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萬籟俱寂，淡藍(lán)的月光透過玻璃灑下來，角落里植物的影子投映在墻上，猶如一株漆黑色的樹。

    他們躺在床上，目光相對，有點(diǎn)新奇地望著彼此。屋里越暗，她越要睜大眼睛去看他，還忍住不眨眼。偶爾的，晚風(fēng)拂過，包圍著房間的樹影輕輕搖動，落在彼此臉上的影子變幻著，一會能看清他的眼睛，一會是她紅紅的嘴唇，一會又是全然的黑，影影綽綽。

    不知為何，他們不約而同想起曾經(jīng)在骯臟囚籠共度的夜晚。

    在夜里，她更需要確定他的存在。湯儀握住他的手，周嶠穿過她指間交扣，他告訴她：這樣更牢。即便如此，在影子轉(zhuǎn)逝前，她依然吻了他，輕碰一下，難言的心安。

    撓了下她手心，他說：“一夜好夢?！?/br>
    但愿是美夢吧……意識沉沉，耳畔依稀聽見淅瀝的雨聲，茫然四顧，潮濕昏黑的雨夜，空無一人的教室，她整個(gè)人縮在講臺下，手胡亂摸索著，倏地，她向上看去，撞入一雙熟悉的眼睛。

    門發(fā)出粗糙的嘎吱聲，有人走進(jìn)來，步伐極輕。對面的少年把食指抵在唇間，示意噤聲。仿佛過了很久很久，大人走開了。

    逼仄的講臺桌下，她手腳并用挪到他身旁，少年忽然開口：“不是討厭我嗎？”

    她訝異地抬眼，只有模糊的感覺，好像很久沒有聽到他說話了，抬手想去觸碰他，僵在半空中，少年別開臉，神色冷冷，似乎不想看見她。

    她慢慢說：“我一點(diǎn)也不討厭你。”說完，像陡然被抽去力氣一樣，頓了頓，輕聲道，“真的?！?/br>
    他望進(jìn)她的眼睛，道：“那你留在這里陪著我，就像以前一樣?！闭f話間，他的手也覆在她手背上。她在這瞬猶豫了，印象里，分明答應(yīng)過誰的。

    那人的聲音與眼前少年的，逐漸重合。

    少年問：“這樣不好嗎？”

    她答應(yīng)過的那人說：在夢里也會記得我的名字嗎？

    少年悄悄靠近她，牽起她的手，親吻女孩的手背，就像真的一樣，少年溫?zé)岬谋窍⑤p噴在她手掌，又漸漸收緊，她手腕吃痛，他抬起臉看她，口吻蠱惑，緩緩說：不要去想那些，不要再想了，忘記那些沒有用的事情吧，讓我再多陪你一會。

    但是，那個(gè)名字就在她的唇邊，呼之欲出。少年的吻也將要落下，他在她耳畔說：不要去想，我會陪著你，只有我能陪著你。

    仿佛親吻是為了懇求她不要吐出那個(gè)名字。

    可是，這樣做的話……她偏過了臉，幽深的黑暗里，幾乎都能感受到少年不可置信的憂傷的目光。霎時(shí)，空蕩教室里再度響起腳步聲，大人在講臺前停下，她緊握他的手，下一秒，他們被發(fā)現(xiàn)了

    大人要將他們分開，她拖著少年的手，對那人又踢又咬，抬頭一看，大人的臉竟是一團(tuán)黑，根本不知是誰。她不害怕，只是心里空洞，有一瞬的迷惘。

    少年沒有表情，如同接受命運(yùn)的審判。即便在最后的時(shí)刻，他依舊看著她。

    他的眼睛仿佛在說：你真的要放開我的手嗎？她眼淚流下來。

    直至低柔的呼喚，將她從夢中拉出來。在沾濕的枕頭上醒來，男生眼眸沉靜，他拭去她臉上的淚。就這么看著，忽然害怕他會消失。湯儀捧起他的臉，舌尖舔他微抿的唇。

    少年摩挲著女孩后頸，她是渾身濕淋淋的兔子，無比低落難過，需要撫慰，狐貍怎么會忍心拒絕呢？

    ……手掌下是少年薄而有力的背肌，他身體的溫度和心跳很穩(wěn)定，不像她。

    靜謐的臥室中，伴隨女孩微弱的嗚咽，他貼著她的鼻尖往下，手卻沿著她腰線往上，女孩身體顫抖，肩膀不斷往后縮，想要逃離這無聲的掌控。少年流露出的危險(xiǎn)本性，與他平日示人的溫和冷淡的模樣截然不同。

    輕盈的被褥下，少女的身體瑩白，她用牙齒咬他脖子，很輕慢，周嶠呼吸變重。

    這樣的受制令他皺眉，女孩迷亂的吻又令他受用。

    不知不覺，她已放下戒備。少年胸膛壓著她的上身，柔美的線條，似有若無擦過他的肌膚，像是只能依賴他。

    周嶠捏住她下巴，女孩垂著眼睫，掩飾真實(shí)情緒，他喚道：“湯儀?！?/br>
    見她不吭聲，周嶠伸手摸開關(guān)。

    湯儀拉住他，“不要開燈。”她重復(fù)道，“不要開燈……”

    周嶠拂開她臉上發(fā)絲，說：“我想看看你?！?/br>
    “不行?！?/br>
    “為什么？”他咬她的耳朵。

    “沒有為什么……”默了幾秒，沒由來的委屈涌上來，她聲音里帶上哭腔，“你一點(diǎn)都不讓著我，我不想再這樣了！”

    “那你想要怎么樣？”他聲音低緩，“你想要我怎樣讓著你？”

    她手推拒他肩膀，心里沉郁，“反正不是這樣?！?/br>
    一陣輕飄的暈眩后，他們位置交換，變成她在上，他在下了。

    湯儀怔住，躺在她身下的少年問：“那這樣呢？”

    陽臺上，有一地薄薄的月色。月光浸潤著昏沉的臥室。

    第一次這樣打量周嶠。他衣服凌亂，衣領(lǐng)扣子早就不翼而飛，她去解紐扣，緊張得動作變慢，他捉她手指一起解，繞來繞去。所有衣服都被扔到床下。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腦袋混亂，或許在撫摸他，一切都恰到好處，他正處在少年到男人的過渡階段，臉很英俊，清冽的眼睛里是難描繪的光采，令人忍不住盯著看，可惜長睫毛擋著，根本看不清，只能猜測他到底有沒有喜歡的人，無論結(jié)果，都教人失意，無論是誰，站在這樣耀眼的人身旁，都會暗淡的吧？當(dāng)然，所有感覺都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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