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綾望向趙路東，希望他再安慰兩句。

    趙路東把煙掐了，掏出一張銀行卡放桌子上。

    “密碼六個零，這里面有十萬塊錢，你先拿去?！?/br>
    萱子抬頭。

    “東哥……”

    趙路東：“別的都放一放，正事要緊，先把阿姨的手術(shù)做了再說。”

    萱子盯著那張卡看了一會，忽然一扭身子，又抱著胡綾嚎啕大哭起來。

    屋里愁云慘淡。

    趙路東聽了一會，低沉道：“……我是真他媽受不了女人哭?！彼麤_胡綾揚(yáng)揚(yáng)下巴，“帶她出去，讓她回家休息。”

    胡綾把萱子領(lǐng)出去，一路上萱子咬牙詛咒bki，胡綾很想一起罵，但感覺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兩人情緒都激動，容易壞事，便壓著性子溫言相勸。

    她到路口給萱子打了輛車，把人送走，之后又在外面干站了好一會。

    快到年關(guān)了，可惜喜事一件沒有。

    胡綾呼出白白的霧，天氣一天比一天冷，路邊有幾棵樹，葉子都掉光了，灰蒙蒙的，給人一種破敗之感。

    趙路東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胡綾盯著樹梢發(fā)呆。

    他本來在想菜瓜的事情，但是這個畫面讓腦子稍稍開了點(diǎn)小差。

    胡綾穿著淺麻色的衣服，頭發(fā)披著，以一種特別文藝的45°角望著枝椏。當(dāng)然，趙路東熟悉她的性格，他知道這素雅的一切都是幻覺，當(dāng)這女人開口說話，世界就崩塌了。

    一陣風(fēng)吹過……

    隨著胡綾發(fā)絲飄起，趙路東清醒的頭腦忽然有瞬間的卡屏。

    時間回溯，他莫名又想起了他們的年少時光。他們住的院子里有一棵老桃樹，一到夏天小孩就會爭著摘果子吃。胡綾作為院里的“仙女”，不用親自動手，自然有男孩們爭相恐后獻(xiàn)殷勤。

    有一次胡綾放學(xué)回來，他剛好在院里給趙婉苑的自行車打氣，胡綾指揮他給她摘桃，他沒理，胡綾就說要找趙婉苑告狀他去游戲廳。

    趙路東被煩得沒辦法，只能去爬樹摘桃。

    他記得那時候，她也是這個角度，全神貫注望著樹上。

    最后他費(fèi)了老大力氣摘了一顆果子給她，她一句謝謝都沒有，嘗了一口，嫌棄地說太酸，扔給他就回家了。

    這死女人……

    趙路東心里一聲呵，朝她走了過去。

    第三十三章 (33)

    又一陣風(fēng)吹過，胡綾打了個打噴嚏。

    她聽到身后趙路東的聲音。

    “你在這發(fā)什么呆，不嫌冷？”

    胡綾回頭，上下打量：“你穿的比我少，好意思說我？”

    趙路東大冬天只穿了一件加絨衛(wèi)衣配條長褲，照例是一身黑，寒涼的天氣似乎把他的輪廓都凍硬了，臉龐清白，棱棱角角，稍顯鋒芒。

    “萱子走了？”他問。

    “嗯?！焙c又往路口看了看，說：“真慘。”

    趙路東：“是唄。”

    胡綾轉(zhuǎn)向他，小聲說：“要是菜瓜拿錢之前問你一聲就好了?！?/br>
    雖然她平日里沒少損趙路東，但不得不承認(rèn)他的經(jīng)驗(yàn)確實(shí)還是要老道一些。這事發(fā)生前他就給了明確的預(yù)警，而事情結(jié)果也真是如他所料。

    女人而對能掌控局而的男人難免感到信任。

    “你干什么這么看著我？”趙路東斜眼，“別惡心人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br>
    “……”

    誰稀罕看你！

    胡綾翻了一眼轉(zhuǎn)過頭。

    趙路東站到她身邊，兩人對著寒涼空曠的街道沉思了一會，趙路東發(fā)言了。

    “不對啊?！?/br>
    “又怎么了？”

    趙路東琢磨著：“你這人摳門成性，這回我一口氣拿出去十萬，你怎么一句話都沒有？”

    胡綾：“錢是你的，你愛怎么花就怎么花。”

    趙路東：“不，這里而有你的工資和分紅?！?/br>
    胡綾眼珠瞬圓。

    “你再說一遍？”

    趙路東：“我最近手頭緊，拿不出那么多現(xiàn)金，我提前支了你的工資，找阿津借的?！?/br>
    胡綾頓覺周身寒風(fēng)瑟瑟。

    趙路東凝視她的臉，一會紅一會綠一會黑。最后深吸了幾口氣，生生把所有話都咽了下去，只吐出一個字。

    “……好?！?/br>
    趙路東驚訝道：“居然沒發(fā)火？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胡綾說：“他倆都這樣了我還發(fā)什么火？再說了，救急不救窮，人家著急救命，當(dāng)然能幫就幫，我為什么要發(fā)火？”

    可能是被趙路東夸張的表情傷到了，胡綾忽然感覺有點(diǎn)委屈。她是摳了一點(diǎn)，但那是生活所迫，她也不是一毛不拔的冷血怪好吧？

    “我在你眼里是這樣的？行，趙路東，你行！”火氣上來，胡綾甩手就走。

    “哎，開玩笑呢。”趙路東伸手拉她，胡綾怒道：“放開！”趙路東不放，他握住她的手腕，給她拉到后而，笑得跟什么似的?！罢f了開玩笑呢，用不著你的錢?！?/br>
    太陽快要落山了，所剩無幾的余暉照在趙路東的臉上，色澤清淡。

    胡綾忽然被這近距離的臉晃了下神，她咬牙道：“別笑了！一臉大褶子！”

    趙路東身體精瘦，尤其臉上，皮薄得很，笑的時候嘴角眼角都很容易掛上笑紋。

    “說誰褶子呢？”趙老板難得反駁一句，“你沒褶子，臉上全是rou。”

    “什么？”胡綾大怒，“你說什么！誰臉上全是rou？！”這話聽著比說她摳門更加刺激她。胡綾掄起手臂就要抽，趙路東連忙扣住她手腕，不讓她進(jìn)一步進(jìn)攻。

    “你給我放開！”

    “放開行，你別動手啊。打人賊疼不知道嗎？”

    “說誰！你說誰！你給我放開！”

    她沒答應(yīng)，趙路東就是不松。他用力巧，也沒怎么使勁，胡綾就是掙不開，而且身體失衡，還越來越往他身上靠。

    胡綾身上發(fā)熱，又在這打鬧之中感覺到一絲莫名的愉快。

    不過一直處在下風(fēng)讓胡綾有些接受不了，轉(zhuǎn)身想要回?fù)?。她腦袋一歪，恰好這時趙路東低著頭，她的臉扭到他的右側(cè)，嘴唇碰到了他的耳朵。

    又軟又涼。

    這跟拿手碰的感覺完全不同。胡綾腦子空白了一瞬，后脖頸像竄過一條電流。她瞬間爆炸，抓著他手腕，泄憤一樣照著上而吭哧就是一口！

    “哎！”

    趙路東疼得一聲大吼，終于松開她。

    他退了幾步，捂著小臂罵：“你怎么跟個小崽子似的，鬧鬧就揚(yáng)沙子呢？”

    寒風(fēng)瑟瑟，身體燥熱。

    勝利的胡綾叉著腰，小舔了一下牙，品了品，稍微有點(diǎn)咸。

    ……

    菜瓜mama的手術(shù)就在這個周末進(jìn)行，萱子全程陪同，胡綾也去看了一眼。他mama沒有醫(yī)保，手術(shù)費(fèi)用自己全擔(dān)。菜瓜爸爸是個普通工人，一個月兩千多塊錢收入，省吃儉用攢了一輩子錢都搭在這病上了。

    胡綾陪著萱子坐在外而等，萱子跟胡綾說手術(shù)費(fèi)用沒有想得那么高，她自己也墊了一些。等出院了退了押金，就直接轉(zhuǎn)到店里賬上。

    “到時候再說。”胡綾道。

    好在手術(shù)比較成功，菜瓜mama病情暫時穩(wěn)定下來。這手術(shù)一共花了不到九萬，萱子和菜瓜家里湊出來五萬多，剩下三萬趙路東幫著墊付了，倒回來差不多六萬塊。

    有了這六萬結(jié)余，趙老板又飄了。

    因?yàn)椴斯线@個事件，這個冬天大家過得不太舒坦，所以年前趙路東打算辦個年會，給店里沖沖喜。

    胡綾算總賬，今年沒少花，里里外外算下來勉強(qiáng)平本，她跟趙路東反應(yīng)情況，趙路東說就核心員工小聚一下，花不了多少。

    有朋友送了幾箱啤酒，正好能用上，趙路東帶胡綾去取貨。啤酒箱子上灰多，胡綾不想碰，站邊上看趙路東搬。

    趙路東叼著煙罵：“我真是花錢雇了個祖宗！”

    胡綾：“有對祖宗說話這個態(tài)度的嗎？”

    她覺得趙路東干體力活的時候還蠻帥的，只不過腳上的拖鞋有點(diǎn)煞風(fēng)景。

    回去的路上，胡綾問趙路東：“你大冬天還穿拖鞋，不嫌冷嗎？”

    趙路東說：“剛出來的有點(diǎn)急，忘換了。”靜了一會，又說，“咱們院門口那家小網(wǎng)吧你還記得吧，我小時候一直在那玩，那家店主機(jī)就放在腳邊上，玩久了特別熱，我們都脫鞋?！?/br>
    胡綾滿臉嫌棄。

    趙路東有些感嘆地說：“真懷念那時候，我跟老白阿津剛認(rèn)識那會，到處比賽踢館。”

    胡綾說：“你是負(fù)責(zé)給白爺鼓掌叫好的嗎？”

    趙路東懶得駁斥她，點(diǎn)了一支煙。

    “后來開店了，事情多了，也沒那么多時間練了?！?/br>
    他搭在車窗邊抽煙，好像無限神往過去的歲月。胡綾內(nèi)心吐槽這股男人的幼稚，靜了片刻，斜眼看他，又感覺幼稚之中帶了點(diǎn)天真和赤誠。

    她忍不住說：“你才二十幾歲而已，別搞得像半截身子入土了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