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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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此以往富者愈富,貧者愈貧。 而地主貴族如此明目張膽全因有傅御在臺前支持私有之法,傅御保住上中層人物的錢,他們又轉(zhuǎn)而給傅御站臺,因此傅御才能和世家襄黨打得有來有回,甚至隱有壓制二者之勢,可以說傅御命脈便是這田法。 田法一變,傅御必遭反噬,他本就樹敵眾多,周邊豺狼環(huán)伺,一旦沒了能喂飽豺狼的rou糜,誰也不敢保證餓綠了眼的豺狼會不會將血盆大口對準(zhǔn)宿主。 想透了這一點,宋凌試探道:變私有為國有? 既然小中大地主層出不窮,那不如朝廷來做地主,天下之民皆租用朝廷之地,如此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石修遠(yuǎn)最愛和聰明人說話,不費腦子,他點點頭:正是。 宋凌擰眉道:當(dāng)年傅御勢力單薄先生尚且斗不過他,如今他在朝廷中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如何能變? 石修遠(yuǎn)心胸寬廣,并不計較宋凌言辭辛辣,當(dāng)時本就輸了,無需介懷,他摟著瓶子灌了一大口,笑道:你想錯了一點,傅御能在朝中屹立不倒這么些年,靠得從來都是昌同信任。 昌同雖勢弱,但他為正統(tǒng)。當(dāng)年昌同剛登基,襄黨與世家逼得他數(shù)月不敢上朝。傅御是他找來的利刃,弱帝孤臣相互扶持,昌同給了他百分百的信任,傅御也就占著正統(tǒng)。如今昌同與他離心背德,他在朝中權(quán)柄再大,黨羽再多,根系再繁茂也如空中樓閣,水中漂萍。 看似權(quán)勢滔天,實則有個致命弱點,只消稍一用力,石修遠(yuǎn)將空酒瓶放在炕桌上,做了個下退的姿勢,酒瓶在空中劃出個美妙弧度砸在地上摔得稀碎,正如此瓶。 昌同不再信他或者說昌同帝怕他,宋凌回想與昌同在清靜殿的會面,以及昌同以往行事,確實疑心深重又手段毒辣,這樣的人早沒了愛人的能力,他只愛自己。 擊敗傅御遠(yuǎn)比自己想的簡單,意識到這一點饒是沉穩(wěn)如宋凌也有些亢奮。 石修遠(yuǎn)見夜已深,宋凌明日四更要啟程去江東,便下了逐客令,臨別時又囑咐了句, 此行路遠(yuǎn),一路珍重。 你再說一遍想去哪兒?王矩揉了揉耳眼疑心是自家聽差了。 羅錦年滿不在意的擺弄王矩案臺上筆洗,江東啊,你耳背這么厲害? 王矩辟手奪過被蹂躪的不成樣子的筆洗,心疼的rou疼,吹胡子瞪眼道:現(xiàn)在這種時候你要往江東跑?不怕朝廷打來? 羅錦年輕車熟路的從柜子里掏了套嶄新的汝窯茶具,挑挑揀揀單拎只茶碗,提壺倒了碗桂花露,仰頭牛嚼牡丹一飲而盡,咂咂嘴道:你這是多想當(dāng)反賊,一口一個打過來,人田帥不說了嗎咱這純屬自衛(wèi),你少歪了自家名頭。 有甚區(qū)別,王矩瞪眼,他是讀書人對打仗的門門道道一概不通。 羅錦年抬起下巴,他身量本就比王矩高一個頭,這下王矩仰頭也只能看見他的鼻眼子。 羅錦年才大發(fā)慈悲的解惑,小康縣都是百姓,土生土長的良民。反賊名頭不正,如今狄戎也退了,日子正平和,你見過哪個良民愿意在太平日子里造反的? 咱們得咬死了,自衛(wèi)。羅錦年坐上大案,翹起腳晃蕩。 王矩被見不得他這副狗尾巴翹天上的得意模樣,趕蒼蠅樣把人往外趕,被羅錦年一打岔也忘了問他非要去江東做什么。 惹人嫌的終于走了,王矩剛喘口氣,余光不經(jīng)意瞥見自己放寶貝茶具的柜子門不知何時開了,他頓時急火攻心竄到柜門前往里一探,抖著手哎喲直呻吟。 殺千刀的小兔崽子專挑值錢的糟踐! 第147章 枯蟬(一) 羅錦年想去江東還真不是王矩猜的在一處作孽還不夠非要往熱鬧地方擠,他雖存了去找熱鬧的心思,但此番還真有正事。 昨兒夜里他正在夢里與周公相會,卻突然聽見一陣短促笛音,他披上衣物追著聲源前去查看,一直被引到縣城中一處廢棄柴房。門戶禁閉,黑黢黢的,周圍別說人影子連個鬼影子也瞧不著。 羅錦年誤以為自己還在門中,什么也不怕了直接推門而入,霎時間被堆了滿屋的鎧甲槍刀晃了眼。鐵器折射著月光,屋里光線朦朧。 他抬手抽了自己個大嘴巴子,疼得很,這才發(fā)覺沒有做夢。本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理念,羅錦年也不等,當(dāng)夜就喊了人將兵器收起來。甭管這東西是誰藏在這兒的,又或是誰當(dāng)老菩薩發(fā)善心送來了的,總而言之進了他羅錦年的地盤就別想要回去。 哪怕正主尋來也是這說法,打點完羅錦年又迷迷瞪瞪回去睡了,睡到晌午才睡眼惺忪的去查看兵器。 這不看還好,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昨夜撿回來的東西上都刻了個小章禮,喲,這下東西是誰送來的還用說嗎。 他不由得佩服起素未謀面的田將軍,狠人啊,受了禮朝的氣臨走也不忘坑禮朝一把,他就說前日里田將軍派來的人神神鬼鬼的念叨些,殊死一搏之類的話。 除了兵器他還在裝榴球的鐵箱里發(fā)現(xiàn)了張壓在最底下的絹帛,展開來足有四尺來長,上面畫了張地圖,他偷摸和王矩書房里的禮朝全圖對照,絹帛上畫的應(yīng)當(dāng)是江東地形。 其中一條山脈上用朱筆著重圈點,看起來很像那處藏著什么東西,羅錦年向來率性而為,做事全評喜好二字,當(dāng)下決定要去江東尋寶。 嘿,真像大俠! 翌日五更天,天剛蒙蒙亮,羅錦年換了身輕便寶藍(lán)色騎裝,腰間別了根蛇鱗倒轉(zhuǎn)的長鞭,頭發(fā)挽成高馬尾,用白玉冠雕竹的發(fā)冠束著,好個風(fēng)流少年郎。他在前頭走著腳步輕快,身后跟著的小栓子被大包小包的包袱差點壓進土里,走路一步三顫。 縣外官道被狄戎毀了,兩馬匹停在以往廢棄的土路上正悠閑的打著響鼻,羅錦年一見就皺眉,上前摸了摸馬鞍收回手吩咐人送了軟棉布來墊著,折騰幾回才勉強點頭。 王矩揣著手站在一旁看羅錦年造作,麻木的想,也罷,送了這祖宗走好安歇幾日。此時他還能全當(dāng)沒看見,待小栓子喘著粗氣趕上來王矩徹底繃不住了,強行接過小栓子頂在頭上的大包袱,沖羅錦年罵道:你還是不是個東西!這么小個孩子你也糟踐! 還不等羅錦年說話,栓子喘勻了氣傻笑道:王爺你誤會景哥哥了,是我非要幫他拿東西,景哥哥說要帶我出去耍呢!栓子一輩子沒出過荒涼的柳州,自然對外界向往不已,此時聽不得旁人說羅錦年半句不好,生怕他反悔不帶自己去了。 羅錦年得意地朝小栓子努努嘴,眼睛卻看著王矩,一對貓眼里滿是狡黠,聽見沒王矩,他自愿的,我可不做那些個勉強人的惡事。 王矩?zé)o語凝噎,合著他成了多管閑事棒打鴛鴦的惡人? 羅錦年向小栓子招了招手,小栓子動作急的幾乎是連拖帶拽搶下王矩接去的行禮,吭哧吭哧走到羅錦年身邊。 坐穩(wěn),羅錦年攔著小栓子的腰,連人帶包托起放在馬鞍上,動作行云流水,如同舉起一片羽毛,牽穩(wěn)韁繩他看向王矩,挑眉道:你還不上馬在等什么? 王矩本覺得自己就來送個行,小景備兩匹馬換著騎,何曾想小景這小子打的是出門了也不放過他老人家的主意。 小康縣里如此多人他已受不了羅錦年的煩和事精,要是和他去了,一路上兩人獨行他怎么受得住折磨! 王矩打定了主意,越走越快。 王老頭兒,你不怕我半道上把這小崽賣了??? 身后傳來道調(diào)笑聲,王矩步伐猛的一頓,他驟然轉(zhuǎn)身拽著韁繩就要上馬,奈何人老力衰,用力三四次才勉強爬上去。 羅錦年哈哈大笑,縱馬遠(yuǎn)去。 餃子送到城門外,又拽著同羽來回囑托,直到車隊即將啟程才依依不舍的松手。 宋凌先去拜過上官,呈上儀禮。公羊途身高約七尺余,穿著官服,足上踏著柔軟皂靴,髭須兩撇分成八字,他倒不負(fù)昌同給的笑面虎評價。不論心里對這個臨時插進來的眷官是何看法,面上總是樂呵呵的。 留宋凌在轎子里吃了碗茶,又隨意拉了些家常便稱身子乏了,宋凌知趣退下。 他此次出行簡單,除了必備的儀仗新袍子三身,茶具一套,香爐一套,并打賞人的金銀稞子數(shù)包其余的一概不帶。 剛回自己轎子,同羽忽然湊上來,神色很有些為難,宋凌一瞧便心中有數(shù),準(zhǔn)時囑托他們做的事又出岔子了,他輕瞥眼同羽,淡淡道:說罷,出行再外暫且記上,來日再論賞罰。 同羽大大松了口氣,附在宋凌耳畔:臨行前五言回來傳話,郎君讓我們送瘟疫病人出城,但是她趕到城西繪梨院時人已經(jīng)不見了。 不見了?宋凌眸色一閃,那數(shù)人已經(jīng)病入膏肓絕無可能是自己走了,應(yīng)是有人將他們帶走了。暫且不清楚用意為何,但如果瘟疫病人失聯(lián)到底不妙。 宋凌想了想,起身掀簾叫住車隊,謊稱有行禮落下,同羽逮住機會下車,不時竟真捧了大包東西回來。 已經(jīng)交代清楚了,五言會繼續(xù)帶人追查蹤跡,府中近日閉門不再外出采買。同羽將東西放下,回復(fù)道。 宋凌微微頷首,輕合眼皮靠在背靠上假寐養(yǎng)神。 不管劫走病人的人用意為何,他如今要遠(yuǎn)行江東卻是管不上這許多,只能讓五言帶人盡力去找,若瘟疫不慎蔓延也要優(yōu)先保住羅府眾人。 見宋凌已有疲憊之色,同羽又猶豫起來,他其實還有事沒說完。宋凌仿佛看見他的糾結(jié),霍然睜眼,還有何事? 同羽被他看得心驚膽戰(zhàn),回道:不是大事,歸善公主娘娘前日里派人來府上說,她和小荇那丫頭投緣,舍不得將她出宮,想和郎君討個情讓小荇留在宮里。 車隊已啟程,宋凌側(cè)頭望著窗外漸漸后退的城墻,輕喃道:歸善公主 同羽還在等下文,良久沒聽見說話,抬頭一看宋凌不知何時已靠著睡了過去。 上京,一處昏暗水牢。 水牢有三丈見方,周圍墻壁爬滿青苔,因久不見天日水牢光線十分幽暗,全靠陷進墻壁里的燭臺照明。借著燭火能看見有臺階從地面蜿蜒而下,水中放了一鐵籠,里面橫七豎八的交疊躺著五個人。 半邊身子埋在水里,身上皮rou腐爛形成連成一片的碗大創(chuàng)口,正不斷往外淌著黃膿,水面起伏黃膿又滲進水中,能輕而易舉成為無數(shù)人夢魘的瘟疫隨著這條地下暗河蔓延。 暗河之水流進古井,流進夜夜笙歌的湘江,流進千家萬戶。 小六今年虛歲十四,他是跟著父母從柳州逃難來的,父母餓死在了路上一家九口獨獨剩下他活著到了上京,如今和其他難民一起擠在青龍街東南難民窟里。 今日城里有位老爺來了,讓大家去難民窟中間空地里集合,說是有工作讓大家去做。 有工作等于有銀錢,小六在衣衫襤褸的人潮里竄得極快,他眼睛亮亮的全是希望。有了錢就能買上京的戶籍,就能離開難民窟去外頭,就能把小妹尸骨找個有花有草的地方埋了,小妹她最喜歡花。 到了地方小六找了個最前排的地方站著,昂首挺胸等著老爺前來。 空地最前方放了塊平整的大青石,小六知道這是給老爺站著講話用的,就在他灼熱的目光快把青石燒出洞時,萬眾矚目的老爺終于姍姍來遲。 小六墊腳抻著頭看,剛瞥見頂斜愣帽,就差點被身后激動的人群擠出去,小六回頭一瞪眼烏壓壓人群,流膿長疔的爛玩意兒,想把你爺爺擠出去?想都別想! 老爺背著手站上青石,裝腔拿調(diào)的咳嗽一聲,諸位同胞 開頭這一句就徹底得了難民們的心,他們這一路從北邊逃難來,受了無數(shù)白眼,自己都嫌棄密集,這位老爺還是頭一個拿他們當(dāng)同胞的,一時都靜了下了專心致志的聽他講話。 小六也終于看清了老爺模樣,他穿著藏青色直裰,踩了雙皂靴。眉毛眼睛離得極近,是個寬厚的長像。 小六一門心思觀察老爺相貌,待他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周圍人的神色都變了,怯懦頹敗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謎一樣的狂熱。 隨著老爺嘴唇不斷翕動,難民窟里狂熱的情緒不斷發(fā)酵。 在難民營這種地方,終日與絕望為伴,心靈與精神上的空虛最是煎熬,一旦出現(xiàn)能引導(dǎo)他們的人,那么千萬人的精神都將擰成一股追隨那人而去,好求個寄托,那人也就成了神佛。 小六心里莫來由的害怕,他扯了扯身側(cè)人,卻被他狂熱而詭異的神情嚇退,小六擠開人群往反方向狂奔,亂石將他絆倒,手肘與膝蓋擦破大片血痕。 他聽見身后傳來排山倒海的吶喊聲,音浪擊得他睜不開眼, 妖婦誤國!妖婦誤國!是妖婦害了柳州,千刀萬剮!千刀萬剮! 第148章 枯蟬(二) 江東春來早,越往南走天氣越暖,周邊村鎮(zhèn)已隱隱能見小橋流水人家之景,途中驛站多有年久失修更有甚至剩了個空殼,驛站里的人全跑空了。 這副光景連城府極深的公羊途都撐不起笑,終于又見村落,連啃了數(shù)天干餅嘴里快淡出鳥的眾人齊齊松了口氣。 隨行下人先行進村開道,借用了村中幾間大平屋供老爺們修整,隨他一道出來的還有村守村正二人。 公羊途端出個父母官模樣,和善的與二人攀談,嘴角始終噙著笑,前方一個半大小子領(lǐng)著路,村首與村正沿途向公羊途介紹村中零星的建筑。等小子領(lǐng)著眾人沿村里逛了一圈還不見停頓時,公羊途看似無懈可擊的笑臉終于泛起波瀾,宋凌冷眼看著及時起身上前解圍。 公羊途松了口氣又和宋凌說了幾句場面話才各自歇下。 宋凌這一路上和公羊途相處可稱一句井水不犯河水,下敬上,上愛下。他又不是真心替昌同帝辦事,何必得罪人。一路上凡有地方官員迎接,他都尋個借口遠(yuǎn)遠(yuǎn)避開,不去做討人嫌的事。 昌同讓他監(jiān)視公羊途的話,宋凌全嗤之以鼻,那公羊途又不是傻的,還能當(dāng)著他這昌同插進來的人面兒公然結(jié)黨營私? 歇了半日再啟程,眾人疲憊略減,車隊浩浩湯湯前行,再往前就是南邊富庶地界,鎮(zhèn)縣繁多。每過一縣都有縣令領(lǐng)著族老拜見,行程又被放緩。 等入了江東地界,歲已入四月,正是草長鶯飛頑童戲紙鳶的時節(jié)。 車隊停在龜背角上,江東地勢平整丘陵和緩,此處高于水平線往下眺望江東風(fēng)貌一覽無余。 青瓦白墻連綿排開,坊間劃出水道,畫舫獨舟飄游期間。這個飄字并非無端捏造,真有浪客仰臥舟中,不劃槳不掌舵,任由小舟漂流。 所見行人皆神完氣足,昂首闊步。俗話說盛世養(yǎng)驕民,禮朝境內(nèi)獨有江東擔(dān)的起盛世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