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舒雨沒有放下手機，轉(zhuǎn)而等待回復。她知道他會回什么，因為在相識的歲月里，他們早已制定過這樣的規(guī)則。當時的她說“我很好”，他馬上就當真，這一點讓她非常不滿——“這是不會體察另一半心情的呆瓜才會做的事！女生說‘我很好’，是需要你愛護、需要你的關(guān)心懂不懂？”當時的她激烈譴責。

    于是，聶經(jīng)平一點也不生氣地提問道：“那我說什么比較好呢？”

    “你就說……”南舒雨思考了一下，“‘我想你’，或者‘真希望立刻到你身邊’。”

    許多年后的今天，手機振動，她垂下眼。果不其然，他仍然遵守著這一要求。

    在她說“我很好”以后，聶經(jīng)平說：“我想你。

    “真希望立刻到你身邊?！?/br>
    防盜門被打開了。

    女人和南舒雨原本的母親年齡相近，看起來卻老很多，穿著紅色的針織衫和魚尾裙，頭發(fā)被發(fā)夾束到腦后，額頭微微泛著亮。她說：“請進，請進?！?/br>
    南舒雨把墨鏡摘下來步入。她習慣了別人為自己推門按電梯，所以一路上只是抱著手，美甲嵌入毛絨絨的外套，略微不耐煩地敲打。進家門時，她站在門口不動，把女人嚇得支支吾吾，連說幾次“有什么不喜歡的嗎”。

    南舒雨說：“不用換鞋嗎？”

    “哦哦，不用不用。你請進?！迸巳サ共?，明明面對的是親生女兒，態(tài)度卻比面對債主還卑躬屈膝，“臨時收拾的，還是很亂……”

    屋子天花板很低，墻壁泛黃，掛壁式電視機，皮沙發(fā)上有褪色和破縫，雖然不富裕，但也說不上貧困，大概就是普通家庭。南舒雨在墻壁上看到發(fā)黃的紙張，上面是一幅兒童畫，文字內(nèi)容是：“梁小潔是最棒的！by小潔爸和小潔媽”

    有什么東西在胃袋里翻滾。

    南舒雨突然捂住嘴，身體不受控制地壓低，她發(fā)出干嘔的聲音。這個家里的mama連忙走出來，南舒雨已經(jīng)手忙腳亂去拿手袋：“我先走了?！?/br>
    是“我先走了”而非“我先回去了”，因為她已經(jīng)沒有地方可以回去。

    “南小姐……”她聽到初次見面的女人這樣稱呼自己。

    電梯門關(guān)，南舒雨重新戴上墨鏡。她沒有去酒店房間，轉(zhuǎn)而在一樓坐著。直到時差對上，她才等到遠在海外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母親回電。

    “哦，感覺怎么樣？”那頭的人在問。

    “當然是糟透了?！蹦鲜嬗陻蒯斀罔F地說，“您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哥哥這樣對我嗎？我受不了了離開對你們都沒好處吧？”

    她幾乎可以想見母親不以為意的樣子：“對你自己也沒好處，舒雨。我倒覺得那里很適合你。即將起飛的小地盤，自由自在的。我知道你不會走的。因為小時候，你比你哥哥更早聽懂□□之辱這個故事?！?/br>
    做小伏低，她并沒有少做過。在迫不得已的情境下忍耐，忍耐，不斷地忍耐。這明明是她的特長。

    南舒雨坐在原地，直到天蒙蒙亮才上樓，先洗漱一番，隨即下樓詢問前臺：“你們這里最近的民族樂器店在哪？”

    夜班還沒下班的前臺作答，不忘提醒一句：“可是……現(xiàn)在還沒五點哦。人家不會營業(yè)吧。”

    “不是已經(jīng)很晚了嗎？”南舒雨冷冰冰地掃了一眼時間，妝容精致，香氛撲鼻，“我會讓他們開門賣我東西的?！?/br>
    前一天晚上，男子組合的三名成員有在上床前短暫交流過。

    “今天來了個新助理哦，真是倒霉，竟然掉到我們這個坑里來。”

    “累死累活，工資還這么低，又沒有前途。撐不了三個月吧?！?/br>
    “但是是個美女啊?！?/br>
    早晨五點五十，年輕男偶像們正處于深度睡眠中。南舒雨準時來到昨天的倉庫樓下，手里拎著一只鑼和一對镲。

    第06章 玻璃（6）

    大門為她敞開，深吸一口氣，隨即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走進去。睫毛與煙熏的眼妝搭配起來恰如其分，頭發(fā)整理過后完美無缺地盤在頭頂，即便沒去美容院，南舒雨也能照常光彩照人。為了抵抗這年輕男性聚集地的氣味，從頭到腳像是花瓣油浸泡過般芬芳過度。

    鑼鼓震天。

    簡建玟和李知然都齊刷刷滿臉茫然，但終究還是睡不下去，畢竟這次遭遇的女人根本就是喪失人性外加羞恥之心的終極boss，不僅要到他們耳邊來敲，看到他們裸露身體也毫無反應，不為所動地去拉窗簾。

    “等等！會被私生拍到的??！”有人在做最后的掙扎。

    結(jié)果聽到南舒雨的冷笑，她回過頭，慢條斯理，步伐微微搖擺著走來，一副睡美人的惡毒教母的姿態(tài)：“就你們這人氣？公司官網(wǎng)連fanclub的功能都沒有，直播一次觀眾人數(shù)甚至比不過十八線帶貨主播。人家至少貨好可賣，你們只能賣腐?！?/br>
    “說得太過分了吧！”反倒是身材高大的簡建玟在撒嬌。

    可愛路線的李知然護在他跟前：“嘴下留情吧。別看建玟這樣，其實內(nèi)心很脆弱的?！?/br>
    “不過……你看過我們直播間？”

    南舒雨抱起手臂，拒不回答，揚了揚下巴示意空床鋪：“還有一個人呢？又夜不歸宿？”

    “應該是去露臺抽煙了?！焙喗ㄧ湔f。

    南舒雨當即露出嫌惡表情。她最討厭吸煙的人，曾經(jīng)有一年生日宴會，受邀來的阿姨不知道規(guī)則，居然沒去吸煙室就吞云吐霧。以至于南舒雨沒顧及情面，當場把阿姨推進噴泉池不說，還讓安保把她男伴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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