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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藏媚(重生) 第107節(jié)

    聞玉一眼就瞧見被半埋在土中的商麗歌,素來矜淡的眸色霎時龜裂,他未曾在乎擋在跟前的人是誰,手起刀落,遇神殺神遇佛弒佛。

    他幾步奔到近前,扔了刀柄徒手扒開深褐的土壤,將人攏在懷中。

    可幾日前還鮮活靈動的人,如今脆弱得如同蝴蝶雙翅,面色白得幾乎透明,他甚至察覺不到她的呼吸。

    一瞬之間,仿若有人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臟,驟然用力。

    聞玉拍著她的后背,一聲又一聲的嗚咽斷在齒間,化作她的名。連他自己都未曾發(fā)覺,他的雙手在不住打顫。

    他從未這樣怕過。

    怕她就這般安靜地躺在他的懷里,再也醒不過來。

    驟然而來的空氣爭先恐后,不知過了多久,商麗歌猛地嗆出聲來,耳邊的聲音陡然一頓,下一秒,她便被人緊緊錮在懷中。

    意識模糊間,似有什么滴落下來,滾入頸邊的衣領,帶著股灼人的燙意。

    商麗歌知道,是公子來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晉江獨發(fā)

    趙玥被眼前的情景駭得呆坐在地,從院門進來,宮人的尸首便躺了一路,血色蜿蜒,浸濕了道上的鵝卵石,陽光之下,還在微微反光。

    趙玥再忍不住,伏在地上作嘔不止,然她一抬眼,卻見方才還攔在她身前的仆婦就倒在她的腳邊,雙目睜得老大,正望著她的方向。

    趙玥驚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往后退去,下一秒便被長刀脅頸,尖利的叫聲卡在了嗓子眼,趙玥渾身戰(zhàn)栗,看向不遠處的二人。

    聞玉替商麗歌擦去面上的泥印,聲音依舊喑?。骸拔覀兓厝ァ!?/br>
    他將人抱起,仔細地攏在懷中,然側首之時,通紅雙目中的柔色卻盡數化為風雪冰凌:“公主既想種花,聞某自當成全。”

    趙玥立時被拖著往前,不禁嚇得面無人色:“你們做什么!你們敢!”

    “本、本宮是玥樺公主,是圣上的女兒!你們敢動我,本宮要讓父皇將你們碎尸萬段……”

    那些辱罵、驚叫、哭求和嗚咽聞玉都充耳不聞,他只注意著懷中的商麗歌,不讓她瞧見身后的一地狼藉。他的腳步很快,抱著商麗歌的手卻沉穩(wěn)有力。行動之間,隱隱可見月白袍角上的血色泥印,卻又絲毫不顯狼狽。

    商麗歌只覺自己做了場極為冗長的夢,醒來時她已被公子抱回了小重山。

    這一身的泥土腥氣叫商麗歌覺得萬分不適,此時從公子懷中抬起頭來,扯了扯他的袖擺:“我想沐浴?!?/br>
    “好。”

    聞玉命人備了澡胰香湯,熱氣呼在屏風上,好似山霧朦朧。

    “你手上有傷?!甭動駥⑷朔畔?,垂眸看她,“我?guī)湍悖俊?/br>
    商麗歌眼睫微顫,搖頭道:“我自己來?!?/br>
    “好?!?/br>
    聞玉又應了一聲:“我去屏風后。”

    花鳥山水的屏風上朦朧映出公子的背影,似蒼山巍峨,比渭水俊秀,只是站在那兒,便叫她覺得心安。

    商麗歌轉過身,用另一只沒受傷的手抽開腰間系帶,緩緩將衣物褪下。

    水溫正好,上頭的艾草浮起淡淡清香,商麗歌沉在水中,這才覺得渾身刺疼,方才掙扎得劇烈,叫身上到處都是繩索磨出的傷痕,尤其是小臂上被劃的那幾刀,一跳一跳地抽疼。

    商麗歌放下長發(fā),去取擺放在桶旁的香胰子,位置有些遠,她便從桶中站起一些,伸手去夠。

    然受傷的手使不上力,商麗歌只能倚靠在桶邊,驀然腳下一滑,整個人撲入水中。

    驟然沒頂的窒息感喚起心底最深刻的恐懼,眼前似又沉入熟悉的黑暗,艾草的清香不再,只有那令人作嘔的泥土腥氣。

    商麗歌胡亂伸著手,想從其中掙脫出來,直到腕上一沉,她被迅速拽出水面,攏進一個熟悉的懷抱。

    商麗歌渾身戰(zhàn)栗,緊緊攥著公子的袖子,耳中嗡鳴。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公子的聲音輕輕落在頭頂。

    “不用怕了。”

    有公子在,她便什么都不用怕了。

    商麗歌緊咬的牙關驟然一松,終于哭出聲來,那些不安、折磨、瀕死的恐懼悉數遠去,她像一個孩童般放肆大哭,近乎脫力,然壓在胸口的巨石卻寸寸龜裂,齏粉一般散了個干凈。

    商麗歌打著嗝,覺到了一絲涼意才漸漸止住哭聲,然一垂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未著寸縷地被公子攏在懷中,水汽沾染公子的衣袍,暈出一片曖昧的深淺痕跡。

    商麗歌耳尖一燙,想要縮回桶中,然公子的衣袍還裹著她,商麗歌只得抬眸:“公子,我哭好了?!?/br>
    商麗歌的聲音還帶著鼻音,眼尾通紅艷若桃李,就這么巴巴地望著他,饒是聞玉也忍不住心跳一漏,微微錯開雙眼。

    他松開手,商麗歌便如入水的游魚,呲溜鉆回桶中。許是動作急了些,扯到傷口又忍不住輕嘶出聲。

    聞玉看得蹙眉,拿了一旁的香胰子走到她身后,一手攏了她的長發(fā),一點點將之打濕,隨后用香胰子緩緩搓開。

    屋中只余一點細微的水聲,水霧裊裊,將屏風后的兩人籠在一片朦朧水色中。

    聞玉替商麗歌洗了發(fā),又將她從桶中抱出用寢衣裹住,全程都微垂著眼,沒有一絲輕佻冒犯。

    商麗歌望著他的眉眼,忽而覺得心口暖熱得發(fā)脹,她是那樣被溫柔以待,好似她對公子來說,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寶。

    聞玉將人放到榻上,終是忍不住伸手遮住她的眼:“別這么看我?!?/br>
    商麗歌微微一愣:“嗯?”

    聞玉有些無奈:“歌兒,我是個男人?!?/br>
    商麗歌一怔,耳后的一點燙意頓時火燒火燎地蔓延,一時眼睫微顫,掃在聞玉掌心,莫名的酥癢蔓延開來,聞玉眸色一深,松開了手。

    他蹲下身,打開藥箱道:“伸手。”

    商麗歌的小臂只被草草包扎了下,之前在掙扎中又崩裂了傷口,此時血色雖已干涸,可看著仍舊觸目驚心。

    聞玉眸中頓沉,手上的動作卻輕,他清理了傷口,又重新上藥包扎,未發(fā)一言,卻顯見是動了怒。

    處理完后,聞玉轉身欲走。商麗歌下意識伸手,扯住了他的袖擺:“你別走。”

    聞玉回眸,目光在觸及商麗歌時方恢復了溫度:“我不走,就去收拾一下,身上臟?!?/br>
    他的袍角上還沾著血色泥印,公子素來愛潔,這一次是為了她,才會穿著這身臟衣忍耐許久。

    商麗歌道:“那讓飛霜再換桶水進來?!?/br>
    聞玉笑了笑:“無妨?!?/br>
    屋里有干凈的衣物,聞玉就在屏風后迅速擦洗了一下,朦朧的山水屏風勾出公子的側影,商麗歌被燙得眼睫微顫,用手背抵在兩頰,才能勉強降溫。

    聞玉很快收拾干凈出來,見到商麗歌的模樣微微勾唇:“偷看?”

    “沒!”商麗歌急急否認,拉過被子就要鉆進塌中,被聞玉先一步扯了出來:“不能這樣睡,頭發(fā)還沒擦?!?/br>
    說著又取了干凈的長巾來,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擦拭,直到商麗歌的長發(fā)變得干燥蓬松。

    “好了,睡吧?!?/br>
    聞玉在塌邊坐下:“我不走,就在這?!?/br>
    商麗歌鉆進被子,看著坐在塌邊的公子,他的眼下有淺淡的青色,眸中的血絲也尚未褪盡,她失蹤的這幾日,想來公子定是又是不眠不休地尋她。她落在韓修手中受盡折磨,公子同樣身心俱疲,并不比她好過多少。

    商麗歌撫了撫頸側,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一點guntang灼熱,是公子的淚落下的溫度。

    商麗歌又覺鼻尖一酸,忙眨了眨眼,身子往里退了些,朝公子道:“你、你過來?!?/br>
    商麗歌一咬牙,索性將被子掀開,不容拒絕道:“躺進來?!?/br>
    商麗歌的心口砰砰直跳,甚至不敢看公子的眼。室中沉默了一瞬,隨即響起一陣窸窣動靜,聞玉接過被角,側身同商麗歌躺在一處。

    不等商麗歌躲進被里,聞玉已替她壓好了被角,一手環(huán)住她,將她護在懷中。

    商麗歌一怔,隨即頭頂似有一點些微的觸感,公子的吻落在發(fā)心,若鴻羽輕點:“睡吧?!?/br>
    他在這。

    商麗歌心下頓松,回抱住公子,埋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這一次,她未再陷入令她窒息的夢境,似有什么將她層層包裹,溫暖和熙,云層般柔軟。

    一夜好眠。

    商麗歌醒來時,天光已然暗了下來,室中一片昏暗。公子不知何時已然醒來,正垂目望著她。

    商麗歌依舊縮在公子懷中,這是兩人頭一次同塌而眠,此時撞進公子眼中,尷尬的曖昧再次浮動,叫商麗歌面紅耳赤,不知怎的,想起殷千千的那句“吃干抹盡”來。

    她氣促心慌,可觀公子,除了眸中深邃了些,似乎還是那副清風朗月的謫仙模樣。就連之前讓她莫要看他的時候,也未見他怎生情難自制。

    商麗歌忽而有些不滿,眼尾微微一挑便傾身過去,蜻蜓點水般的一吻落在公子唇角,雖輕淺,卻帶著些勾人的嫵媚,就連商麗歌自己也不曾發(fā)覺,她做出這動作來,是何等撩人。

    聞玉的呼吸驟然一滯。

    商麗歌退開后抬眸,卻依舊未從公子面上看出什么旁的情緒,回想起之前幾次與公子親近,似乎也每次都是公子驟然抽身,克制得令人訝異。

    商麗歌反復琢磨,心頭一跳,忍不住脫口而出:“公子,你是不是不行?”

    聞玉的面色rou眼可見地一黑。

    這一次,商麗歌是瞧出不同來了,心頭頓時警鈴大作。

    她在胡言亂語個什么東西!

    然不等她開口解釋,公子環(huán)住她腰身的手驟然一緊,又將她往懷中狠狠一按,在她耳邊咬牙道:“不、行?”

    兩人貼得太近,商麗歌立時覺出異樣來,她的心跳和公子的纏在一處,咚咚復咚咚,叫她連頭發(fā)絲都燒起來。

    “不不不,行行行,不是,我是說……”

    商麗歌語無倫次,僵著身子不敢亂動,只能垂著眸低聲道:“公子,我錯了?!?/br>
    聞玉輕呵一聲,沒讓她瞧見那驟然風起云涌的眼,只死死將她按在懷里。他怕一個忍不住,便要她在此時體會一下他究竟行不行。

    然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他不想讓她在沖動之下將自己交付于他,更不想因為那點自尊迫她與他糾纏甚深,哪怕他是發(fā)了瘋般想將她牢牢抓住,卻不舍為此折她羽翼,傷她半分。

    他想等到她真正情愿,愿意同他相守一世,與他魂魄相契的一日。

    那時,方是他們的洞房花燭。

    聞玉壓下驟然的燥熱,懲罰似的在她耳邊輕輕一咬:“你欠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