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萍收拾完房間，到廚房來幫忙，看到桌上的一些配菜，便問伊凡要不要切。

    伊凡正往辣椒面里加小茴香和白芝麻，抬頭看了一眼，對江萍說，“洋蔥、生姜、芹菜梗和大蔥切大塊?！?/br>
    剛交代完，江萍系上圍裙便開始準(zhǔn)備配菜，她做事越來越利落，很快便按伊凡的要求準(zhǔn)備好了全部配菜，現(xiàn)在她和伊凡的配合，有時候只需要伊凡的一個眼神江萍就知道該怎么做。

    大鐵鍋里加入大半鍋菜籽油，配菜全部下鍋，再加入香葉、桂皮和八角，把配菜和香料炸成金黃色后，撈出殘?jiān)?，分三次把guntang的熱油快速澆入辣椒面里，熱油最大限度地激發(fā)出辣椒的辛香，霸道的辛辣味充滿了廚房。

    白雪終于整理好了她那空蕩蕩的大房間，她那間房的面積都快趕上城中村她們?nèi)易〉哪翘追康拿娣e了，整理完已經(jīng)累得她腰酸背痛，房間里那些古樸陳舊的老古董家具散發(fā)著一股讓她覺得陌生的冷香氣。

    她跑下廚房來吸一吸人氣，一進(jìn)廚房，不得了不得了，油潑辣子的香味聞一下就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伊凡撈出煮好的土雞迅速放入加了冰塊的涼水里降溫，再撈出來的時候，雞皮黃潤晶瑩，雞rou嫩而不柴，散發(fā)著雞rou特有的清香。

    案板上傳來篤篤兩聲，雞rou切塊，除了雞翅雞腿，其余部分每一塊都厚薄均勻，連皮帶rou，連最容易柴的雞胸rou部位都汩汩往外冒著雞汁。

    “招呼他們吃飯。”伊凡不用看，就那夸張的吸鼻子和吞咽口水的聲音，就知道是白雪進(jìn)來了。

    白雪得令，跑到廚房門口，剛準(zhǔn)備叫開飯，便看到曉虎和大金毛已經(jīng)趴在門口的地墊上了，曉虎把大金毛當(dāng)狗rou墊子，還自帶加熱功能，大金毛只顧默默地留著哈喇子，好脾氣地隨便曉虎折騰。

    她再往正房那邊瞧了一眼，方老頭的身影從窗簾后頭一閃而過，隨后出現(xiàn)在大門口，他看看白雪，悠悠地開口，“飯菜好了？”

    白雪心想，好不好您自己不知道？剛明明就躲在窗簾后頭暗中觀察。

    曉虎不能吃辣，就用熱乎乎的羊rou湯泡米飯吃，今天的米飯也煮的格外的好，粒粒晶瑩，米香濃郁。

    白雪悄悄查了一下方老頭家那個一看就貴不可攀的電飯煲，象印智能壓力電飯煲，某寶上賣兩萬九千八百八十八一臺，她握手機(jī)的手抖了一下，深深地懷疑數(shù)學(xué)考80分的自己不配吃這個土豪鍋煮出來的米飯。

    方老頭夾起一塊裹滿了紅油和醬汁的雞rou，麻辣味夠足，雞rou香嫩軟滑，雞皮略微地帶著嚼勁，饒是見過大世面的方老頭也沒吃過這么巴適的口水雞，一塊接一塊根本停不下來。

    白雪還在啃一個雞腿，咬住雞腿rou一撕，裹滿紅油的腿rou就滑到嘴里，用牙一嚼，雞腿rou里鮮濃的雞汁在口腔里爆炸，雞rou的鮮嫩和辣油的辛香一起在嘴里爆炸，好吃到她差點(diǎn)發(fā)出豬叫聲。

    眼看盤子里的口水雞越來越少，白雪快速地按住一塊雞翅根，和方老頭伸過來的筷子決斗，絲毫不見退讓，美食面前，別和她提什么尊老愛幼。

    方老頭瞪著眼睛，企圖用氣勢壓倒對方。

    正在他倆你來我往劍拔弩張的時候，江萍伸出筷子，悠悠地夾走了那塊雞翅最肥美的部位。

    白雪，“...？”

    方老頭，“...？”

    伊凡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咧著嘴笑了，她也辣得嘴巴紅潤潤的，喝了口溫?zé)岬难驕徚艘痪彶艑颊f，“江阿姨，您明天多買幾只雞，小吃攤上要加新菜。”

    “行?！苯佳氏伦炖秕r辣的雞rou才問，“準(zhǔn)備加什么菜？”

    “就加這個口水雞?！?/br>
    “啊？”江萍一臉懵，“大早上就讓他們吃口水雞啊？”

    伊凡笑著解釋，“這口水雞在家做好以后包裝好，不作為早點(diǎn)供應(yīng)，食客可以打包帶走到家里去吃，中飯或者晚飯的時候當(dāng)配菜?！?/br>
    白雪連連點(diǎn)頭，“這個辦法太好了，我可以帶到學(xué)校去當(dāng)零食?！?/br>
    江萍現(xiàn)在也反應(yīng)過來了，忙放下碗說，“我這就聯(lián)系賣雞的，今天看他們家雞好我還專程留了電話好嗎，不知道能不能晚上就先送幾只過來。”

    門釘rou餅賣了也有一段時間了，對于增加新菜式伊凡一直沒什么太好的想法，小吃攤可cao作空間實(shí)在太小了，就做現(xiàn)在這幾樣小吃都擺不開，今天的口水雞倒是啟發(fā)了她，口水雞是涼菜，可以在家里做好帶過去，食客打包帶走也不會占到本來就稀缺的小矮凳資源。

    吃完飯后，江萍把碗筷收拾好放到水池里，擼起袖子準(zhǔn)備洗碗，伊凡沖他努努嘴，“白雪等您半天了，估計(jì)有話對您說，這邊我來吧。”

    江萍往餐桌那邊看了一眼，白雪坐在一邊乖乖地玩手機(jī)，看樣子是真有話要說，江萍脫下圍裙，交代道，“那我先去了，等下送雞的人要來，你留意一下啊?！?/br>
    方老頭吃完飯就上客廳看書去了，腳邊放一個油汀取暖器，哄得全身上下暖洋洋的。莫泊桑的《一生》，他看了很久了，現(xiàn)在終于要完結(jié)了，看到最后，羅莎莉?qū)s娜說，“您瞧，人生從來不像意想中的那么好，也不像意想中的那么糟糕?！?/br>
    合上書頁，他低下頭，看到大金毛趴在油汀旁的地毯上，曉虎緊緊挨著它毛絨絨的大腦袋，閉著眼睛睡著了。

    第17章 口水雞   新菜口水雞上攤兒了……

    白雪母女倆上樓來到白雪的房間，方老頭家很土豪，全屋改裝了取暖系統(tǒng)，白雪下樓前打開地暖，這會兒房間里暖洋洋的。要不這冰雪天，這空蕩蕩的古董房間還不得冷死個人。

    走進(jìn)白雪的房間，江萍看著就笑了，“這房間怎么跟個老學(xué)究住的似的？”

    “可不嘛?！卑籽┞裨沟?，“我不考個年紀(jì)第一都對不起祖宗留下來的這堆古董?！?/br>
    江萍在床邊坐下，伸手扯了扯短掉一截的被子，白雪原來的床品是單人床的，鋪在這一米八的大床上，可憐兮兮地縮在一角。

    “明天記得提醒mama給你買一床新被子。”江萍說道，“最近太忙了，好多事情一轉(zhuǎn)眼就忘了，疏忽你了?！?/br>
    白雪靠在大書桌旁，拿一支筆在手上旋轉(zhuǎn)著，聽到江萍的話，她趕緊搖頭，“不不不，我覺得您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挺好的，您忙您自己的，我都是15歲的人了，過了春節(jié)就16了，我能顧好自己。”

    “你不管多大都是媽的孩子！”

    說完這話，房間里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半晌，白雪先打破沉默，“媽，我想和您聊一下白建華的事。”

    江萍盯著床沿那淺色的柚木看，好半天才點(diǎn)點(diǎn)頭，“嗯?！?/br>
    今天收拾房間的時候白雪早就先打好了草稿，有條不紊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媽，我覺得您在對待白建華的態(tài)度上有問題，現(xiàn)在全世界都知道白建華是個渣男了，您還那么讓著他躲著他，您這是縱容渣男犯罪知道嗎？以后您不要再以保護(hù)我為借口，繼讓著他們了，我們應(yīng)當(dāng)勇敢地爭取自己的權(quán)益?！?/br>
    江萍有些詫異地看向白雪，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義正言辭的少女有點(diǎn)陌生，她問，“白雪，你爸爸那樣你不難過嗎？”

    “我肯定難過呀?！卑籽┱f，“但難過有什么辦法？他已經(jīng)缺席我15歲之前的生活了，難道還要把我15歲以后的生活毀掉嗎？”

    江萍不說話，白雪蹲下身牽起她的手，“媽，我當(dāng)然是希望我有一個好爸爸，如果不行，那我希望我的mama強(qiáng)大。您想想，如果不是遇到伊凡jiejie，我們現(xiàn)在會過著什么樣的生活？顛沛流離？還是食不果腹？您退讓了這么多年，最終落得這么一個不堪的結(jié)局您值得嗎？”

    房間里再次陷入沉默，江萍最后只是回捏了白雪的手一下，“媽以后知道怎么做了。”

    “拉鉤！”

    江萍笑笑，伸出小手指勾住白雪軟白的一只小手指。

    白雪滿意地站起身，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對江萍說，“媽，期末考后學(xué)校要組織冬令營，要去北方住冰雕的房子，我想報(bào)名?！?/br>
    “喲，冰雕的房子得多冷?。磕阋郧安皇遣辉敢鈪⒓蛹倨诨顒拥膯?？”

    “以前...”白雪突然看著江萍笑了一下，“我說了您別又矯情哈。”

    得到江萍的保證后，白雪才說，“以前我一走家里就剩您一個人，我不放心，現(xiàn)在不一樣了，您比我還忙，我留在家里也是多余?！?/br>
    聽完白雪的話，江萍一愣，隨即擺了擺手，“去吧去吧，不過這北方得多冷??？明天你記得提醒我，再給你買一件厚實(shí)的羽絨服?！?/br>
    這天晚上江萍幾乎是一夜沒睡，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選擇，可她好像一次都沒選對過，從知道白建華出軌的時候開始就錯了，想起白雪的那句話，如果沒有伊凡她們現(xiàn)在會是什么樣？繼續(xù)在那壓抑的城中村茍活？她突然驚出一身冷汗。

    第二天一大早，伊凡摸黑下樓，看到昏黃的院燈里，影影綽綽地有一個黑影在動，走下去一看，是江萍在打掃院子。

    “江阿姨，您怎么這么早？”伊凡小聲問，“是認(rèn)床睡不著嗎？”

    黑暗里，江萍抬起頭沖她笑了一下，“我想著這不住在別人家嘛，得有點(diǎn)眼力見，這院子太久沒收拾了，地上落了一層灰，收拾干凈大家住著也舒服?！?/br>
    “那我?guī)湍恪！币练厕镀鹦渥尤ト×⒃谑磷訕溥吷系捏灾?，江萍攔住她，“不用，我這就弄完了，你忙活你的去?！?/br>
    白雪和曉虎的生物鐘都是5點(diǎn)就醒，先吃完早餐，如果還犯困的話就再回去睡回籠覺。大金毛晚上就臥在方老頭的床邊，一人一狗睡得很熟，曉虎悄聲走到門外低聲叫道，“大康，大康...”

    大金毛嗚咽一聲，好像是被打擾了瞌睡很不爽，用毛絨絨的大爪子抱住大腦袋繼續(xù)睡。

    曉虎輕聲說，“rou餅，大康！”

    一聽到rou餅，它耳朵一動，一個利落地翻身坐了起來，隨后小跑到門邊自己從里邊開了門，搖頭擺尾地跟著曉虎吃rou餅去了。

    大狗子和曉虎走了也不知道關(guān)門，冷風(fēng)灌進(jìn)房間里涼颼颼的，方老頭也沒辦法睡了，起身找外套披上，嘴里嘟囔著，“臭小子，知道喚狗吃rou餅也不曉得叫我一聲。”

    寒冬里凌晨5點(diǎn)的天空陰沉沉的黑著，可大宅院的小廚房里卻是熱鬧得很，曉凡給大狗子烙了一個巨大的rou餅，里邊的rou餡沒有鹽也沒有蔥，大康吃了兩口發(fā)現(xiàn)不如以前的香，就探身去搶曉虎的來吃，曉虎抱著rou餅滿屋跑，“你吃了這個會死的...”

    方老頭臭著一張臉，起床早了這還帶著起床氣呢，伊凡只給狗和曉虎煎了rou餅，自己等半天沒有，更生氣了。

    白雪端一碗熱騰騰的抄手放到方老頭面前，“來，有錢爺爺您先吃，這抄手里放的辣椒油就是昨天做口水雞的那個，味道特神仙?！?/br>
    四川的龍抄手，長得跟大餛飩似的，方老頭夾起一個，只見那餛飩皮薄到半透明的程度，透出里邊粉紅色的飽滿的rou餡，再嘗一個，爽滑鮮嫩的抄手裹滿了辣而不燥的紅油，鮮辣之中帶著一絲雞湯的鮮甜。

    他抬眼往廚房那邊看了一眼，只見湯底確實(shí)不是普通的清湯，而是一鍋在小火上咕嘟著的雞湯，難怪這湯頭又鮮又甜。

    他吸吸溜溜地吃著抄手，細(xì)嫩的面皮一抿就化，rou餡爽滑鮮香，輕輕一嚼，香濃的湯汁流進(jìn)喉嚨，剛才那點(diǎn)起床氣早就煙消云散了。

    白雪圍在爐火邊，焦急地朝鍋里看，“小凡姐，我的抄手煮熟了沒？我等不及了，你看有錢爺爺吃得多香？?！?/br>
    伊凡白她一眼，“誰讓你先讓給他吃的？這會兒自己又等不及了？”

    “尊老愛幼嘛?！?/br>
    “屁！”伊凡又白她一眼，“還不就是這碗比第一碗多兩個抄手?！?/br>
    白雪：看破不說破，我和你還是好姐妹。

    在離小吃街不遠(yuǎn)的一棟高層公寓里，兩室一廳的一間局促的小戶型里，白建華正抱著腦袋縮在小小的沙發(fā)上，烏黑濃密的黑發(fā)被揉得亂七八糟，一臉絕望地望著面前的女人，“就不吃那rou餅不行嗎？我真沒臉去買了?！?/br>
    小三穿著一身紫色小碎花的家居服站在他面前，頭發(fā)沒有打理過，顯出一種很廉價的焦黃色，不化妝的時候她的臉也是蠟黃的，兩頰上還有不少雀斑，她抱著胳膊，居高臨下地看著白建華，“白建華，昨天醫(yī)生的話你也聽到了，兒子現(xiàn)在是嚴(yán)重營養(yǎng)不良，再發(fā)展下去就是厭食癥了，醫(yī)生說他想吃什么就給他吃什么，一定要保證胃口，這些話你都聽進(jìn)去沒？”

    “聽進(jìn)去了，聽進(jìn)去了?！卑捉ㄈA有些煩躁地抓著頭發(fā)，“我去買，我去買行了吧？”

    曲老師不愧是小吃攤的最強(qiáng)釘子戶，一大早就排在了第一個位置，看到小吃攤上擺著一小摞用一次性餐盤裝著的新東西，透過透明的保鮮膜，能看到里邊紅潤油亮的辣子油。

    “老板娘，這是什么菜？”曲老師指著飯盒問。

    江萍手里煮著羊雜湯，利索地回他，“這是口水雞，48一份，一份有半只雞，您要不要來一份？”

    曲老師不能吃辣，看著那紅彤彤的油辣椒就頭皮發(fā)麻，他連連擺手，“我就算了，那給我一份吧?！?/br>
    江萍一愣，“您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要要要。”曲老師反應(yīng)過來，笑著說，“我是說我不能吃辣，但我老婆能吃，買回去給她吃。”

    “好，您的羊雜湯先端過去了，口水雞您走的時候我再幫您打包。”江萍招呼完曲老師，抬頭看一眼后邊排隊(duì)的老校長，“老校長，口水雞您來一份嗎？新菜式。這辣椒并不辣，香得很?！?/br>
    伊凡嘴角噙著笑意，江萍還真是天生干銷售的料，她那恰到好處的熱情不會讓人覺得有壓力，反而有一種親切感。

    白建華磨磨蹭蹭地到了小吃街，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小吃攤那邊鬧哄哄的場景站住了，昨天那一出真的丟人丟大發(fā)了，現(xiàn)在又讓他回去買rou餅，這不是送上門找羞辱嘛。

    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故伎重演，白建華拉住過路的一個小矮胖子，那小胖子長得慈眉善目的，感覺比較好說話，“兄弟，您能幫我去那個小吃攤上買十個rou餅嗎？我每個rou餅給你多出5塊錢?！?/br>
    熊老師盯著白建華看了半晌，心想昨天鬧事的時候人很多，白建華估計(jì)沒認(rèn)出他來，可他早就認(rèn)識白渣男了。他伸出短胖的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一臉地若有所思。

    “要不行就算...”

    白建華話還沒說完，熊老師突然說，“行，錢給我吧，我?guī)湍阗I?！?/br>
    手機(jī)上收到白建華轉(zhuǎn)過來的110塊的紅包，熊老師沒有馬上收，又推了一下眼鏡，邁著短腿往小吃攤上走去了。

    白建華遠(yuǎn)遠(yuǎn)地躲在拐角處暗中觀察，見熊老師先是點(diǎn)了自己要吃的餅，隨即在曲老師身邊坐下在，倆人說說笑笑的邊吃邊聊。

    過了好半天，白建華腳都站麻了，冬天的北風(fēng)更是刮得雙頰上一陣陣生疼，熊老師也沒有吃完的意思。

    好不容易他那邊吃完了，人站起來，把小矮凳讓出來給后面的食客坐，他就站在小吃攤旁聊天，見誰都熱絡(luò)地打招呼。

    “老校長，您最近高血壓怎么樣了？這rou餅?zāi)蒙俪?，小米粥可以多來一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