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她，熱烈而魅惑，像最美麗的曼陀羅一樣，危險而誘人。一曲終了，淵極和離躚都看傻了眼。

    半晌，淵極有些生氣地道：“小癡長大了，居然也學(xué)著迷惑人了！”

    離躚也嘆道：“癡癡啊，你這支舞以后不要在別的仙家面前跳?！?/br>
    癡魅不懂，卻很聽離躚的話，從那以后到凡間幾百年，她再也沒跳過那支《傾城》。

    穆綃從一開始的詫異，慢慢變成驚艷和感動。紅色的火苗顫動，紅色的身影旋轉(zhuǎn)舞動。她微笑著，大有乘風(fēng)而去的輕盈，又有仙家們的飄渺，在這樣的火光和夜色下，美麗動人，絕世傾城。眼波流轉(zhuǎn)間，穆綃只覺得自己的心再也不屬于自己，在那一刻，他雙手捧上了自己的真心，再一次義無反顧地交給了癡魅。

    即使受的傷害再多十倍，有她為他獨(dú)舞一曲，也足矣。

    即使傾盡天下，只要能留住她在身邊，死而無憾。

    癡魅跳完一曲，蒙面的輕紗已經(jīng)被薄汗?jié)駶?，癡魅摘下面紗，坐到穆綃身邊，歪著腦袋笑問：“我跳得好不好？這個禮物你喜不喜歡呢？”

    穆綃點(diǎn)點(diǎn)頭，伸手?jǐn)堖^癡魅，將頭埋在癡魅的發(fā)間，笑道：“很好，我很喜歡！”這一刻她在自己的懷里，還有什么是他不喜歡的呢？不想再去問為什么她會決定留下來，她會不會離開，這一刻的溫暖，足夠讓他為她萬劫不復(fù)。

    妖精又如何？神仙又如何？他愛她，他要她，留住她，只是這樣簡單。

    穆綃抬頭，輕輕吻上了癡魅的唇。

    夜色那樣好，容易將人迷惑。也許是穆綃眼里的神情太過動人，也許是他的唇讓人留戀，癡魅仿佛被誘惑一般，生澀而熱情地回應(yīng)了穆綃。

    這一吻綿長而溫柔，整個曠野都只剩下纏綿悱惻的曖昧。

    穆綃和癡魅回到客棧的時候，正遇到蕭遠(yuǎn)篤匆匆往外趕，幾乎與他二人裝了個滿懷。

    “什么事這么急？”穆綃伸手護(hù)住癡魅，抬頭問蕭遠(yuǎn)篤。

    蕭遠(yuǎn)篤嚇了一跳，抬頭看見是穆綃，幾乎就要立刻跪下。穆綃當(dāng)機(jī)立斷抬手阻了一阻，皺著眉頭看了蕭遠(yuǎn)篤一眼。蕭遠(yuǎn)篤這才想起這是在皇宮外，四海初平，反動的勢力仍在暗處活躍，不能輕易暴露穆綃的身份，立馬驚得冷汗連連，但近些年來練就的沉穩(wěn)卻不露聲色地迅速反應(yīng)，回道：“公子，先生來了，正在大堂里等你?！?/br>
    穆綃喜道：“先生來了？什么時候來的？”

    “等了好一會兒了，所以我才急著去找你?！笔掃h(yuǎn)篤恭恭敬敬答道。

    “太好了，我正好有事要問先生。這下可不用愁找不著人了?！蹦陆嬕焕V魅：“癡癡，走，我?guī)闳ヒ娨娤壬??！?/br>
    癡魅見穆綃喜形于色，不由好奇：“你還沒跟我說先生是什么人呢！”

    穆綃笑道：“先生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我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只好尊稱為先生。先生是個方外高人，道法高深，我的鎮(zhèn)妖散正是這位先生給的?！?/br>
    癡魅本來順從地跟著穆綃往里走，一聽這話立馬站住了腳不動了：“什么？是他給的？”

    穆綃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對癡魅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當(dāng)下尷尬地笑笑不答。

    癡魅一把摔開穆綃的手，眼睛里是不可掩飾的熊熊火焰，抬腳就往里面奔去，嘴里怒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高人，居然敢給凡人仙家重寶！”

    穆綃伸手去拉癡魅，卻沒拉??；又怕癡魅闖禍，連忙跟著跑進(jìn)客棧。

    癡魅奔進(jìn)客棧，只見一個身著紫色長袍的男子正背對著她，似乎在研究客棧大堂柱子上掛著的水墨畫，完全沒有注意到癡魅的到來。他一身如上好綢緞的深藍(lán)長發(fā)松松扎著，順直地垂到腰間，白皙修長的右手半握成拳，松松搭在腰間，看上去慵懶而隨意。

    癡魅卻是傻了。

    這個背影，這個姿態(tài)，她看了一千多年，念了幾百年，早已經(jīng)刻入骨髓，怎么可能會忘記呢？

    因為它只屬于一個人，那個人的名字，叫做淵極。

    “師父……”癡魅顫顫抖抖地喊了一聲，有些不敢置信。

    那個紫色的人影轉(zhuǎn)過身來，膚色白皙如上好的白玉，干凈的眉毛斜斜地飛揚(yáng)進(jìn)松松扎起來的深藍(lán)長發(fā)里，眉下一雙秋水瀲滟的鳳目，襯著筆直而高挺的鼻梁和削薄似地嘴唇，十分耐看。他看著癡魅微微一笑，漫不經(jīng)心地招了招手，道：“小癡，過來，讓師傅看看?！?/br>
    那一笑，天地失色。

    一時間癡魅只覺得又回到了九重天上的日子，這一幕不過是她在外面玩回來晚了，淵極正在紫瀾宮的大殿里等她回來受罰。

    癡魅不顧一切撲上去，緊緊抱住淵極，嗚咽出聲。

    穆綃追進(jìn)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淵極摟住癡魅，無奈地拍拍癡魅的頭發(fā)，笑道：“好了好了，哭什么，再哭，整個?？ざ家荒愕难蹨I淹了?！?/br>
    癡魅雖然一貫愛和穆綃胡鬧，但癡魅的性子卻很干脆剛強(qiáng)，怒則怒，笑則笑，即使是生死一刻，穆綃也從未見過她落一滴半滴的眼淚，更何況是這樣不顧一切的痛哭失聲。

    因此，穆綃心疼之余，又覺得很是好奇。轉(zhuǎn)到癡魅身前去看，只見癡魅兩只眼睛紅通通的，臉上卻哪里有半點(diǎn)淚痕？她只管在哪里干嚎，淵極似乎也一貫地順著她的性子來，拍著她的背煞有介事地勸她不要哭了。

    癡魅曾經(jīng)給他講過九重天上的事，此刻師徒二人重逢，少不得要有一番真情流露的，穆綃即使心里有很大的疑問，卻不想打斷這兩人，只能一個人在一邊呆看著。

    癡魅哭了半晌，才止住了抽噎，開始圍著淵極竄上跳下，端茶送水，忙完之后，一疊聲追問：

    “師父，你怎么下來了？”

    “師父，你還走不走了？”

    “師父，師兄們怎么沒來？”

    “師父，人間有很多好玩的，我?guī)闳ネ婧貌缓茫俊?/br>
    “師父，你怎么能亂給凡人仙家重寶呢？這會折了他的陽壽的！”

    ……

    淵極眼眸輕斜，似笑非笑地看了癡魅一眼，說出來的話卻是寵溺的：“小癡啊，你問這么多，我要回答那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