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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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怎么不知道!宋凌冷笑出聲,他清楚羅錦年天生倔脾氣,決定了的事非去做不可,打不怕,罵不怕,如今更是連死都不怕了!決絕與紈绔,從不般配! 宋凌發(fā)了狠的想,爬過去,那就把胳膊腿全卸了,要去就滾著去!他生性涼薄,唯一稚嫩的善念在宋娘子一聲又一聲如附骨之蛆般的詛咒中,被消弭干凈。是羅府,是先生,是父親,是祖母,是羅錦年,讓他做了徘徊于陽世的孤魂。 哪怕寂寞與孤獨無法排遣,但總有一縷的光亮點在心間,讓他不至于毫無留戀的踏入鬼門。羅錦年于他,羅府于他,不止是親人,更是他奢求的不肯放手的仁善心。不讓羅錦年去柳州,不止是為了羅府,更是為了自己。 理由,我要你非去不可的三個理由,若能說服我,那今日我就放你走。宋凌隨意扯了個話頭子讓羅錦年分神,手垂放在身側(cè),給匍匐在房梁上的五言放信號時刻準備動手! 五言精神一振,摩拳擦掌地緊盯著羅錦年。 第一,那是柳州。 第二,那有父親。 第三,我心悅你。 宋凌心里突然騰起一個強烈的念頭瘋了,都瘋了,荒謬絕倫!他害了眼疾,對面站著的不是羅錦年,是花朝節(jié)上羞答答揉著衣帶子,要把花送給他的小娘子。羅錦年也看差了人,將他當成了湘水邊舫船里的花娘。否則天底下,怎會有如此悖逆之事? 羅錦年卻像卸下千斤重擔,不管不顧的將壓在陰暗角落里最明媚的情衷吐露管他娘的!柳州一去不知還能不能得個囫圇人,難道要憋著,憋到死?難道要讓他到死都做個憋屈鬼?憑什么他日日受折磨,而宋凌卻能穩(wěn)坐釣魚臺,衣角不亂? 他不愿!他不愿待他死后,宋凌成親生子,想起他來,是以我的兄長作為開場。他要做宋凌完美人生里唯一的污點,他要做宋凌心上永遠的疤。他要他死后,除去兄長這一身份,宋凌也能永永遠遠的記住他。 他要讓宋凌再不敢光明正大的提起他,就像他們之間從未有過什么。 這樣一想,羅錦年更天不怕地不怕了,細細數(shù)落起宋凌對他的種種惡行,到最后還委屈起來,你為何要與流羅說笑,我讓你沖我笑你都愛搭不理的。還有你屋子里的餃子,今年都廿七了,你為何還不將她打發(fā)出去嫁人。你肯定是等著及冠好納她進房。 宋凌都快氣笑了,短短片刻功夫他將錯愕震驚與茫然都收斂,待日后消化。剝離出情緒以純粹理智看待羅錦年說心悅他這件事,其實未嘗不是好事。羅錦年想去柳州的一部分決絕,是來源于對不倫之情的恐懼,相反的,這份情緒也能成為讓他留下的理由。 首先最關鍵的問題,他和羅錦年并不是兄弟,人倫之責本就不存在。而他自己雖從未將情誼給予任何人,也從未愛過任何人。但他相信只要給他時間去學,去嘗試,學不會也沒關系,他總能偽裝一份羅錦年想要的情感回饋給他。 如果單方面的心悅讓羅錦年逃離,那雙方的呢? 歲安。 羅錦年沉浸在自己生離死別的大起大落里,自動屏蔽了外界動靜,完全聽見有人喚他,突然間他感到嘴唇一涼。月色稀薄只能勉強看清屋內(nèi)場景,可觸覺卻做不得假,他錯愕的瞪大雙眼,腦海中茫然一片,只剩下一個念頭:宋凌在干什么? 惶恐與無措眨眼間將他包裹,洪流般將小心翼翼的歡喜沖散開完了,他把宋凌毀了。 趁著羅錦年愣神,宋凌一用力將人按倒在地上,一手按著羅錦年胸膛,一手攬著自己潑墨般往下淌的烏發(fā),俯下身細密的吻著,臉頰,頸子,最后珍而重之的吻在羅錦年顫抖不停的眼皮上,溫柔繾綣的呼吸鋪灑而下,入骨溫柔,他輕聲道: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其實我們不是親 喀! 話沒說完,戛然而止。羅錦年木著臉收回手刀,茫然看著軟倒在身上的人,不聽話的烏發(fā)往他脖子里跑,癢酥酥的。在月朗星稀的夜里,羅錦年在地上躺了個??菔癄€才恢復了零星氣力,同手同腳地將宋凌放回床上。胡亂將還在往rou里鉆的烏發(fā)撩出來,放在主人身側(cè),轉(zhuǎn)頭落荒而逃。 跑出院外,他揚起手下了死力道一巴掌抽在臉上,眨眼間紅腫一大片。他感不到疼,有道震耳欲聾的聲音在血液里奔流。 你毀了宋凌! 羅錦年打了個寒顫,頭也不回的出了羅府,連片刻都不敢多待。 咚! 一聲巨響,五言直條條的砸在地上,呆木木地盯著房頂出神,滿臉生無可戀地喃喃:我完了,徹底完了,要不自裁吧,隱約帶著哭腔:可是我還沒活夠??! 第125章 暗潮 走了?宋凌揉著眉心從床上坐起,掀起眼皮看了眼端水遞茶份外殷勤的五言,啞著嗓問:走多久了? 五言指了指外頭天色,已是日上三竿,一板一眼道:三個時辰。 宋凌披上外衣看向一側(cè)燈火燃燼的獸首銅臺,瞳孔渙散,無意識地喃喃著:怎么就走了。不知是怨是念。 五言的冷面徹底掛不住了,放下手里家伙什咚的跪在地上,額頭緊貼著毯子,手腳都蜷在一起,將自己活生生團成個現(xiàn)成的鞠球。 宋凌迷惘之色很快收斂,起身輕踢蹴鞠,輕斥道:還不快滾。五言如蒙大赦,滴溜溜滾到門口,一溜煙跑不見影兒了。 此時,天上一聲悶雷,大雨推搡著往下落,搡得急了些,雨珠子份外大顆。砸在青石地板上,噼里啪啦響成一片,似亂彈琵琶,嘈雜入耳。雨幕厚得瞧不清外頭天色,樹呀草呀都被雨幕扭曲,現(xiàn)出魍魎真形?;秀遍g宋凌透過雨幕瞧見,紅花愛俏的大少爺瘸著腿被淋成了落湯雞,在府里日日作威作福的寶馬也蔫了鬃毛。 主子,夫人讓您過去?;秀遍g宋凌聽見門外傳來道聲音,可惜雨聲太大,聲音傳到他耳中只剩下單薄的碎音,他招了招手示意說話人靠近些。 同羽進來,靠在他身邊又重復了次:夫人讓您過去。 宋凌靈臺驟然清明取了把壁上懸掛細劍收進衣袖,冷聲道:走罷。 二人沿著雨廊在府中穿行,不一會兒轉(zhuǎn)角處出現(xiàn)座小小庵堂,田氏獨自打著傘站在瓢潑大雨中,水汽蒸騰模糊了她眉眼,濃烈的情緒被水汽稀釋,只剩下摧梅戮雪的凜冽殺氣。聽身后見腳步聲,也不回頭,淡淡留下句:跟我進來。提步上石階,收起油紙傘,以傘尖頂開木門,邁入庵堂。 步子大了些,壓裙邊的玉石咣當作響。宋凌吩咐同羽等在原地,自己跟著進入庵堂。 庵堂里堆滿佛經(jīng),銅臺上日日點著香燭,有一股腐朽的沉悶味道,宋凌入內(nèi)時,堂內(nèi)二人一站一跪坐,跪坐之人穿著素色海青,雙眼輕闔,有規(guī)律的敲擊身前木魚正是大夫人季氏。 咄,咄,咄。 宋凌走到田氏身邊,低頭見她面色如常,心里略微松了口氣。雖然對府中潛藏的狄戎暗探身份早有猜測,但真正確認時他還是不敢置信,季氏身為將軍府大夫人,為何要以身犯險與狄戎來往? 對于季氏與再賊勾結(jié)戕害親族,泄露國朝機密。他更多的是憤怒與痛恨,自他入府來季氏便深居簡出,少有與外界接觸的機會,他與季氏見面的次數(shù)一只手都能數(shù)過來。自然也談不上親情二字,可先生與他不同,妯娌互相扶持,共歷多年風雨。然而最親密的親人,眨眼間化身餓狼,對任何人來說都是莫大的打擊。 加之父親與錦年都遠赴柳州,將來命途未卜,他真怕先生一個受不住 田氏突然開口打亂了宋凌思緒,她聲音被種種情緒的情緒壓得低低的,藏著萬千愁思,為何? 為何,道了太多。為何背棄禮朝,為何背棄羅家,為何背棄親族,一切不可言皆蘊其中,太重了。 宋凌以保護的姿態(tài)圈著田氏,也抬眼看向季氏,他也好奇,到底為何? 木魚聲停了。 除去外界澎湃雨聲,裊裊煙燭聲,壓抑的呼吸聲,再無其他響動。季氏輕笑一聲,她從蒲團上起身,走到田氏跟前。撩起一截寬大衣袖露出小臂,出乎意料的,這位多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夫人,小臂上竟然有大片燒傷。 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新長出的細嫩肌膚與褐色舊皮長在一起,猙獰異常。似連年干旱的裂 土長進了骨血中,觀其走勢,如野火蔓延從小臂蜿蜒而上。她嗓音被燭火熏得沙啞,我本是柳州邊城小鎮(zhèn)一小官之女,父親為官甚廉,時常將自己俸祿分給邊城百姓。母親常罵父親敗家子,自家窮得吃糠咽菜,還總往外散財。 但我們姊妹幾個都看得出來,母親刀子嘴豆腐心,心腸比誰都軟,她也見不得百姓們餓死街頭。我們一家日子雖過清苦,但父慈母愛,百姓也純樸和善,很是開心。 季氏似想到了尚在閨中時的趣事,眉眼都蓄滿了溫柔,神態(tài)與她供在背后案臺上的觀世音菩薩如出一轍,皆慈眉善目,悲天憫人。 又一聲驚雷,銀白色的電蟒照亮了庵堂,季氏側(cè)臉被照得慘敗一片,怒目圓睜竟成惡鬼像,猛地一陣驟風撞開了庵堂木門,壓滅滿堂燭火。 季氏聲音似從地底響起,冒著寒氣,但,那一天,一群畜牲突然襲擊邊城,碧柳鎮(zhèn)被一萬三千人口被屠戮殆盡,畜牲jian污婦女,我的姊姊母親,年僅九歲的meimei都沒逃得了毒手,頃刻間碧柳鎮(zhèn)化為人間煉獄,只有我活了下來,被事后趕來的大爺帶回了羅府。 季氏一對招子幾乎脫眶而出,詭異一笑:這是你們聽說的。 田氏像意識到了什么,臉色驟然慘白,連連后退。宋凌扶著田氏心里一個咯噔,大夫人季氏的來歷他入府時就聽說過,將軍府上都知道大夫人是戰(zhàn)爭孤女,被宅心仁厚的大爺救回羅府,此后兩人暗生情愫,遂稟告老將軍,請老將軍主婚,二人結(jié)為夫婦。 莫非其中還另有隱情?宋凌注意到季氏用詞,畜牲,并不是狄戎,難道?想到某一個可能性,宋凌驟然遍體生寒。是了,是了,應該是這樣才合理,往年間狄戎與禮朝并未撕破臉,哪怕開春時來禮朝打秋風,狄戎也從未做過屠鎮(zhèn)之事。真正在碧柳鎮(zhèn)犯下滔天惡行的恐怕不是狄戎,而是 你們母子二人都是聰明人,沒錯,你們猜的沒錯,真正屠我碧柳鎮(zhèn)一萬三千余人的是常勝軍! 羅家引以為傲的常勝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季氏發(fā)出一連串的慘笑,幾乎直不起腰,單薄的身子抖得像蒲葦,大爺發(fā)現(xiàn)他麾下小隊長做下此惡行,首先想的卻不是誅殺賊人替我碧柳鎮(zhèn)亡魂申冤,反而為了常勝軍名聲將此事隱瞞下來,一股腦地推到狄戎頭上。 以此粉飾太平,而我是唯一的幸存者,更是唯一的目擊者!唯一知道碧柳鎮(zhèn)真相的亡魂,大爺本想將我滅口,我假裝失憶逃過死劫。 大爺為了監(jiān)視我,將我?guī)Щ亓肆_府。 田氏嘴唇顫抖,動了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她想,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御下不嚴的常勝軍?妄圖粉飾太平的大哥?亦或是步入惡鬼道,一生皆被仇恨束縛的大嫂? 昔年老將軍率兵與狄戎在高坪坡大戰(zhàn),是我從大爺那里套來了行軍路線圖交給狄戎。 馬瘟解藥也是我盜出。 皇覺寺遇刺亦是我作為內(nèi)應,告知狄戎白氏是制藥人的亦是我。 季氏豁然抬頭逼視田氏,厲聲道:動手啊,殺了我!只要你問心無愧,只要你羅家問心無愧。萬數(shù)冤魂盡加我身,我愿以身飼鬼永墜閻羅,換你羅家滿門不得好死! 存世男丁盡嘗思亂之苦,求之不得,護之盡碎,想得到的都失去,想守護的都破碎,不得善始,不得善 噗呲! 蓬蓬熱血亂灑,怨毒的詛咒聲戛然而止,季氏不敢置信地看向握著細劍的宋凌,氣力和鮮血都順著額心傷口向外奔涌,她軟軟倒在地上,緩緩闔上雙目,嘴角竟然噙著抹解脫笑意。 宋凌抽回細劍扔在地上,擦凈側(cè)臉血漬,看向田婉輕笑道:先生,將來若真有冤魂尋仇,便讓他們來尋我罷。 第126章 玄駒 你可見曾見過玄駒渡江?崔崇應站在一線峽臨時建造的指揮營里,眺望人頭攢動的煉獄。震耳欲聾的拼殺聲與化為實質(zhì)的血腥氣讓副官心跳如擂鼓,他靜不下,緊攥拳頭妄圖汲取些許的勇氣,死死望著戰(zhàn)場含糊回應道:屬下不曾見過。 話音被湮沒在浪潮中,又一聲震天巨響炸在崔崇應身側(cè),緊接著一線峽晃動起來,守衛(wèi)了中原千萬年的天然碉堡,竟露出遲暮色。崔崇應被突如其來的氣浪掀飛出去,背部狠撞在臨時搭建的梁柱上。他腦海中頭暈目眩,不辨東西,踉蹌站穩(wěn)方看見先前副官所站之地,落了塊巨石。巨石周邊凹陷三寸,半截手掌露在石外,小指抽搐幾下,不動了。 崔崇應抬首摸了摸側(cè)臉,湊到眼前一看,滿手血腥,他胃里翻江倒海,絕望地想:暴雨傾盆,玄駒為求生舍命渡江,以渺小之軀妄求天之一線,然存者少,亡者不知幾凡。他們以血rou之軀死守一線峽,又何曾不是玄駒?狄戎便是那勢不可擋之大江。 留守親衛(wèi)手忙腳亂扶起他,在落雨般的巨石里狼狽逃竄,六神無主地問:大人,狄戎押后的輜重已經(jīng)到了,投石車與破壁車已經(jīng)發(fā)動,我們該如何是好?增援呢?若沒有增援,一線峽被破只是時間問題,大人不如我們說話那人咽了咽口水,心一橫:大人我們走罷,一線峽守不住了,樊將軍都跑了,我們何必 十數(shù)日前樊震岳率鐵山騎退據(jù)一線峽,開始修筑針對狄戎騎兵的防御工事,一線峽地形笑狹窄,戰(zhàn)馬倒騰不開蹄子,是最適合抵御騎兵的戰(zhàn)場??上цF山騎是一群銀槍蠟頭的草包,還未見到狄戎的影子,就因修筑防御工事過于艱苦,潰逃大半。 這些率先當逃兵的,都是家有余糧的二世祖,尋常人奈何他們不得。有了第一個跑的,便有第二個,恐慌不斷發(fā)酵。一群少爺兵生生將狄戎傳成了三頭六臂的怪物,剩下沒跑路的,也都成了軟腳蝦。聞風喪膽正是為他們量身定做。 千百人的小規(guī)模潰逃尚且在能接受的范圍內(nèi),真正讓鐵山騎一蹶不振的是總將樊震岳棄軍而逃。 千里之堤潰于蟻xue,總將逃跑更是直接在堤壩上開了道三丈長的大口子,兵卒們泄洪一般的跑路。個頂個的爭先恐后,生怕落后半步被三頭六臂的怪物吃了去。號稱十萬大軍的鐵山騎,最后只剩下兩三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