根本尋不到他馬腳。直到前次祖母中毒,我才略微有了頭緒。 那和關(guān)住大少爺有什么關(guān)系?同羽這下腦子是真木了。 觀大蟲以往手筆,除了狄戎命令外,還有個明顯的傾向說到此處宋凌頓了頓,又抬頭看天。 同羽會意,忙不迭捧場,給宋凌搭好臺子:什么傾向? 對羅府的惡意,宋凌眸色漸深,當(dāng)年遇刺,狄戎目標(biāo)是五嬸,大蟲本該集中人手對付五嬸,但他卻將人手分散,一度妄圖將羅府眾人一網(wǎng)打盡。他想要的是羅府所有人的命! 如今父親出征,要攘外必先安內(nèi),定不能再讓大蟲在后方興風(fēng)作浪,此次一舉拿下!宋凌霍然起身,同羽你放出消息,說大少爺意圖隨大軍前往柳州,被我關(guān)在伊人院。 讓五言帶人把守伊人院,防止大少爺逃脫,外緊內(nèi)松即可。 同羽會意,這是要引蛇出洞,要說誰是羅府所有人的心尖尖,那必定是羅錦年。大蟲若真如主子所說的對羅家恨之入骨,那他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誰都知道,柳州行,有去無回。 大蟲說不得要做一回好心人,放羅錦年去柳州。 同羽驚嘆于宋凌對人心的把控,羅錦年少年意氣沖動之下想隨軍遠(yuǎn)征,很符合他的脾性。宋凌不許羅錦年去柳州,將人關(guān)了起來,也符合他的一慣的性子。但這看似合理的表象下,卻是為有心人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 府上真正了解二位少爺都心里有數(shù),真正天真好說話的是看起來霸道的大少爺,而真正霸道又狠絕的卻是看起來柔和的二少爺。能真正了解這二位主的,又只剩下寥寥數(shù)個。各自的貼心得力人,還有幾位夫人。 同羽突然不敢再想。 安排完,宋凌胸有成竹道:我們確實關(guān)不住歲安,但等他收了心,自己也就不想去了。待邊關(guān)戰(zhàn)報一回來,他自己就被相隔萬里的酷烈嚇破了膽。 入夜,羅錦年睜開眼,他揉著酸疼的后腦勺起身,看著周圍黑燈瞎火的一片,懵了懵。很快斷斷續(xù)續(xù)的回憶碎片串聯(lián)起,他臉一黑,草了! 翻身下榻,繞著屋里走一圈,借著月色來回打量,又止不住的抱怨:也不找個好地方關(guān)人! 忽然間,門外傳來悉悉索索的響聲,羅錦年耳尖一動,摸到邊上貼著門板,壓低聲音問道:誰? 年兒餓了吧?我來送些吃的與你。 第124章 春生 這些天上京北邊的總是涂抹著淺淺的紅,羅錦年覷了眼,眼眶都刺生生的疼。一路飛檐走壁,到田氏院外時,摸黑磕了個頭??臎]磕準(zhǔn)不知道,反正心意是到了。田氏院里還沒熄燈,他忍不住對著空氣一頓絮叨,好似面前找站了個人:白日里說得比唱得好聽,說什么羅青山就算爛外面,你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夜間又夙夜難寐,唉。你這頭風(fēng)的毛病就怪這心口不一的脾氣,老子都討不了你好,我也不到你跟前來惹你平白生氣。 你要也賞我句最好死外面,真死在了柳州我也不能瞑目。 娘啊,你少喝些酒,心里邊少些事。羅錦年聲音越來越小,他從小到大就懼親娘,隔了老遠(yuǎn)也怕被親娘聽見他的逆子言論。說了半晌,嘴皮子都干了,羅錦年猶嫌不夠,總覺著心里頭蓄滿的一腔愁思沒抒發(fā)干凈,撓了撓頭又拿起放在樹下的掃帚,把院前掃整一遍。 紫蘇聽見動靜,披著外衣推開門探頭往外看,沒人,只有角落里堆了疊落葉。風(fēng)一刮,一片葉子打著旋糊她臉,紫蘇沒好氣的擼下葉片,合上門,憤憤道:哪來的不懂事小丫鬟,大半夜不睡覺來夫人門口掙表現(xiàn)! 不懂事的小丫鬟早一氣跑出老遠(yuǎn),挨著在長輩門外磕頭。羅錦年本計劃著,拜別祖母后就出府,但腿卻不聽指揮,生了自己想法。一路拐著往棲竹院跑,等他回過神已經(jīng)在院門口站了好半晌。 腳像釘進(jìn)土里,挪不動。他慣不是糾結(jié)人,眨眼睛已經(jīng)替自己找好了借口,宋凌白日里把他砸暈了,還沒找宋凌算賬呢! 院里熄了燈,羅錦年摸著墻熟門熟路地晃進(jìn)正屋。 清淺的呼吸聲由一道變成兩道,宋凌緩緩睜開眼,隔著帷幔偏頭看突然出現(xiàn)的朦朧人影,他心中輕嘆:果然關(guān)不住,果然是她。 突然他毫無征兆的開了口,聲音同呼吸一樣微不可聞:你當(dāng)真非去不可? 帷幔外的人被嚇了一跳,脊背似受驚的貍奴突了起來,呼吸都重了幾分,隨時準(zhǔn)備奪門而出。 啪! 宋凌掀開帷幔起身,與羅錦年隔著月色對視,他極力壓住不安與彷徨,冷聲道:院里都是我的人,今日你走不出棲竹院半步。 往日里,若有誰敢威脅羅錦年,他早該一蹦三尺高,哪怕捅破了天去也不肯受人鉗制,此時羅錦年卻沉默了,好半晌才道:凌兒你該知道,我想去柳州,你哪怕讓人打斷了我的腿,日日派人守著,我也要爬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