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鐘嗯一聲還在說夢話，五六點的事記得清清楚楚。

    趙牧貞絕望嘆服。

    停頓片刻，他不抱希冀地陳述事實：“你把我的被子踢到床下了，我才撿起來給你蓋，你那個毛絨玩偶也是被你蹬下床，我是不小心踢到的?！?/br>
    約西底氣十足，“所以怎樣，還不是動手動腳了！”

    趙牧貞：“……”

    天下臉皮唯厚不可破，頹勢似排山倒海，趙牧貞張了張嘴，最后半個音也吐不出，輕抿住了唇。

    他該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

    轉(zhuǎn)瞬他又想，不過是只老鼠，認了，再難抓，也不會比趙約西更麻煩！

    約西從他闔眸微嘆的表情里品味到一絲霸總強取豪奪的快樂，但仍有一絲未泯人性，克制住嘴角弧度，換成千篇一律的無公害甜笑，宣布似的說：

    “這樣吧，沒抓到老鼠前呢，我就住你房間，老規(guī)矩——”

    約西指他，再指自己：“你睡地鋪我睡床。”

    趙牧貞險些被氣傷。

    什么老規(guī)矩，明明昨晚才過來睡！但是趙牧貞過往十八年對女生的認知實在匱乏，拿這種習慣性對人頤指氣使的嬌氣包一點辦法也沒有。

    像陷進一片蒙頭軟霧，沒有任何援助，四面八方都是或喜或嗔、千變?nèi)f化的趙約西。

    那一聲心嘆無聲而漫長。

    趙牧貞回過神，看著已經(jīng)將事情翻篇，點開手游，一通cao作猛如虎的女生，他極善思考的大腦，此刻像是被懟到直接怠工了。

    他不說話，只是隔著一段距離看著她，仿佛什么道盡涂殫的難題。

    不可知，不可解。

    約西毫無預兆地回頭，長睫毛如半側(cè)蝶羽仆仆煽動，倏然撞進他長久注視的目光里，她沒什么情緒地眨眨眼。

    “你看著我干什么呀？你待會兒要出門嗎？給我?guī)Ц骰貋砜梢詥幔俊闭f著比一個大大的二，“兩根，我請你吃！”

    “不用?！?/br>
    趙牧貞沉聲，從掛鉤上取下黑色的鴨舌帽，將心口浮涌的濁氣壓至最深處。

    “我希望抓到老鼠，你就離開我的房間?！?/br>
    約西用一種再理所應當不過的表情看著他，極盡懶態(tài)地拖著調(diào)子，甚至有一絲委屈。

    “昂，你當我喜歡和你一起睡么？男女有別，誰吃虧誰占便宜，你心里沒數(shù)？”

    趙牧貞：“……”

    到底是誰心里沒數(shù)？

    他攥緊帽子，修長手指因繃力而筋骨分明，隨后重重往腦袋上一扣，壓低的帽檐，將下頜線覆蓋出利落明晰的陰影。

    趙牧貞舒緩性地調(diào)整幾下呼吸，這才忍住反駁質(zhì)問的沖動，剛走到門口，背后又傳來約西的聲音。

    “把門關(guān)上，免得待會兒午睡你嬸嬸大嗓門吵得我煩，哦，對了，別忘記給我買冰棍吶?！?/br>
    趙牧貞握在門把上的手指骨節(jié)一瞬用力到泛白，又克制住，松了力，合上門。

    他對著常蕪鎮(zhèn)的瓦藍天空，深呼吸一次，這才下樓。

    第7章 .07回籠覺好吃好喝，還交了個男朋友……

    傍晚，趙牧貞回來，除了冰棍，還帶回一只田園貓。

    體型不大，毛色漆黑烏順，琥珀色的貓眼特別亮，叫一聲又綿綿軟軟的。

    約西蹲下，一邊看貓，一邊嘬著手里的甜水冰棍，被冰得水光紅潤的唇瓣咂摸一下，抬起頭，惴惴望向面前的少年，感慨萬千。

    “趙牧貞，你為了我，去偷貓啊？”

    聲音已然是有感動的趨勢了，被扣上偷竊罪名的趙牧貞及時制止。

    “借的，胡向天家的貓?！?/br>
    約西哦一聲，又問：“它叫什么？”

    趙牧貞：“黑豆?！?/br>
    約西看貓這一身黑毛，嘴角輕抽，不掩嫌棄和同情，“取名字可真會省事兒?！?/br>
    約西對貓狗這類寵物沒有太大的喜惡，對貓最深的印象還停留在卜心慈男朋友養(yǎng)的那只嬌貴布偶。

    一雙清透藍眼，勾魂攝魄的漂亮，各種不好伺候的臭脾氣，還有個美稱——貓界趙約西。

    布偶本名叫winter，看似與約西閨蜜情深，一言不合就媽崽相稱的卜心慈，最愛抱著這貓招搖過市。

    她覺得她男朋友說過最浪漫的情話就是——以后咱生一個趙約西那樣的女兒，卜心慈感動到失智大叫，啊啊啊啊啊啊我女鵝就是全世界墜美的！

    約西對黑豆期待很大。

    “它很會抓老鼠嗎？”

    特意從晚飯里剩出一塊紅燒魚尾，放在食盆里，如大戰(zhàn)前盛宴款待猛將，趙牧貞又找來一只舊碗，盛了一半的水放在食盆邊。

    檔次算到位了。

    他倆并排蹲，都看著小黑貓哼哧哼哧嗦魚骨。

    趙牧貞也拿不準。

    “胡向天說黑豆的mama抓老鼠很厲害，黑豆多少有遺傳吧。”

    約西一聽，很不滿意：“它mama厲害，你借它mama呀，你借個小的靠譜嗎？它不會還沒斷奶吧？”

    小小的貓咪并不知道，它正大快朵頤的時候，旁邊看貓吃播的漂亮jiejie已經(jīng)滿眼欲將退貨的嫌棄。

    “……斷奶了，”趙牧貞頓兩秒，“它都吃魚了?！?/br>
    約西不太信任，“它行嗎？不能借它mama嗎？”

    “能，但借來沒用，老貓在胡向天家養(yǎng)好多年了，認路認家，就算借過來，它也會自己跑回去?！?/br>
    言下之意是小的不認家，誆來了，一條魚尾好生招待，就會賣力干活。

    “行吧?！?/br>
    約西妥協(xié)，伸出兩根手指擼一擼小貓腦袋，甜聲鼓勵道：“黑豆，吃飽飯要加油哦?！?/br>
    趙牧貞微微瞥開臉，笑了一下。

    每一入夜，趙牧貞就將黑豆關(guān)進趙約西的房間，期待威猛小將一舉殲敵，但頭兩天一點動靜也沒有。

    大早上，門一開，黑豆就從門縫里竄出，約西望著在石榴樹樹蔭里悠哉悠哉的小黑貓，轉(zhuǎn)頭又看趙牧貞。

    “它是剛來你家不適應環(huán)境嗎？”

    趙牧貞也沒養(yǎng)過貓，說也許吧。

    他高中最后一個暑假并不清閑。

    早上，小院里燒水的爐子發(fā)出柴火碎裂的嗶啵嗶啵聲，趙家一家人已經(jīng)吃過早飯，約西還穿著睡衣，上完廁所還要回去睡個回籠覺。

    撞見趙牧貞，也就說了兩句話，懶得計較貓了，她迷迷糊糊走到房門口，想到什么，又去樓道喊人。

    “趙牧貞?！?/br>
    “嗯？”他站在小窗前回頭，白色t恤和灰色運動長褲，朝氣蓬勃，又干干凈凈。

    “我待會兒睡醒可以用你的電腦打游戲嗎？”

    “可以?！?/br>
    約西沒想到他答應的那么干脆。

    “那密碼……”

    他看一眼手腕上黑色的機械表，明顯趕時間。

    “沒有密碼，你打開就能用?！?/br>
    “哦?！?/br>
    看著他匆忙下樓的背影，約西又有了新感嘆，常蕪鎮(zhèn)夜不閉戶算民風淳樸，他連電腦都不設(shè)密碼，算什么？

    約西應卜心慈的約，組隊打某槍戰(zhàn)游戲，進房等她男朋友那邊的人，兩人在大廳聊起天。

    卜心慈的嘴巴里就沒有正常的男女關(guān)系，連聲調(diào)都曖昧兮兮。

    “那狀元這么好說話？美人計得逞了？”

    約西一想早上自己的形象，臉沒洗牙沒刷，腦袋頂上沒準還豎著呆毛，跟美人計一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

    她忍不住謳歌趙牧貞：“借個電腦而已，他本來就好說話啊，而且他電腦里也沒什么見不得的東西。”

    卜心慈高呼不可能。

    “沒有男人的電腦是干凈的！你猜我上次在彭維州電腦里看到什么了？大國關(guān)系，我光點開一個霓虹國的文件夾，眼睛就臟了……”

    右下方有光標閃跳，趙牧貞的企鵝號上胡向天發(fā)了抖窗。

    約西用手機給趙牧貞發(fā)消息。

    [你同桌問你要什么統(tǒng)計表，是你桌面上的那個嗎？]

    趙牧貞回復很快：[是，你發(fā)給他吧。]

    約西拖文件進去發(fā)送，看見他們前一天的聊天記錄，胡向天殷勤得像個狗腿子，說大佬大佬，給你看個好東西。

    下頭跟著發(fā)來一個視頻文件。

    中文日文夾雜老長一串名字，關(guān)鍵詞看得約西眉頭緊蹙，頭皮發(fā)麻。

    七個男人，美女，闖進，制服……

    趙牧貞當時并沒有理會，但約西沒抗住好奇點開了，畫面說是五顏六色，斗爭激烈也不為過。

    天殺的葫蘆娃！

    文件點開，胡向天那頭會有接收提示，這個歹人立馬得逞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片子刺激嗎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