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辭遠(yuǎn)冷眼看她，是似笑非笑的神情：“你倒是說說，何人迫的了你？”

    “是三喜！”生怕對(duì)方不信，懷恩將事情娓娓道來：“奴才當(dāng)初因?yàn)橐粫r(shí)缺銀子，趁給殿下收拾書案，見那繪著竹紋的墨錠材質(zhì)上佳便偷了一塊，又托宮中采買的小太監(jiān)出去換成銀子，哪知當(dāng)時(shí)的一念之差差點(diǎn)釀成大禍！后來很長一段時(shí)間都風(fēng)平浪靜，奴才本都將此事淡忘，后來那采買小太監(jiān)賣掉之后給奴才送銀兩，哪知被那三喜偷聽了去，之后三喜從那小太監(jiān)處旁敲側(cè)擊才知道我賣出的是一塊絕非凡品的墨錠?！?/br>
    “他找上我，說那墨錠乃御賜之物，倒賣御賜之物是要被砍頭的，奴才只好求他替奴才保密。可一切都晚了，奴才之前得罪過三喜，那三喜有這把柄在手，整晚對(duì)奴才非打即罵，呼來喝去的，奴才也只好忍下。”

    “哪知前幾天，三喜找上奴才，說要奴才給他偷一本賬冊(cè)。奴才問他作何用處，他只說那是端本宮的賬冊(cè)，吳公公借著職權(quán)撈了不少油水，卻不料殿下要查看賬冊(cè)，怕事情敗露便找三喜將賬冊(cè)偷出焚毀，三喜怕被抓到卻又不敢違逆，于是便想到了奴才，要奴才去辦。奴才有把柄在他手上哪敢不從？只好趁今夜偷了鑰匙拿了賬本，只是奴才卻生了疑惑，吳公公現(xiàn)下已被昭德宮帶走，三喜為何執(zhí)意要奴才偷賬本，況且若真如他所說，吳公公職權(quán)那般大，為何中飽私囊時(shí)不將賬抹平，再者即便真是忌憚賬本，那三喜雖平日親近吳公公，卻也算不上是他心腹，那吳公公如何敢信任他？奴才便想著看一看那賬本的玄機(jī)！”

    “這一瞧卻大吃一驚，這哪是端本宮的賬本，這分明是重修奉天殿的賬本，奉天殿失火案這幾日在宮中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甚至有傳言說是貴妃娘娘的弟弟承恩伯貪污了銀兩！若說此時(shí)誰最想銷毀這賬本，那便是昭德宮！奴才越想越心驚，茲事體大，奴才權(quán)衡輕重，想往日里殿下待奴才不薄，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壞了殿下的大事，況且這賬本分明是三喜自己要偷的，說不定便是那昭德宮安插在殿下身邊的jian細(xì)！若留在殿下身邊，日后不知要惹出怎樣的禍患！如今便只好向殿下坦白，還望殿下看在奴才迷途知返的份上，從輕發(fā)落奴才吧！”

    這一番解釋下來，懷恩已是說的口干舌燥，額上也因緊張冒出密密的冷汗，她小心覷著朱辭遠(yuǎn)的神，卻見他正定定看著自己，像是要盯出個(gè)窟窿來，懷恩知道，他此刻將信將疑，自己萬不可露怯，只硬著頭皮委屈又可憐地看著他。

    朱辭遠(yuǎn)收回目光，只撥弄著晚上的佛珠。她偷墨錠的事，他自然記得，是祖父徐正齡送的那套，當(dāng)時(shí)十分惱火，這次借機(jī)賜藥給她，才有了后頭的許多事情。只是那并非御賜，朱辭遠(yuǎn)拿不準(zhǔn)是三喜為威脅懷恩故意騙她，還是她為圓這一些串的謊故意這樣說。他停了手中的動(dòng)作，目光里沒有過多的溫度：“你空口白牙一套話，我如何信你？”

    長寧也聽得不辨真假，便也附和問道：“焉知你是偷了賬本之后怕日后事情敗露，這才編出這一套說辭，小罪換大罪？”

    懷恩一臉急切委屈：“殿下，您相信奴才！奴才所言句句屬實(shí)，那三喜要奴才今夜必須得手，此刻他正守在后罩房的雜物間里等著奴才送賬本過去呢！殿下若不信，自可派人跟隨！”

    “長寧?！?/br>
    “是?！遍L寧得了令，將跪在地上的懷恩拉起來，“走吧，我跟你走一趟，你最好不要撒謊！”

    于是懷恩從殿中出來，長寧跟隨在后，只是這殿中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殿頂?shù)牧鹆呱弦恢庇幸缓谝吕w影靜靜趴伏著，將這殿中的一切官司收入耳中。她呼吸平穩(wěn)，瞧的出該是個(gè)功夫極深的。

    ***

    懷恩揣著賬本左顧右盼，見四周無人這才開門而入，三喜聽到動(dòng)靜忙上前迎上，“怎么樣？事情辦妥了嗎？”

    懷恩將賬本從懷中取出扔給他，“滿意了吧！”

    三喜接過賬本，忙翻開細(xì)看，果然是干爹曹旺讓他偷的那本。了結(jié)了一樁心事，忙要去摟懷恩，懷恩卻推開他，她知曉長寧此刻必在外房窺視，生怕三喜過分親熱漏了餡兒，直說：“你可快些了結(jié)這賬本，我可沒能耐再去偷一次了！”

    說罷也不等他反應(yīng)，便推開他開門走出去了。

    ***

    兩柱香后，長寧回到殿內(nèi)，帶了一身的寒氣進(jìn)來。懷恩正乖巧地跪在地毯上，長寧見朱辭遠(yuǎn)等在那兒，忙湊在朱辭遠(yuǎn)耳畔小聲問道：“殿下，奴才透過窗眼親眼所見，三喜果然等在那里，接過賬本后，仔細(xì)查看過才收入懷中。之后他便出了門，奴才跟在后頭，見他找了個(gè)僻靜之處，生了火將那賬本燒盡了才離去。而且奴才覺得懷恩所言不虛，往日他見了懷恩就跟老鼠見貓似的，躲都來不及。這幾日他在屋中卻十分跋扈，奴才好幾次都見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懷恩，十分不友善。”

    懷恩見長寧回稟完，忙膝行幾步上前，話語里滿是委屈：“殿下！您現(xiàn)在肯相信奴才了吧！”

    只是她這一抬頭卻見朱辭遠(yuǎn)正端坐閉目，那腕上佛珠褪下，正在指尖一粒粒撥過，懷恩頓時(shí)有了不祥之感。

    “你的意思，那三喜是鄭貴妃的人？”澄黃的燈光映得指間檀木珠潤澤生光，他緩緩開了口，語氣與往日的溫和一般無二。

    懷恩心中忐忑，斟酌著言辭：“十之八九?！?/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