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guān)算盡,情關(guān)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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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誕結(jié)束后,江嫻跟著靚坤往廟外走 剛才她回到靚坤身邊,他什么都沒問,也沒追究她去個衛(wèi)生間去半小時的事情,只是沉默著看她,一句話都不說 江嫻不得不懷疑,他對她沒興趣了 那當(dāng)然好,總不至于兩敗俱傷,但如果他是真的不喜歡她了,那他為什么還不放她走? 還有,她實在是想不明白,烏鴉的話是什么意思?她為什么要提防蔣天生?她跟蔣天生有什么關(guān)系? 不過,現(xiàn)在江嫻好像明白了 她和靚坤剛坐上車,車子還沒開動,幾個馬仔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來,攔住他們 靚坤降下車窗,不耐煩的問生哥找我有事兒? 坐在他身側(cè)的江嫻神經(jīng)線立馬緊繃,她屏息凝神等待那馬仔回答 那馬仔越過靚坤,直勾勾看著江嫻“坤哥,蔣先生想和江小姐單獨說幾句話” 靚坤當(dāng)然不允,他升上車窗喊阿強開車 誰知那幾個馬仔不依不饒,他們擋在車前,半步不退 江嫻捏緊座椅墊邊角,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死咬著牙“靚坤,你爭不過蔣天生,他要見我那我就去,怎么,他還能一槍崩了我?” 靚坤被這話刺激到,他猛的轉(zhuǎn)頭,雙眼猩紅“嫻,你想得太簡單了,不,我也想得太簡單了,這次是我失算了” 江嫻驀然窒息,顫著聲音問什么意思 她所認(rèn)識的靚坤,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運籌帷幄的cao盤手 他怎么會說自己失算? “我沒想到你竟然可以挑起不小的風(fēng)波,嫻,我沒想到,但是這怪不了你,你知道的,你做什么我都不會怪你,是我把你卷進這場戰(zhàn)役的,是我的錯,無論怎么樣我都會護著你,就算你不喜歡我,我知道我不管做什么,都得不到你的心,我也不奢求你理解”靚坤闔上眼,他用身軀擋著車門,絲毫沒有要放她下車的意思 江嫻伸手拉扯他衣領(lǐng),語氣接近崩潰“你現(xiàn)在跟我扯這個?” 她扳過他的頭,強迫他看車窗外 車外的馬仔又多了一撥,里里外外把suv圍堵,那些馬仔不叫囂也不上手,只是不讓他們離開 江嫻太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了,她不允許靚坤為了她和蔣天生犯沖,小事兒也就算了,今天蔣天生已經(jīng)做到這個份上了,這就等于給了靚坤兩個選項,要么交她出來,要么新帳舊帳一起算 “姓蔣的現(xiàn)在就是要我見他,你想怎么樣?你要因為我和他兵戎相向?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靚坤,你可沒少越俎代庖,你以為姓蔣的是草包呢?他會眼睜睜看著你結(jié)黨營私?你要是為了利益也就算了,你為了我?你是聰明還是傻?”江嫻腔調(diào)顫巍巍 江嫻自知沒什么可怕的,蔣天生找她,無非是為她明明是靚坤的馬子,卻心系烏鴉的事情 她也明白,這場風(fēng)波是她挑起的,就如同駱駝視烏鴉為眼中釘一樣,蔣天生也同樣忌憚厭惡靚坤 靚坤撥開她額頭上被汗水粘住的發(fā)絲“兵戎相向又如何?為了你我還有什么不可以的?” 江嫻懶得他廢話,她推搡他幾下想下車,可是他分毫不讓,還將她控制在懷里 “靚坤,難道你不想探探蔣天生的心思嗎?”江嫻氣得哆嗦,她剛伸出胳膊想開車門,又被靚坤一把拽回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我告訴你你休想,我沒廢物到要讓你冒著危險替我做事,我也不需要你替我做事”靚坤臉色出現(xiàn)少見的倉皇,他急得額頭汗涔涔,攥江嫻胳膊的雙手也在冒汗 江嫻被迫貼在他胸口,她又一次發(fā)覺他的心跳好快 她更加堅定,她必要盡最大能力換他無恙 “靚坤,不入虎xue焉得虎子?現(xiàn)在只有我能做這件事,我可能不用費多大功夫就能套出來話,這不比你在他身邊插眼線,日復(fù)一日與他明爭暗斗來得輕松?”江嫻從未停下半秒掙扎,她的頭發(fā)被摩擦得亂遭,兩眼發(fā)紅,就像一頭失控的小狼 車外的馬仔仍在一遍遍催促,她若再不露面,接下來絕對是一場火拼 這一次,她只為靚坤 “嫻,你是個聰明人,你是想用這個,換我放你和烏鴉在一起嗎?”靚坤嗓音低沉,根本沒有質(zhì)問的氣勢,他悲戚的模樣過分滄桑,像經(jīng)歲月蹉跎的殘垣斷壁,了無生機 江嫻被這話噎得上不來氣,強烈的崩潰沖擊大腦 她壓著羞恥,干脆全盤托出“靚坤,這個跟他沒關(guān)系,半點關(guān)系沒有,我的心也是rou長的,你對我怎么樣,你是個什么人,我一清二楚,我已經(jīng)虧欠你很多了,我欠你的我一輩子也還不清” 鋪墊過后,她頓了幾秒,字句艱難,近乎哽咽“我不想你出事” 她說的是實話,就像她說她喜歡烏鴉一樣,真得不能再真 短短六個字,穩(wěn)準(zhǔn)狠的刺進靚坤心頭 他忽然想笑,原來他在她心里沒那么不堪 這時,打頭的馬仔有些焦急的敲了敲車窗 靚坤正在為她那六個字失神,江嫻鉆了空子,她趁機掙脫他的束縛,毫不遲疑的拉開車門,跳下車 靚坤反應(yīng)過來后立馬跨下車揪她,她閃身一躲,喊了句在這等我 她被蔣天生的馬仔簇?fù)碇x去,身影漸行漸遠(yuǎn) 靚坤垂頭不語,撐在身側(cè)的雙手愈發(fā)顫栗 馬仔帶路,江嫻沉著冷靜的跟在后面 她發(fā)現(xiàn)這些馬仔都繃著臉,而且擁在她前后左右一點兒空隙不留,生怕她耍心眼子逃跑一樣 她覺得真可笑,她不過是個女人,至于嗎? 她被帶到一輛白色轎車前,馬仔拉開車門,沒好氣的嘟囔了句江小姐請 江嫻也不意外,他們馬仔都是各為其主,對她這么一個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誰能沉得住氣?沒上來踹她幾腳都算好的了 她真哭笑不得,她怎么就成了紅顏禍水了?而且是東星和洪興的紅顏禍水,她本事還挺大 蔣天生斜靠在另一邊車門,冷著臉抽煙 車?yán)镏挥惺Y天生,方婷不知去向 車窗全部做過特殊處理,外面看不見里面,從車內(nèi)湊近了能看清外界 日光也多數(shù)被隔絕,車內(nèi)的空間本就不大,失了陽光的照耀,更顯得狹小逼仄 合上車門,江嫻側(cè)過身,定定看向他 她先發(fā)制人,語氣不陰不陽“蔣先生您吉祥” 蔣天生愣了兩秒,哈哈大笑“江小姐真是生了一張好嘴,伶牙俐齒能說會道” 他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抵在盒蓋處,將煙盒伸到江嫻面前 江嫻一擺手,回了句剛掐 蔣天生并未勉強,他手一收,合上煙盒“是蔣某的煙入不了江小姐的眼睛,阿坤把江小姐養(yǎng)得太好了,江小姐什么好東西沒見過,蔣某說得對嗎?” 江嫻瞄了他那盒典藏版黃鶴樓一眼“蔣先生真會開玩笑,這種好煙我都沒嘗過,哪像您說的什么看不上?靚坤得您抬愛,我才算是有好日子過,但是我的日子可比不得方小姐,方小姐那天說得沒錯,小堂主怎么能跟龍頭比?” 江嫻能明白蔣天生話里的弦外之音,句句暗指靚坤功高震主,日子過得比大哥還好 她似乎懂了,蔣天生想套她的話 蔣天生看了她幾眼,臉色諱莫如深“江小姐,蔣某不是個彎彎繞繞的人” 江嫻驟然失笑,不慌不亂說蔣先生明示 “我知道江小姐對阿坤沒情,江小姐日子不好過,蔣某心慈,看不得強搶民女這種缺德事兒…”蔣天生把煙蒂往窗外一甩,按下升降鈕,將車窗全然升上 他話鋒一轉(zhuǎn),俯下身湊近江嫻“江小姐的心愿,蔣某可以實現(xiàn)” 江嫻豁然開朗,他果然是要與她結(jié)盟,他想用這個當(dāng)作籌碼,讓她反水靚坤 江嫻抿唇,情不自禁笑出來 蔣天生又逼一句“江小姐別誤會了蔣某的好意,蔣某是真心想替江小姐解圍,既然江小姐心思不在阿坤那兒,又何必曲意逢迎,過同床異夢的悲催生活?江小姐大好青春,為何不和心上人在一起?舉案齊眉,相濡以沫,不比委屈自己要好?”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蔣先生也不是做慈善的,我想聽條件”江嫻揚起下巴,眼尾的笑意失得干凈,冷冽精明 蔣天生不再兜圈子,獰笑著說蔣某的條件,江小姐答應(yīng)了才能聽 江嫻瞬間明了,蔣天生不愧是老狐貍,他把這場交易安排得滴水不漏,他也怕被她反將一軍,他怕她同樣是來套話的 江嫻不曾猶豫,嘴角溢出一抹甜笑“蔣先生伸出援手,我哪有不接的理由?蔣先生說得對,我對靚坤沒有半分情誼,我不但不喜歡他,我還恨他,這個您能看得出的,我和他要是感情好,他也不至于用生死來試探我吧?蔣先生,我也不怕家丑外揚了,他天天強迫我,我這個人,把貞潔看得比什么都重,我失了貞潔,生不如死” 她忽然換上一副悲痛表情,手攥拳捶打自己胸膛,一下又一下,近乎癲狂“蔣先生,我不配合他他就打我,我后背全是傷,老傷還沒好就又添了新的,蔣先生要看嗎?” 蔣天生當(dāng)然搖頭,他心中的警惕少了幾分“蔣某慣會憐香惜玉,江小姐生得人間絕色,蔣某實在是不忍心看江小姐身在狼窩” 江嫻點頭如搗蒜,眼里的感激不加掩飾 “其實這也不算是什么交易,蔣某一個大男人,怎么會利用江小姐呢?”蔣天生猶豫了片刻,試探著開口 江嫻心生寒意,她這才看透,原來蔣天生才是真正的狼,披著羊皮的狼 此刻的他,嘴臉險惡精明得讓人頭皮發(fā)麻,和平時在靚坤面前,寬宏大量的他簡直不是一個人 她懂,靚坤的勢力愈發(fā)龐大,他扎下的根基很深,蔣天生若是想除,必得連根拔起,否則后患無窮 所以蔣天生平時才會處處隱忍,他一直在伺機而動,打靚坤一個措手不及 她忽然覺得慶幸,還好在靚坤身邊的是她江嫻,若是換了一個能夠被輕易收買的女人,靚坤會怎么樣? 江嫻垂下頭,被發(fā)絲遮掩的眼眸滑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狡黠“如果蔣天生許給我自由,那我全聽蔣先生吩咐,我必定為蔣先生馬首是瞻,盡犬馬之勞” 她演的太像,蔣天生未發(fā)覺不對 他長舒一口氣,目光越過她肩頭,望向車窗外的熙攘街景“上個月西貢碼頭截了一批貨,江小姐可有所耳聞?” 江嫻一愣,大腦飛快運轉(zhuǎn) 她沒聽靚坤提起過,但是她記得電影里有這么一回事兒 “什么貨?好吃的還是好玩的?”江嫻眨巴兩下眼,懵懂無知得有些可愛 蔣天生蹙起眉,冷聲說阿坤沒和江小姐說過嗎 江嫻立刻搖頭,臉兩側(cè)的碎發(fā)抖了抖 蔣天生盯著她看了幾秒,像是要洞察她的內(nèi)心,挖掘她是否忠誠 他看不出破綻,而且她不知道情有可原,她畢竟是個女人,靚坤不一定會和她說這種事情 “江小姐,阿坤在外面有什么生意嗎?”他壓低聲量,目不轉(zhuǎn)睛直視江嫻 江嫻愣了下,眼珠子一轉(zhuǎn)“有家賭場” 她懂了,蔣天生是要套靚坤販毒的事情,洪興不允許販毒,靚坤這種不顧王法綱紀(jì)的狂妄之徒當(dāng)然招人恨 她選擇用賭場來搪塞蔣天生是有道理的,她曾親耳聽見駱駝和靚坤談及這個賭場,既然能談,那就證明這家賭場見得了光,不然她是萬萬不會吐口,她不懂其中的道行,怕給靚坤惹事 不出她所料,蔣天生表情略微失落 她心一喜,這就證明她成功掩人耳目了 “沒有別的了嗎?江小姐再好好想想”蔣天生不死心,幾秒思慮后追問一句 蔣天生步步緊逼,江嫻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深思熟慮,他的話如同光怪陸離的暗影,在她腦海中閃現(xiàn)又泯滅,她只得強撐著精神一一對應(yīng) 事到如今,她想套的話已然成了一半,哪怕她聽不懂什么碼頭什么生意,但是她只要全部轉(zhuǎn)達(dá)給靚坤就行了,接下來她就不用管了 現(xiàn)在她要做的,是與這只成了精的老狐貍周旋 江嫻故作擰眉思索,半晌思前想后,無助的搖了兩下頭 蔣天生眼里的陰郁越積越深,他呼了一口氣,竟和藹的笑了 “江小姐有所不知,阿坤這些年沒少做對洪興不利的事情,洪興的幫規(guī)有很多,但有一條,是眾多幫派都不會有的”蔣天生眼眸犀利,射出的凜光唬人得很 江嫻瞪大眼睛,明知故問的回了句什么 “洪興不許販毒,這是家父立下的規(guī)矩,江小姐有所不知,洪興十二位堂主,個個兢兢業(yè)業(yè),為洪興鞍前馬后,十二位堂主,有男有女,每一位都是忠勇之人…”他越說越氣憤,臉上本就不多的笑顏消失殆盡 他轉(zhuǎn)掉話鋒,又多幾分嫉惡“可是阿坤不一樣,他背著洪興為非作歹,他勾結(jié)港澳臺甚至是大陸的幫派,為了他的狼子野心,他把洪興搞得烏煙瘴氣,不瞞江小姐,他是蔣某親自收入麾下的,我還記得初見他的時候,他好慘,空有一腔熱血和凌云壯志無處施展,江小姐別看他今日光鮮亮麗,豪車開著別墅住著,還能給江小姐錦衣玉食的好生活,可若不是蔣某愛才,給了他容身之地,他可能時至今日都會是市井街頭的無名混子,噢,要不是蔣某,他根本活不到今天,江小姐有所不知,他的年少歲月可以用食不果腹來形容,他身手并不出眾,甚至很多馬仔都比他能打,江小姐能想象到他被十幾個人圍毆的場景嗎?就在九龍,那可真是頭破血流,狼狽至極” 蔣天生語氣抑揚頓挫,他仿佛在講述一段故事,一段側(cè)面襯托他救贖底層地痞的傳奇佳話 他的神情怡然自得,每每說到轉(zhuǎn)折,他必定停頓幾秒,生怕江嫻記不住一樣 江嫻神智愈發(fā)恍惚,到后來她已經(jīng)聽不進去蔣天生的話了,她是被狼狽至極那四個字猛的刺痛,才迫不得已去回味這些可怕的字眼 她體會到了絕望,足以震撼得她心臟四分五裂的絕望 原來靚坤的康莊大道,是用十幾載心酸血淚鋪成的 面對蔣天生的控訴,江嫻只感覺心疼 心疼靚坤 哪怕她知道靚坤就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哪怕她明了靚坤背叛道義欺師滅祖 她依舊疼 她沒有善惡之分,她只知道靚坤沒壞到她身上,那他就是好人 那些光明磊落好人不一定會把她當(dāng)成什么東西看待 可他這么一個在狂風(fēng)惡浪中揮灑鮮血的歹徒 卻對她真情實意,成了她的避風(fēng)塘 他曾無數(shù)次在危險來臨之時,擋在她身前,他真切的為她打算,他把不知好歹喜怒無常的她捧成了公主 浮云朝露,歲月長河奔騰不息,繁華亂世,連鳥獸都會為一口吃食而紛爭不休 和心愛之人兩情相悅,纏綿繾綣,固然是難得的 同樣,覓得一位知己,一位摯友,又談何容易? 她甘愿為烏鴉付出全部,也必定會為這段陰差陽錯的友情,恪守不渝 這兩者毫不沖突,對烏鴉她是情是愛,是想與之白頭偕老的忠貞 對靚坤,她也是情,摯友的情,這情無關(guān)風(fēng)月,無關(guān)男女關(guān)系 但分毫不輸于愛情的忠誠 她一直以來都有一個怪異的認(rèn)知 那便是靚坤和烏鴉,他們很像 他們在外的口碑全都差到泥濘之中 他們同樣嗜殺成性,若是人死后真的會十八輪回,那他們前世所造下的孽,必定會讓他們永遠(yuǎn)沉浮在痛苦地獄,無法往生 他們真的很像,他們都把她視作例外 他們生性轟烈,所給予她的溫情也是這世間不可多得的萬眾矚目 蔣天生凝視江嫻半晌,他譏笑著,像是在唾棄不堪入目的靚坤“江小姐被嚇到了?” 江嫻闔眼幾秒,再睜開,那瞳仁中翻涌的悲憫痛惜云消霧散 取而代之的是嘲諷,她不屑一顧的冷笑“的確,蔣先生說得沒錯,他是不是不信守道義的逆徒我不知,但是他強搶民女,奪我的身子是真的,這種惡霸,天誅地滅千刀萬剮都是輕的,佛說人死后會過奈何橋,可是我覺得奈何橋不會渡他,他無疑會成為在世間飄蕩的孤魂野鬼” 她每說出一個惡毒詞匯,她的心便會抽搐一下 疼得她難受,煎熬得她想死 有一秒,她忽然萌生出一個震撼的念頭 她若是有只手遮天的能力就好了,那她現(xiàn)在就可以拿槍指著蔣天生腦門,讓他明白詆毀靚坤的下場 她凝重的吞了口口水,不知為何,這念頭一出,她渾身血液瞬間沸騰,仿佛身軀深處暗藏著的沖動被觸發(fā) 她真想撤自己一個巴掌,這種關(guān)頭,她怎么還有心思在這癡人說夢? 蔣天生眼里閃過狂喜,他嘴角輕勾,要笑不笑,有些猜不透喜怒“江小姐棄暗投明,屬實明智之舉,可是江小姐的供詞實在是沒太大營養(yǎng),江小姐,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和蔣某裝傻?” 江嫻呼吸一抽“蔣先生在說什么呢?蔣先生,就算他真的背著洪興做了些什么,他也不會和我說啊,我是個女人,他和我之間也無非是床笫上那點兒事,我又不是他的秘書,蔣先生為什么要為難我?” 蔣天生深灰色的瞳仁炯炯有神“江小姐剛才說,要為蔣某獻(xiàn)犬馬之勞?” 江嫻舌尖舔了下嘴唇,蜜桃色的唇彩,溫婉可愛,沒有半分妖魅“蔣先生吩咐” 蔣天生手指一勾,江嫻硬著頭皮湊上前 “江小姐會不會殺人?”他唇角微挑 江嫻猛然抬頭,動作大到她頭腦懵然 此刻應(yīng)是日落時分,橘紅色夕陽被暗面車窗過濾大半,但仍有斜陽如漏網(wǎng)之魚般撒進車內(nèi) 炎熱傍晚總會出現(xiàn)火燒云,天空會被燃成靚麗橘紅色,外面的街景肯定依然繁花似錦 可是江嫻看不清,她視線所及,只有經(jīng)過特殊處理后混沌的車窗 和蔣天生那副逼迫她蓄意謀殺的丑惡嘴臉 她意識開始渙散,眼前一片黑一片白 她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她說不會不敢,那蔣天生肯定不信,畢竟方婷曾在她房間里搜出手槍 她單薄的皮囊被寒意侵占,一寸寸肌膚迸發(fā)寒凜,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的海洋,恐懼驚悚鋪天蓋地席卷 那句話,從蔣天生的嘴里說出來,竟一點也不叫人覺得違和 他已接近不惑之歲,歲月不曾過多寬裕他,條條皺紋在他眼角眉梢隨處可見 在今日之前,她何曾想過蔣天生竟是這般老謀深算,她知道他不是白給的,但是她沒想到他的心腸竟會這么狠毒 他不出手,便是一派祥和,甚至?xí)驗轭櫦办n坤的顏面而去訓(xùn)斥他自己的女人 可是他一出手,便是要斬草除根,殺靚坤個片甲不留 她崩潰得想號啕大哭一場,她恍然大悟自己好傻 蔣天生的手覆上她顫栗的脊背,一遍遍輕撫,掌心之下她的皮rou卻抖得更厲害 “到交換籌碼的時候了,江小姐怎么遲疑了?這可不像江小姐的風(fēng)格”蔣天生垂下眼眸,細(xì)致打量她那遍布四肢的彩活兒 他笑了,兀自點頭,像是在贊許“江小姐若是等閑之輩,也不會有毅力去紋一身的活兒,其實那天在阿坤家里,蔣某就很納悶,江小姐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能忍得了針扎的疼痛?而且是那么多針” 江嫻趁機鉆空子,她嘟著嘴說蔣先生我錯了,我不該和方小姐置氣的 她在努力把話題往方婷那扯,她知道,方婷肯定會把剛才的事情告訴蔣天生 蔣天生顰眉,無奈的搖了下頭“江小姐何錯之有?江小姐,女人分叁六九等,有聰明的也有傻的,蔣某喜歡后者,男人們大多都喜歡后者,因為她們聽話乖巧,跟她們相處不用費腦子,可是江小姐不一樣,江小姐太聰明了,聰明到男人駕馭不了” 他抿住唇,望了江嫻半秒,悠悠開口“江小姐要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那可是會貽笑大方的” 江嫻明白,他在警告她 蔣天生裝模作樣看了眼腕表,努了努嘴“江小姐,時間不等人,江小姐還沒回答蔣某的問題” 江嫻沉吟片刻,勉強扯出一絲笑,苦的發(fā)澀“蔣先生,我畢竟是個女人,您這不是想把我活活嚇?biāo)绬?” 她不由分說伸出手,蔥白指尖理了理蔣天生有些褶皺的條紋領(lǐng)帶 撫平那些褶皺,她抬起頭仰望,雙眼含著盈盈秋水“蔣先生,我倒是有個辦法,既能成全我,也能助蔣先生一臂之力” 蔣天生低頭瞧她,他眼神有趣,慢條斯理說江小姐請講 江嫻眨巴兩下眼,長睫毛顫悠悠的,說不惹人憐那是假的“蔣先生何必急于除之而后快?蔣先生若不嫌棄,我愿意替蔣先生打探消息,蔣先生剛才說的販毒什么的,從今天開始我會留意著,我替蔣先生把他的把柄揪出來,到時候蔣先生再一舉攻下,豈不美哉?” 江嫻當(dāng)然心虛,她一動不動緊盯蔣天生反應(yīng) 蔣天生舌頭舔了下門牙,他瞇眼不語,打量她這副嬌俏模樣 他突然探出胳膊,兩根手指掐住她下巴 江嫻本來就是抬著頭的,又被他蠻力一扳,她的頭已經(jīng)仰到極限,脖子酸得陣痛 他卻并沒有要放手的意思,兩指之下她的細(xì)嫩皮rou泛起兩道猩紅痕跡 江嫻疼得倒抽氣,她忍著淚水說蔣先生您這是什么意思 “江小姐好一顆七竅玲瓏心,蔣某以為江小姐心誠,是真心實意想跟蔣某合作,原來江小姐是在這兒跟蔣某打起游擊戰(zhàn)來了,江小姐的迂回戰(zhàn)術(shù),當(dāng)真是無可挑剔呢!”蔣天生喉嚨悶出幾聲冷笑 他非但沒松手,還加了幾分力道,他指腹一扭,江嫻被擦過的皮膚火燒火燎的疼 江嫻預(yù)感大事不妙,她拼命睜眼閉眼,收回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 “江小姐在我這兒聽了那么多不該聽的話,江小姐還以為自己能安然離開嗎?”他笑得猙獰 毫無征兆,蔣天生手忽然大力一甩,江嫻的頭重重砸在座椅上,她瞬間眼冒金星,本來就模糊的視線更加暈眩 她使出全身力氣,雙手撐起身軀 她舔了下右嘴角處一顆略尖的潔白牙齒“原來蔣先生擺的是鴻門宴” “鴻門宴?江小姐的意思是他不該死?他的暴行,簡直枉為人!”蔣天生眼眸凜著寒光,他怒不可遏的嘶吼 江嫻嗤嗤的笑,接近癲狂的笑聲夾在急促喘息中 是嗎?靚坤真的枉為人嗎? 她不是瞎子不是聾子,他的好壞用不著別人來告訴她 她記得他兇狠殘暴的模樣,泯滅道義的狂妄言行 她更記得那夜月朗星稀,天降暴雨,轟隆的雷聲好似要將天地劈裂 他們在冷戰(zhàn),他先繳械投降,擁著她睡了一夜 后來她問他,那晚為什么要來找她 他笑著說 外面打雷了,我怕你做噩夢 她記得他說話時的表情語氣,還有他那好看的笑紋 萬籟俱靜之際,幾聲巨大槍響繼踵而至,緊接著,一陣動靜不小的局促腳步瞬間逼近 蔣天生頭也不抬,笑著說阿坤來接江小姐了 江嫻嘴唇隱隱發(fā)白,陣陣頭暈?zāi)垦?,她暈得想干嘔 下一秒,一把啞光銀手槍遞到了她眼前 江嫻不敢動,她張著嘴拼命喘息,卻越來越呼吸困難 幾滴guntang的淚珠滴落在皮座椅上,化成了一個個小圓圈,又漸漸被吸收,只剩一汪淺淺水漬 未等蔣天生說話,車子的后尾突然被重物猛擊,嘭一聲巨響嚇得江嫻魂兒丟了一半 蔣天生臉色越來越難看,拿槍的手晃了下“江小姐若是不接,那就證明江小姐是阿坤派來的細(xì)作,江小姐,還真沒有女人敢騙蔣某” 江嫻這才后知后覺 這是一場甕中捉鱉的死局 自打她踏上蔣天生車門的那一剎那,她便已經(jīng)無力回天 不是靚坤要她來的,是她死活不聽勸,是她咎由自取 她譏諷一笑,奪過蔣天生手里的槍別進腰間,理了下T恤下襟,將那把槍全然遮住 當(dāng)冰冷的手槍觸碰到肌膚時,她下意識渾身一顫 原來權(quán)貴的游戲,不是她一個小女子能cao縱的 她扳下車門把手,一腳將車門兜開 蔣天生兀自無奈的攤手,緊跟著她下了車 外面已然被靚坤的馬仔圍得水泄不通,喧鬧的街道人聲鼎沸,好一片熱鬧景象 年久失修的寺廟,深綠色的瓦,分不清是灰是白的墻,綠油油的爬山虎,不知名的小花 江嫻都未曾看一眼,她只看見了靚坤 他臉龐冷峻,逆光挺立的身軀竟將不遠(yuǎn)處的巍峨青山比了下去 江嫻不顧一切朝他狂奔,他也疾步上前 他張開了雙臂,幾乎同時,她亦是縱身一躍,穩(wěn)穩(wěn)的撲進他懷里 她雙臂緊緊環(huán)著他脖頸,多日相處,她從未有一刻抱他抱得比現(xiàn)在緊 他的胸膛依舊炙熱,是了,裝著勃勃野心的胸膛,怎會不guntang? 她泫然淚下,鼻尖貼著他脖頸衣領(lǐng)寸步不離,她瘋了一般想記住他身上的氣息 她不知怎的,竟像哄小孩兒一般輕撫著他的頭 她覆在他那堅硬短發(fā)上的指尖是冰涼的,是哆嗦的 “你疼嗎?”她淚花盤旋在眼眶 靚坤愣住,狐疑說我疼什么 “你受過的傷,你經(jīng)歷過的苦難,疼嗎?”江嫻哭得面紅耳赤,她的胸膛顛簸起伏,像瀕死的人,急迫尋求空氣 靚坤的心臟像是被人死死揪住,他咬著后槽牙,腔調(diào)帶顫“姓蔣的到底跟你說什么了?他明知道我在你這兒好面子…” 江嫻伸出食指豎在他唇前,她閉上眼睛,兩行淚水悄然滑落 “我問的是,你疼嗎?”她撩起眼皮,目光篤定 靚坤亦是紅了眼眶 她每說一個字,他的心便會顫一下 在她少見的溫柔中,他那顆刀槍不入的心,碎得一塌糊涂 她明了他不堪的過去,她不曾過多追問 她只問他,你疼嗎 他的雙眼能看透很多東西 可是在她眉眼面龐中,他尋不到一絲嘲諷,反而是疼惜,就如同他疼惜她身上的傷疤 他甚至覺得眼前的她,并非凡胎生 她是悲憫的耶穌轉(zhuǎn)世,憐他不為人知的苦,撫他不曾愈合的傷 蔣天生默不作聲的站在一旁,他臉上掛著笑,狡猾得就像一只藏身于深山老林的狐貍 靚坤并未立刻回答,他單手托她臀部,騰出一只手輕柔抹去她臉上的淚絲 “你心疼我嗎?”他所答非所問 江嫻沒猶豫半秒,她猛的一點頭,又嫌一下不夠誠懇,搗蒜一樣連著點 “那我再疼也值了”他的唇快速張合,頃刻間揚起了笑 江嫻沒回答,她拍了下他肩頭,他這才慌忙放她下地 靚坤剛想質(zhì)問蔣天生,她卻先一步上前 她邁了叁步,在兩人中間駐足 她從腰間抽出槍,照葫蘆畫瓢,學(xué)著靚坤平時的模樣給槍上膛 M1911,酷銀槍面,咖啡色菱格彈夾 靚坤大腦嗡嗡作響,他的嗓音比何時都要嘶啞,裹著震驚,含著驚恐“江嫻!你干什么?你哪來的槍!” 他已經(jīng)不是在喊了,是吼,憤怒的怒吼氣震山河 他耳后的青筋暴起,猙獰面目好似來自地獄的魑魅魍魎 他刻不容緩跌撞著上前,嘴里的話已經(jīng)含糊不清,卻一刻不停的喚著江嫻 江嫻手一揚,制止他 她扭頭死盯蔣天生那張陰險的臉,眼珠子不轉(zhuǎn)一下“蔣先生,您剛才給我開出的條件,得算數(shù)吧?” 蔣天生挑眉笑出了聲“江小姐冰雪聰明” 靚坤身軀赫然一震,他不知道他們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江嫻好整以暇的把玩手槍,她的眼神愈來愈冰冷 她的目光在左右兩邊穿梭,也就是在靚坤和蔣天生臉上來回流轉(zhuǎn) 每當(dāng)她看向靚坤,他緊咬著牙又會加幾分力度 每當(dāng)她看向蔣天生,他依舊是那副和藹模樣,笑得坦然 “江小姐是要反水嗎?蔣某的條件不夠誘人嗎?”蔣天生的西服一塵不染,他卻一撣再撣 江嫻眸子一瞇,冷聲說蔣先生覺得很誘人嗎 蔣天生未曾多加思考,他腔調(diào)陰陽怪氣“江小姐錦瑟華年,又是重情重義的好女子,難道這世上有什么比和心愛的男人在一起,更能讓江小姐心馳神往的嗎?” 靚坤的嘶吼戛然而止,眼眶泛起陣酸楚 他不再向前,定定的站在原地 若是這樣,那他便讓她選擇 就像上次一樣,就像每天一樣 他就像一只拼命示好的貓咪,心甘情愿將最柔軟最脆弱的肚皮露在她面前 還是那句話 她可以匍匐在他心口酣睡 也可以讓他那顆心,永遠(yuǎn)永遠(yuǎn)停止跳動 天后廟后街,這場不冒硝煙的大戰(zhàn)進行得如火如荼 一群群馬仔矗立著,他們的大哥不同,站在這的目的也都不一樣 但是他們都不約而同的緊張不安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江嫻身上,她才是這場戰(zhàn)役的主角 誰也沒有注意到,對面馬路的暗巷,不少手持砍刀鎬把的馬仔,正目不轉(zhuǎn)睛緊盯這邊的動靜 江嫻唇角勾起譏諷,她的眼神很悲“蔣先生,您自己都說了,我是重情義的女子…” 她話鋒一轉(zhuǎn),幾滴晶瑩淚珠再度滑落眼角“情和義,明明是兩種東西” 是了,若說她對烏鴉是情,那她對靚坤便是義 蔣天生眼眸閃過一絲驚訝 江嫻吝嗇的收回目光,不再多看他一眼 她轉(zhuǎn)過頭,笑著望向靚坤 靚坤沒明白江嫻剛才話,他扯了下嘴角,僵硬又勉強 他又張開雙臂,就像剛才抱她時那樣 他咧著嘴樂,笑得清朗又好看“嫻,過來抱我或者朝我開槍,你選哪個都可以,就算你選了第二個,我也不怪你” 江嫻抿了下唇,看著他沒說話 他是錙銖必較的,他很精明的 可是對她,他怎么就頻頻破例了呢? 真可惜,她哪個都不選,也由不得她選 她不愿再僵持了,或許有些事情,早就該有個了結(jié) 她手腕子倏然一抬,掛著汗水的太陽xue被一陣涼意刺得猛跳 她親手 將那烏黑冰冷的槍口 抵上了自己的太陽xue 站在不遠(yuǎn)處洞察一切的陸崇立刻瞪大眼睛,他雙手顫抖著拿起電話,低聲說了句什么 天后廟的正對面,是一片不高不矮的破舊民樓 一挺亮黑色狙擊槍架在天臺的洋灰檐上,一部手機正不斷傳來焦急的匯報聲 棕金長發(fā)被攏到耳后,那雙緊盯瞄準(zhǔn)鏡的鷹眼比平時要凜冽百倍 圓鏡正中央的十字標(biāo),赫然對準(zhǔn)了蔣天生的后腦 震撼,像天崩地裂海嘯闖過靚坤的心,他全身早已被冷汗打濕,落日夕陽映紅了他萬分驚恐的臉龐 “你做什么?江嫻!你不要犯傻!你不想跟烏鴉了是嗎?你聽話,我求求你,你把槍放下,我讓你跟他,好嗎?我求求你了江嫻!”他仰頭又低頭,脖頸的青筋抻得更深,就像個神經(jīng)兮兮的瘋子 蔣天生明顯沒料到,他波瀾無驚的面龐驟然便得大驚失色 他的驚恐無關(guān)江嫻的死活,只關(guān)他自己的利益 江嫻無動于衷,她依舊持著槍 死亡就在眼前,她倒也不怕了 她勾著唇笑吟吟問靚坤你覺得咱倆是什么關(guān)系 靚坤不敢耽誤,他流著淚喊咱倆沒關(guān)系,你不是我馬子,是我一直不知好歹,是我強求你 他又覺得這話不夠分量,還喊了句是我綁架了你,是我該死 江嫻啞然失笑,她盯著靚坤看了幾秒“是嗎?可是不知從何時開始,我不再認(rèn)為是你綁架了我”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她也記不清了 是他呵斥她自輕自賤?是他胡亂把衛(wèi)衣往她身上套的模樣? 是他從始至終都選擇尊重她?是相擁而眠卻不曾逾矩的夜晚? 是他設(shè)身處地為她著想?是他瘋癲一般怕烏鴉傷害她時的勸告? 不甘和苦澀廝磨著她的心,這些天的瘋狂經(jīng)歷在她腦?;厥?/br> 一半是烏鴉,一半是靚坤 終是少女真摯的祈禱感動了上天,她如愿以償來到烏鴉身邊,并與之相遇相知再琴瑟和鳴 至于靚坤,她不知是不是命運存心捉弄,她與他本無半分緣分,這份超越男女關(guān)系的友情卻同樣在她心中扎根發(fā)芽,瘋狂滋長 密密麻麻的血絲遍布靚坤眼眸,他來不及受寵若驚,也來不及去想別的,他死命的乞求江嫻放下槍 他說了好多好多話,他什么都說出來了,他罵自己,答應(yīng)放她走 但是江嫻聽不清,她耳邊只有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還有那一聲聲迫切的江嫻 她不曾回應(yīng)靚坤,她轉(zhuǎn)頭不甘示弱的和蔣天生對視 她接連深呼吸,調(diào)整好心態(tài) 她獰笑起來,中了瘋病似的,秀氣小臉失去生機,像秋日里殘敗的摧枯拉朽 江嫻唇邊噙笑,手腕一用力,堅硬槍口在肌膚上壓出一個紅圈“蔣先生,我未曾與您達(dá)成過什么交易,是您的疑心作祟,蔣先生為何放著及時雨宋江不做,偏要做白衣秀士王倫?” 她眉目陰鷙,話鋒轉(zhuǎn)的也狠戾“蔣先生,您許給我的報酬的確誘人,但是您要的籌碼我拿不出,您要的籌碼根本不在這世上存在,蔣先生,您難道以為這天底下的男女只能有愛慕之情嗎?您只知花前月下,為何不知知音難覓?” 她就是在信口雌黃,她顛倒黑白,赦免了靚坤所有罪行 她也不是拿不出蔣天生想要的籌碼 但她不會,死也不會 她知靚坤背著洪興販毒,也知他那些足以遭天譴的暴行 但是那些是對她而言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兒 她記得他的鐵漢柔情,她記得他屢次為她舍生取義 她也曾有過道德,內(nèi)心也曾被正義感充斥 可是有用嗎?強烈的善惡之分給她帶來什么了嗎? 她的善良,她的正義,只給她換來了一身傷疤,還有永生難忘的痛苦回憶 生逢亂世,想分明善惡正義談何容易? 人們只說趨利避害 可是她卻是被人們眼中的害,人們眼中無惡不作的匪徒,愛著的 不只是靚坤,還有烏鴉 她心甘情愿為他們,泯滅良知,喪盡道德 枝丫上棲著的鳥兒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驚到,它們揮揮翅膀飛向天空,只留下一陣樹葉攢動的聲響 風(fēng)聲攜卷她的聲音,傳入匍匐在天臺的烏鴉耳中 他的眉蹙得更深,他緊張得幾乎忘記呼吸 蔣天生深邃眼窩凹陷,他扯著嗓子喊給我按住她 他的馬仔們頃刻沖上前,卻晚了一步 江嫻一轉(zhuǎn)身,高舉著左手遏止他們 “靚坤,我愿你再遇良人,還有,替我轉(zhuǎn)告烏鴉,我愛他,是我福薄,沒命和他在一起!”江嫻眼眸像凝集著一汪鮮血,她喉嚨疼得像刀割 天臺上的烏鴉恍惚間聽到她的話 他的心狠狠一顫,握槍托的凹凸手指骨節(jié)又緊幾分 話畢,江嫻閉眼咬牙,拇指用力壓下 靚坤的嘶吼變得孱弱,他踉蹌著上前 她按下扳機后,世間萬物靜寂得可怕,混沌煙塵在她腦海風(fēng)馳而過 一秒 兩秒 叁秒 想象中的劇痛卻并未傳來 江嫻驚恐睜眼,她猛然放下胳膊,翻來覆去查看那把槍 蔣天生眉眼陰霾遍布,他張開嘴,拼命大口喘息著,卻依舊覺得氣息薄弱 他自認(rèn)為穩(wěn)坐釣魚臺,卻不知機關(guān)算盡,竟沒算到江嫻是這般情義雙全 江嫻還沒反應(yīng)過來,持槍的手已被靚坤拽住,他將槍奪下,奮力砸向地面 江嫻癱倒在他懷里氣息奄奄,一下下哭聲溢出胸膛,她抽泣的幅度越來越大 除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她還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來,這一切都是蔣天生設(shè)下的陷阱 誘餌是許給她的自由,是讓她得償所愿和烏鴉在一起 或許這已經(jīng)不足以用陷阱來形容,這是天羅地網(wǎng) 這把槍根本就沒裝子彈,蔣天生不是要靚坤死 他是要她做出選擇,他是要在大庭廣眾下,陷她或她和靚坤于不仁不義 至于為什么是她或她和靚坤,得看她的槍口對準(zhǔn)誰 她若真的把槍指向靚坤,那她的謀殺親夫之心昭然若揭,上次并未有多少人旁觀,可是這次不一樣,眾目睽睽之下,她若真那么做,就算靚坤不計較,再保她一次,那蔣天生也可以用大哥的名義替靚坤除掉她這個蛇蝎毒婦 蔣天生何等老jian巨猾,他當(dāng)然預(yù)想到江嫻可能會把槍對準(zhǔn)他 他安排這場死局,必定是做了兩手打算的 或許蔣天生更盼望她朝他開槍,因為那樣,她和靚坤的司馬昭之心便路人皆知了 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處置靚坤,拔去這顆駐扎洪興十幾年的毒瘤 可是他千算萬算,也沒料到她會選擇自殺 江嫻不是不惜命,她也不是沒動過一槍崩了蔣天生的心思 但是她自知那是斷斷不能的,她不能因一時沖動讓靚坤成為眾矢之的,他本就懷揣豺狐之心,她那樣無疑是坐實了他想欺師滅祖 那把槍沒子彈,她絲毫不知 她只憑心意選擇,她為此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zhǔn)備 卻不成想,她竟陰差陽錯的,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這場血雨腥風(fēng)的困獸之斗,被她用對靚坤的那滿腔熱忱,完美化解了 而城府深沉的蔣天生,便成為了真正的白衣秀士王倫 他固然狡猾精明,他這一出拋磚引玉玩得天衣無縫 可是他輕敵了,他低估了江嫻對靚坤的情 蔣天生敗了,他煢煢孑立在闌珊燈火之中,面色愈發(fā)凝重 他積壓的怒火瞬間翻涌,吼得像茹毛飲血的野獸“你早就知道這是一把空槍,對嗎?” 事到如今,他還是不敢相信 他看慣了爾虞我詐,他無法相信江嫻真的會從容就義 他當(dāng)然相信不了,因為他不知道靚坤給予了江嫻多大的愛和保護 匍匐在天臺的烏鴉倏然松了口氣,他收回狙,身體頹唐無力的向后倒去,平躺在洋灰地面,層層灰塵飛濺起,他的白色西褲被染臟 他知道那把槍沒有子彈 天后誕結(jié)束時,他的馬仔無意間瞥見蔣天生將一把M1911彈夾卸空,他當(dāng)時并不明白蔣天生的用意,但他隱約覺得和江嫻有關(guān) 蔣天生在車內(nèi)和江嫻談話時,靚坤一直帶人埋伏在附近,烏鴉也一樣,他尋了個最好的狙擊點,靜觀其變 他的云里霧里,他的疑惑不解,在江嫻將槍對準(zhǔn)她自己的那一剎,豁然開朗 他是明了那把槍沒裝子彈,才會選擇在暗處緊盯 若那是一把完好的槍,他必定出面與蔣天生或者靚坤魚死網(wǎng)破 可是她不知道那把槍的奧秘,她是心甘情愿赴死 烏鴉胸腔的某處頓感鈍痛,血液流動仿佛都變得緩慢,慢到無法供給他心跳正常跳動 他就知道,他愛上的女子,不是普通女子 江嫻半倚在靚坤胸膛,她仍未從這偌大的驚喜中回過神來,她的心臟像是受藥物刺激一般狂跳 靚坤也是,他的襯衫和她的T恤同樣單薄,擋不住他們那近乎喪失理智的心跳和身體戰(zhàn)栗 她舔了下唇邊,有些暈花的唇彩慵懶迷人“蔣先生,我沒有透視眼,我也不會未卜先知…” 她話鋒轉(zhuǎn)得犀利,心力交瘁,她臉色蒼白得像鬼“蔣先生,是您把我逼上了絕路” 若不是蔣天生步步緊逼,絲毫不給她回頭的余地,她也未曾想到自己竟有這么大的魄力 她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是瘋了,她竟為了護一個綁架自己的綁匪,差點去閻王殿報道 靚坤就是綁匪,蠻橫霸道的綁了她的心,讓本來貪生怕死的她甘愿舍生取義 靚坤的淚流得兇,他已經(jīng)不是在抱她了,是要將她揉進胸膛一般 他摟著搖搖欲墜的江嫻,冷眼望向蔣天生“生哥,這就是您的手段?您若是容不下我,為何不直截了當(dāng)?shù)暮臀业侗嘁姡磕鸀殡y一個女人做什么?” 除了他自己,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這幾日,他對江嫻的情感正在不著痕跡的改變 他當(dāng)然愛她,若是可以,把命給她都行 但是他恍然間明白了一個道理 愛,不應(yīng)該是束縛 就像他對蔣天生那句有花堪折直須折的獨特見解 喜歡一朵花,可以給它澆水,可以帶它曬太陽,可以給它修剪枝葉 不一定要折了它 如若這朵花心屬于他,那他自然欣喜若狂,他愿化身陽光雨露,護它一世安寧 可是這朵花不愛他,不,不是不愛,是沒有男女之間的愛 他喜歡看她笑,他知道她以前受過很多苦,他不想看她流淚,他想讓她每天都能開開心心的 哪怕她的笑不是為他 他甘愿委屈自己,給她想要的生活 只不過,他依舊無法放心把她交給烏鴉 蔣天生啞口無言,他的計劃敗得徹底,他一直自認(rèn)為運籌帷幄,他從來沒有打過這么慘烈的敗仗 而且是敗給一個女人 如果剛才江嫻將槍指向他和靚坤其中任何一個,那他都會大獲全勝 可是他沒想到,她竟會選擇了結(jié)自己 這個結(jié)果,是蔣天生挖空心思也沒算到的 蔣天生攥拳的手收了緊,緊了收“阿坤,江小姐的臉色不太好,你還是趕緊帶江小姐回去休息吧” 江嫻漠然注視,眼眸迸射惡寒 他把事情做得那么絕,現(xiàn)在卻妄想全身而退? 可是又能怎么樣呢?他才是洪興的龍頭,不論如何他都有壓制靚坤的本事 靚坤冷冽一瞥,他還沒來及說話,就被她反身擁住 “我累了,我們回家”她頹然闔眼,聲音很輕,卻不容人忽視 靚坤的心瞬間軟下來,但是他不甘心 江嫻當(dāng)然不會任由他放肆,今天她鋌而走險,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遭,她還有什么可顧及的?來日方長,不必急著讓蔣天生血債血還 靚坤不愿違背她,他凝視蔣天生幾秒,轉(zhuǎn)身攬著江嫻離去 這些年來,除掉蔣天生逼宮洪興的念頭一直游蕩在他腦海 但從未有一刻,能和現(xiàn)在的強烈程度相提并論 剛才,江嫻從腰間抽出槍的時候,他已然做好了被她親手殺死的準(zhǔn)備 可是她沒有,她寧愿自行了斷 他的命途如飄蓬斷梗,飄忽不定,隨風(fēng)飄搖,在遇見她的那一刻,才尋到了黎明的曙光 那他有什么理由不去守護這束光?他有什么理由眼睜睜看這束光變得微弱? 可是,他真的怕那會適得其反,他不想害了她 畢竟他還未曾見到烏鴉的真心,他只看見了她對烏鴉的沖動和難以自拔 臨上車時,江嫻緩慢回眸,目光落在那座矮樓頂 她早就看見他了,她就知道他會來 她隔著交織燈火凝望他幾秒,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模糊瞥見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嘴角一勾,收回目光,彎腰鉆進車內(nèi) 情與義,本來就是兩種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