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浮動
周錦韻來找我的確是意料之外的事。 我來到校內(nèi)那家奶茶店時,里面沒有什么人。大概是上課期間,所以學(xué)生并不是很多。我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窗邊的那個穿藕色長裙的女孩,黑發(fā)如絲綢般垂下,一只手撐著下巴看著窗外。側(cè)臉干凈瑩潤,就像是極待盛開的白蓮。 我走過去坐下,她剛好抬眸看我,一雙水靈的眸子清澈靈動,仿佛一汪春水,眼眶微微有些泛紅。 我默不作聲的看著她,她張嘴想說什么,又好像沒有不知道從何說起,眼睛里寫滿了歉意和無助。 “對不起,找你出來......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程方昕......她怎么樣了?” “情傷而已,她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你放心好了?!?/br> 她頓了頓,眉眼皆是浮動的光澤:“我和唐源從小一起長大,我們兩家的關(guān)系也是很好。以前大人們還打趣說等我們長大后要讓我們結(jié)婚,這樣關(guān)系就一直可以很好的保持下來。我知道唐源對我好,他喜歡我。初中那會放學(xué)回家遇到小混混,也是他和那些人打架......這么多年,我的身邊只有他??墒牵覍λ母杏X就像是領(lǐng)家大哥哥一樣,后來我們按照大人們的意思報了同一所大學(xué),我遠(yuǎn)離家鄉(xiāng)來到這邊很不適應(yīng),唐源是我唯一認(rèn)識的人,也是這么多年來我最熟悉的人。他總是安慰我,寬解我。后來知道他有了女朋友,他也和我說過以后可能不能時時顧上我了,因為他擔(dān)心女朋友會不高興。我們之間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但并沒有什么特殊的關(guān)系,他......只是太善良了而已。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真的......很抱歉。” 服務(wù)員端上了奶茶,我笑著對他說了聲謝謝,然后定定的看著周錦韻:“你和我說有什么用,你該解釋的人是程方昕而不是我。” “我知道,”她急急的說,“她肯定是不愿意見我的,她這么討厭我,我也不想出現(xiàn)在她面前。寧藍(lán),你幫我和她解釋一下,我從來沒見過唐源那個樣子,那么狼狽。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以后不會再介入他們的生活了?!?/br> 她越說越急,因為愧疚和委屈,眼淚嘩嘩的就落了下來,我見猶憐的樣子。 我最看不得人家哭了,尤其還是一個哭起來像是所有人都欺負(fù)了她的樣子的女孩子。我嘆了口氣,從包里掏出方巾遞給她,就聽見不遠(yuǎn)處一個不確定的聲音:“寧藍(lán)?” 我抬頭,看見一群人站在門口剛進來的樣子。一眼見看見了人群中氣質(zhì)出眾的沈幸,他似乎永遠(yuǎn)是人群中的焦點。他有些詫異在那里看見我,視線掃過正在哭的周錦韻,他挑眉看我:你把別人弄哭了? 我心想怎么這都能碰上,掃了一眼人群,有幾個是沈幸他們宿舍的人,還有幾個沒見過。剛才喊我的應(yīng)該是玉澤。 沈幸先讓他們找地方坐好,玉澤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我們,不說話和那群人一起走了。 周錦韻坐在背對沈幸方向的位置,我看著他一步步走過來,視線一直在我身上。 他停在了周錦韻身后幾步,淡淡的掃了眼在抹眼淚的周錦韻,清朗的眸子微微詫異:“你怎么在這里?” 然后用眼神無聲的問我:這是什么情況? 周錦韻低著頭,面色有些微紅。我掃了眼她此刻的神情,因為剛哭過,眼睛微微有些紅,原本水靈的眸子更加猶如清水般明凈。臉色微紅,眼神有些不安。此刻的她真是一副任何人見了都狠不下心腸的模樣。 我剛要開口,就見周錦韻急忙回頭看向沈幸,搖搖頭笑起來:“不是的,我找寧藍(lán)出來聊天,說到了一些事情,是我太傷感了所以情緒沒有控制住?!?/br> 沈幸垂眸看著她把話說完,然后“嗯”了一聲,聲音沒有波瀾。我的手握了握杯子。 “你昨天晚上這么晚還不睡覺,還有空和我發(fā)短信?” “學(xué)生會在趕一個策劃,我忙到很晚。”他向我走來,自然地拿起我的杯子喝了一口奶茶。我看見他眼里有些睡眠不足充滿的血絲,有些心疼:“今天沒有課就多休息一下,你出來干嘛?” 他邊喝邊看著我,眼睛里蕩著細(xì)碎的笑意,另一只手揉亂我的頭發(fā),嘴角彎彎的,不說話。 我像見鬼了一樣看著他,順了順頭發(fā)白了他一眼:“奇怪,不要老是不說話這么詭異的看著我,我會睡不著?!?/br> 這才發(fā)現(xiàn)好像忘記了周錦韻還在這里。我偏頭看她,就看見了一個讓我心下一震的畫面。 周錦韻的目光一直看著沈幸,那樣清澈水靈的眸子,里面毫不掩飾的癡慕和淡淡的悲傷之情,我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寧藍(lán),要不要過去坐會?” 玉澤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不似以往輕浮魅惑的笑容。我們?nèi)烁鲬研氖卤淮蚱?,周錦韻拿起東西起身準(zhǔn)備離開,“寧藍(lán),那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先走了?!比缓筱读丝粗蛐乙幻?,藕色長裙在桌角滑過一個輕盈柔婉的弧度,轉(zhuǎn)身離去。 “不了,我還和舍友約好待會去圖書館的,就不和你們一起了?!蔽乙舱郎?zhǔn)備走,沈幸說:“我送你回宿舍吧?” 我擺擺手,“不用麻煩了,你們應(yīng)該還有什么事情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他想了想,點點頭表示應(yīng)允,“也好,晚上我接你去吃飯。” 一路上我都忘不了周錦韻那時的眼神,心下又冷又煩。路過籃球場,看到周圍掛了些橫幅和海報,“新生才藝杯”比賽正式報名,“籃球杯”火熱進行中......我這才發(fā)現(xiàn)好像最近活動很多,那沈幸學(xué)生會那邊的事情應(yīng)該也很忙??戳诉@段時間在一起的時間應(yīng)該要縮短了。 目光停留在“新生才藝杯”的海報上,看著海報上彈琴跳舞的兩個人,微微有些失神。 半晌,收回目光。慢慢走回了宿舍。 “我早就不拉小提琴了,這么久沒碰,手生了?!蔽艺抑丛枰┑囊路?,低著頭漫不經(jīng)心的說。 “怎么可能?你高中的時候還在學(xué)??!”覃月不相信,跑到我跟前念念叨叨:“新生才藝杯??!寧藍(lán),這種展示自我的機會怎么能夠放過!你家沈幸不是也會拉小提琴嗎,你們干嘛不出一個組合,這樣全校就都知道你們了!” 我白了她一眼,假笑了幾聲:“不要?!?/br> “啊——!為什么??!你不覺得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站在舞臺上的感覺很好嗎?而且你們當(dāng)初又一起比賽得過獎,這種默契去哪里找??!” 我拿著衣服走進了衛(wèi)生間,把衣服掛好后又出來拿盆子。覃月不死心的在我周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你聽見我說話了嗎!我還沒有見過你拉小提琴呢,還有沈幸!這種機會很難得啊而且又是和自己男朋友一起,這樣不僅可以宣告你對他的所有權(quán),還可以把他身邊的鶯鶯燕燕都趕走!兩全其美??!” 看著她眼里的賊光,我無奈的嘆了口氣:“就因為是校級的活動沈幸學(xué)生會那邊肯定很忙,哪有時間再一起訓(xùn)練啊。況且我是真的很久沒有碰小提琴了,而且現(xiàn)在我也不想再拉它了。所以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完全不再理會她在門外的咆哮,我無奈的搖了搖頭。 衛(wèi)生間內(nèi)霧氣繚繞,我想起今天路過時看到那個海報的感覺,真的......不是一點欣喜都沒有的。曾經(jīng)學(xué)小提琴,也是追隨寧越的腳步。那時候的他總是離我那么遙遠(yuǎn),就像遙遠(yuǎn)天空的星辰,永遠(yuǎn)在一個我無法企及的高度。我也成為了仰視他的光芒的,眾多不起眼的小草中的一顆。大概是太想站在可以和并肩的高度,學(xué)習(xí)小提琴的初衷是為了他,拉小提琴也是為了可以和他站在同一舞臺上。我觸摸小提琴的靈魂就是為了和他產(chǎn)生共鳴,我的演奏也是因為有他在。而如今我的信仰已經(jīng)不在了,曾經(jīng)的靈魂也不再屬于我了。 “誒明天我們籃球賽開賽,去不去?” 我擦著頭發(fā),想了想:“如果不是強制性要求的話,可能是不去的?!?/br> “不是吧,那你要待在宿舍干嘛,長蘑菇嗎?” “很多事情可以做,你以為我像你這么閑?” 覃月挑眉看我,語氣挑釁:“你真的不去?你會后悔的?!?/br> 我撇嘴,不理會她各種詭異的表情,悠悠道:“不就是很多人搶著一顆球跑來跑去么,我又看不懂籃球,干嘛要去?” 不過說到籃球,沈幸到底參不參加啊。他籃球打得這么好,不參加就浪費英才了。 說到沈幸,我有些明了的看了一臉嘚瑟的覃月一眼,拿起手機發(fā)了條短信給他。 轉(zhuǎn)念又想到什么:“昕昕去哪里了,這么晚還不回來?” “今天你出門的時候唐源來找她,正好撞個正著就被帶出了,想來也是要好好談?wù)劙伞!?/br> 我點了點頭,回想起今天見周錦韻的場景,“真是個水一樣的女孩子啊,不僅人長得水靈,連哭起來也是梨花帶雨的。” 覃月呵呵笑了幾聲,“男人不就喜歡這種類型嗎,白蓮花,夢中情人,初戀的感覺。” 我猶豫了一下,把那天周錦韻來找我碰到沈幸,今天在奶茶店看著沈幸的表情,都和覃月說了。她定定的看了我兩秒,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我,語氣鄙夷:“你該不會問我她是不是對沈幸有感覺吧?” “對啊,你覺得呢?” 然后頭就被狠狠的拍了一下,我吃痛捂住后腦勺,眼淚都要出來了。覃月恨鐵不成鋼的聲音在我的頭頂響起:“這么明顯難道你看不出來?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我看你就是負(fù)值!他們還是學(xué)生會一個部門的,一起工作就會有互相幫助的地方,你再不警惕點,遲早有你好受的!” 我嘟嘴,不相信的看著她:“哪有這么嚴(yán)重,難不成她還憑空插一腳進來?況且我對沈幸還是很信心的好嗎?!?/br> 覃月朝我翻了個白眼,“你自己看著辦吧,反正你現(xiàn)在就是要有事也去找沈幸,沒事也去找沈幸??偸亲詈脮r時刻刻讓他的時間充滿你的存在,而不是讓周錦韻乘虛而入?!?/br> 我皺眉:“可這樣他會不會覺得我很煩?而且他的私事我也不能管得太寬啊?!?/br> 覃月做假死狀倒地。 手機在這時滴滴響了幾聲,沈幸回復(fù)我:明天下午5點30分籃球賽,我不參加。 我笑著切了一聲,邊回復(fù)邊對覃月說:“沈幸說他不參加籃球比賽,那還有什么好后悔的?!?/br> 覃月不屑的看著我:“我有說他參加比賽了嗎?看你那嘚瑟的樣。” 又一條短信發(fā)來:剛才宿舍阿姨突然進來,阿河沒穿衣服就出來了,嚇得他連拿個毛巾遮住都忘了。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情愉悅的按了幾個字:那你有沒有乘機偷看一下? 不一會滴滴聲響起:不屑。 簡直可以很清晰的想象他此刻清冷倨傲的表情,手指飛快的按著幾個鍵。我禁不住哈哈大笑。 這個夜晚依舊寧靜美好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