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場熱戀 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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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樓注意?!?/br> 太陽很燥,他擦去鬢角的汗。 約西淡淡“哦”一聲。 兩秒后,樓梯上又傳來短促的驚嚇聲音。 “啊——” 她完好無損地站在樓道中間,笑得很壞,像是料算他一定會第一時間沖過來。 她上他下,十幾階樓梯是對峙天平,她享受壓倒性的勝利。 敗方眸光上抬,濃眉壓眼,他那道窄淺而清晰的雙眼皮貼至睫根,消湮成一抹陰翳,顯出幾分戾氣。 “你再叫?”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對女生釋放這種稱不上惡意的威脅。 得逞感什么時候變成羞恥感的,約西不知道,只是后來呼出的那口氣格外熱,燙到唇舌。 她匆忙下樓,路過他,狠狠推他一下。 “你胡說什么呢!” 一時失神,他順著她的力往后退了幾步,從屋檐涼蔭跌進曝曬日頭里,那股陌生的心悸灼燒似終于找到歸宿一般,融進這偌大盛夏,無影無蹤。 第6章 .06無公害農(nóng)夫與蛇,不,小狀元和美…… 趙叔叔聽到聲音,當他們在玩鬧,打開水龍頭,一邊沖去手臂上的石灰,一邊打趣說:“牧貞,跟西西吵什么呢?” “沒跟她吵?!?/br> 趙牧貞走過來,也接一捧水撒在臉上,整塊原石鑿成的深凹水池,水流順紋理打著轉(zhuǎn)兒,帶走一點心浮氣亂。 他話少,聲音卻帶著罕見的情緒。 趙叔叔有所察覺。 約西的脾氣趙家人都知道,他當侄子受了什么委屈,拍拍他的肩。 乍然間發(fā)現(xiàn)侄子竟比自己都高出半個頭了,趙叔叔挺感慨地收回手,那句哄孩子般的“有什么事你就先讓讓”到了嘴邊,不知怎么忽然就成了傳授經(jīng)驗的隨和腔調(diào)。 “女人嘛,就是嬌里嬌氣的,你看你嬸嬸買袋小米,兩條街的路,都非要我去接一趟,咱們男人就是要扛事兒,得包容,知道吧?!?/br> 這例子舉得總有點不對勁,但趙牧貞沒品出來,也不待他細想,趙嬸嬸的嗓門隔著兩道墻傳到后院。 “說了吃飯了!三請四催的喊不動,一個兩個都不餓是吧?” 趙叔叔殷勤應(yīng)聲,濕漉漉的手推了趙牧貞一把,邊走邊問著:“升學(xué)宴真不辦?家里親戚都打電話來問,你們校長還來問過呢?!?/br> 老屋長廊有蘊氣,涼風(fēng)穿堂而過。 面頰上的水分被帶走,想到人情往來只覺得頭疼,趙牧貞說:“不用了,太麻煩了,等到曬譜的時候我再跟大爺爺他們解釋?!?/br> 他叔叔猶豫了下,隨后笑容爽氣:“行,叔聽你的,你想干什么都跟叔說,叔第一個支持你!” 一到飯廳,趙牧貞就看見約西乖乖巧巧坐著,破天荒守他們家的規(guī)矩,筷子都沒碰一下,笑瞇瞇等他爺爺入座,問他爺爺好。 落坐開飯。 趙牧貞準備說約西房間老鼠的事,剛開口,約西夾一只雞腿堵他的嘴。 “你爺爺說了,吃飯不要多話,吃雞腿。” 她古靈精怪,什么教條規(guī)矩由她來講都失了本意。 她說完,又沖趙爺爺撒嬌似的問:“趙爺爺我說的對吧?” 他爺爺乍一看像過分嚴肅的刻板老頭兒,帶著那種手藝人特有的沉默寡言,但實際上脾性溫和,對小輩尤其親厚。 前兩天,約西在前鋪玩那些刻碑工具,他爺爺見她有興趣,引經(jīng)據(jù)典地跟她講了許多。 那會兒是傍晚,賣發(fā)糕的小販騎著帶杠的自行車經(jīng)過昴日巷,車身別個塑料喇叭,吆喝聲悠長。 他爺爺把人攔下,掏錢給約西買了一個玉米味的發(fā)糕。 奶黃色,軟得像棉花糖。 老人家說,他的小孫女趙秀秀最喜歡吃這個發(fā)糕,讓約西也嘗嘗。 此時,趙爺爺見約西問自己,先是肯定地點了點頭,又對趙牧貞說:“牧貞,怎么光吃自己的,也給西西也挑一塊好的?!?/br> 另一根雞腿已經(jīng)被趙嬸嬸啃得只剩干凈骨頭,趙牧貞在餐盤里看了半天,找出一塊雞翅中,夾到約西碗里。 當禮尚往來。 少女捧碗,眼彎彎說:“謝謝!” 刻意的禮貌,咬字甜美,做作得過分,甜到像被人抓了把蜜糖直塞進嗓子里。 趙牧貞咬雞腿的動作滯了一下,濃睫微顫,不適地滾動喉結(jié)。 過了一會兒,手背忽的被涼又硬的東西碰了碰。 趙牧貞撇頭,看見一只干凈的碗。 趙秀秀不在,家里五個人吃飯,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他跟約西并排坐他爺爺對面,桌上六只碗,約西用兩只,一只吃飯一只盛湯。 她的很多講究都跟常蕪鎮(zhèn)的生活習(xí)慣格格不入,但并沒有人說什么,頂多他嬸嬸在觀察手札上記一筆,當茶余飯后的談資跟人說說城里的大小姐又如何如何。 約西不說話,用目光示意離他很近的湯盆。 趙牧貞也不說話,心領(lǐng)神會,撇油盛湯,放在她手邊。 直到飯后,他們才有時間溝通老鼠的問題,溝通地點在他的房間。 開場白就不對勁。 約西說:“你不想負責(zé)是不是?” 趙牧貞:“?” 約西言之鑿鑿:“我就知道!你自己想想吧,你昨晚答應(yīng)我什么了,結(jié)果呢?你睡完就忘,都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br> 她說的話每一句都高能,每一句都叫人浮想聯(lián)翩。 趙牧貞稍怔,終于想明白昨晚答應(yīng)她什么了,沉默片刻,走到桌前,端來一只寬口大碗。 里面有半碗水,漂著一條白色小毛巾。 約西抬眼,沒看明白,也沒好氣地嗆他:“干什么啊?” “我早上八點鐘回來一趟,把冰塊放在這里,喊了你一聲,你嗯了一聲,我才走了?!?/br> 聽完陳述,約西再看這只寬口瓷碗,伸兩根細白手指去撈小毛巾,底端淅瀝嘩啦淌著水。 哦,他沒忘,冰化了…… 約西松手,可憐巴巴的小毛巾又泡進水里。 此刻,除了尷尬就是尷尬。 約西從僵硬的嗓口里咳出一聲,試圖找回一點底氣。 “咳——我那會兒還沒有醒呢,我嗯一聲,也許,只是說夢話——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沒忘,你說到做到,那我們來溝通一下老鼠的事吧。” 趙牧貞把碗放回原位。 “你想溝通什么?” 也不是溝通,因為約西已經(jīng)想好了。 實在不想聽他嬸嬸再陰陽怪氣什么城里的大小姐真是嬌氣這種話了,而且他嬸嬸知道,就代表整個昴日巷知道,昴日巷知道,就代表半個常蕪鎮(zhèn)都知道。 家丑不可外揚。 約西心想,不就是區(qū)區(qū)一個老鼠嗎?趙牧貞堂堂狀元出身,抓個老鼠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你別告訴你叔叔他們,你一個人悄悄弄掉老鼠就好了。” 少女眨巴眼眸,語氣要多輕飄飄就有多輕飄飄。 趙牧貞聞聲愕住,幾秒后—— “我沒弄過老鼠?!?/br> 約西扭過頭,本來就大的眼睛瞪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 “你一個高考狀元,抓老鼠都不會?” 她這么理直氣壯的反問,也叫趙牧貞難以置信并深深無語,他差點以為不會抓老鼠是什么肢體殘障般的嚴重缺陷。 他想,他需要告訴她一個常識。 “我們考的是全國卷,不是考抓老鼠?!?/br> 約西愣了愣,纖細脖頸扭一下,發(fā)出咯的一聲開悟頓響,好像……是這個道理。 但是她不管。 丟臉的事只允許趙牧貞一個人知道,這事兒,就要他全權(quán)負責(zé)。 他說:“我跟我叔說……” “不行!不許告訴別人!” 約西怨氣沖天地看著他,仿佛看一個企圖甩鍋的渣男:“趙牧貞,你幫不幫?你要是不幫我抓,我待會兒就學(xué)那個賣發(fā)糕的,在自行車上別個喇叭去你們巷子喊!” 趙牧貞蹙眉:“你喊什么?” 約西理不直,氣也壯,并且越說越壯:“我就說……我因為怕老鼠來你房間借宿,結(jié)果你對我動手動腳!” 這回換趙牧貞瞪大眼睛了。 她可真會給人驚嚇,昨晚是她跑他房里鼻涕眼淚一通梨花帶雨,他才心軟把床讓給她睡。 農(nóng)夫與蛇,不,小狀元和美女蛇。 趙牧貞恨不得用一百張嘴說:“我什么時候?qū)δ銊邮謩幽_?” 約西歪著頭,明眸燦燦,一點也不怵他的質(zhì)問,拖腔拽調(diào)地說:“嗯……怎么沒有呢!早上五六點那會兒,你碰我被子,還把我的小兔子一腳踢三米遠,這不是動手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