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魂 第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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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時亭一直有些詫異,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年居然會做飯,后來一想,顧聽霜在沒人看顧的那四年間,想必許多事情都是親力親為,也就明白了。 他拿起一邊的象牙筷,剛想夾起一片rou送進口中的時候,顧聽霜突然又說:“等一下。你就這么直接吃?” 寧時亭停下來看他,微微疑惑。 做好了不直接吃,不然要干什么呢? 他雖然常年茹素,但是也不是硬性的。吃素是北海鮫人的習慣,吃rou對他們來說不算禁忌,只是一般不會想到要主動去吃,但是偶爾吃吃當做調(diào)劑也是不錯的。 顧聽霜眉毛抽動了一下,說:“……我還是先嘗嘗看吧。” 說著,他摁著寧時亭的手腕要他放下筷子,自己把筷子也搶了過來,吃了一口。 這一筷子下去,顧聽霜整個人臉色都變得古怪起來,好像是在極力隱忍著什么。 “怎么了?”寧時亭看他的臉色不好,知道大概是口味不太好,他順手就用另一邊的調(diào)羹舀了一勺帶rou的湯送入口中,嘗了嘗。 他嘗不出味道,但是能辨別香氣,當下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這不是人間平常的雞rou,應該是鹓鶵之類神鳥的rou。 神鳥,仙民養(yǎng)來一般是用作觀賞的,雖然過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但是越是純種的神鳥,rou質(zhì)的腥臊氣就越重,千百種羽族中,只有鳳凰的rou質(zhì)最好,最美味,但是顯然顧聽霜這次燉的不是鳳凰。 刺鼻的腥膻味沖入腦海,一瞬間讓人有些反胃。 寧時亭壓著這層感覺沒有說出來,還是安靜地將口里的東西咽了下去。 顧聽霜:“……你覺得怎么樣?” 寧時亭扭頭用茶杯漱了漱口:“這次材料沒太選好,還是很好吃的,殿下?!?/br> 顧聽霜皺著的眉頭終于放松了:“我還以為我舌頭出了問題,這么難吃的東西你也能咽下去。早跟你說不用在這里跟我裝模作樣,鮫人,我明天重新給你燉一鍋。這鍋就扔了吧。” 寧時亭委婉地說:“其實還……” 但是他還沒說出口,顧聽霜就已經(jīng)搶走了他的筷子,另外招呼了下人要他們給寧時亭另外準備東西吃。 小狼窩在寧時亭懷里眼巴巴看了好久,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機會,于是跳上桌聞了聞這鍋湯,叼起一只鹓鶵腿兒就往下跳,剛咬了一口后,小狼立刻甩著尾巴——嗷嗷干嘔了兩聲,并且立刻回頭,虛弱地把爪子搭在了寧時亭的腳邊,并且扭著翻開了自己的肚皮。用來表示它附和頭狼的意見,這鹓鶵實在是非常不好吃。 顧聽霜俯身就要揍狼:“找死是不是?你從小吃的那些東西哪個不比這個腥味重?” 小狼一看自己又要挨打了,夾著尾巴就翻了過來,一口叼走地上的鹓鶵退,嗖地一下就竄得看不見了。 寧時亭一下子沒忍住,笑出了聲,一邊笑一邊輕輕搖頭。 “您啊。 顧聽霜挑了挑眉,把剛剛下人端來的小食推給他,只說:“快吃,吃完了睡覺,早睡早養(yǎng)好身體。” 寧時亭于是也不說話了,在他的注視下開始吃點心。 寧時亭吃東西的時候動作很小,大概是在小時候?qū)W來的禮儀,又或者是鮫人本性就是這樣輕輕柔柔的,顧聽霜平時一口就能吃掉的東西,寧時亭能分成三口還多,顧聽霜看了他一會兒,特別關(guān)注了一下寧時亭的嘴巴,精巧的,紅潤的,好看是好看,但是吃東西好像不太行的樣子。 顧聽霜說:“……你是只兔子吧,哪有你這樣慢慢啃的?!?/br> 寧時亭抬眉,含笑問道:“又是魚又是兔子的,臣就不能是個人嗎?” “……”顧聽霜說,“我說你是魚就是魚?!?/br> 寧時亭說:“那好罷?!?/br> “我要你考慮的事情,你到底想好了沒有?”顧聽霜凝視著他,眼底隱約有金色跳動,“雖然做出來不太好吃,但是吃了一口,就是我的人了,寧時亭。” 寧時亭說:“再給臣一些時間吧,殿下?!?/br> “每次都要這樣拖,到底什么時候才說話算數(shù)?”顧聽霜皺起眉,說:“只能限期一天,鮫人,不準跟我耍什么花招。” 寧時亭想了想,覺得有些為難:“明日我還需要寫呈給陛下的奏折,殿下可否再寬限一天?” 他的樣子像是真的很為難的樣子,微微蹙眉,認真思索。 顧聽霜說:“哦,好,那可以?!?/br> 說完他就后悔了,寧時亭這么鬼精的人,誰知道他還會打什么鬼主意? 但是說都說了,男子漢大丈夫,也不好再把已經(jīng)說出去的話收回。 顧聽霜移開視線:“你不能言而無信,寧時亭。說實話,如果你不到我身邊來,往后或許有的是人想來呢?!?/br> 寧時亭點了點頭,眼睛澄澈透明:“我知道,殿下?!?/br> 第81章 寧時亭這么說了之后,顧聽霜就等著第二天,也和小狼一起眼巴巴地等著寧時亭寫奏折,結(jié)果等來等去沒等到寧時亭做這件耽誤了他“決定要不要追隨殿下”的正事,反而等來了聽書的醒來。 聽書傷得不重,只是在靈山上耗費了大量的心力,五顆返魂香一熏,就是骷髏都治好了。 聽說聽書醒來后,寧時亭當即丟下了手里的事去看他,陪這小孩說了一上午的話??礃幼幼嗾鄣氖虑橛忠雍?。 顧聽霜開始尋思,大約自己和聽書這個小孩是真的不對付,好不容易前段時間勉強握手言和,到頭來還是要互相看不順眼。 他實在是看那個小屁孩非常不順眼! 本著地主之誼,顧聽霜還是過去探望了一下,一進門就見到聽書扯著寧時亭的袖子,眼淚汪汪地說:“我不要姓百里,我想當公子的弟弟,我可以跟著公子姓寧嗎?” “寧聽書多拗口,不如叫顧聽書,反正你的公子也是我的人了?!鳖櫬犓逶?。 聽書立刻瞪了他一眼,隨后問寧時亭:“我哥是真的死了嗎?” 寧時亭點頭:“嗯,人是我殺的,聽書。” 聽書精神了:“殺得好!”隨機立刻撲進他懷里撒嬌:“這下就再也沒人跟公子搶我了,我以后都要賴著公子,哪里都不去。” 顧聽霜在另一邊聽得牙酸。小狼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溜了進來,瞧見聽書趴在寧時亭懷里,也跟著跳上去,企圖鉆進兩個人中間。 小狼這么一鬧,原本的氣氛也沒有了,寧時亭揪著小狼放在膝頭,隨后也放開聽書,說:“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東邊書房里做事,有什么事情跟我說,或者跟殿下說都是一樣的?!?/br> 聽書看了一眼顧聽霜,兩個人視線碰在一起后,顧聽霜冷冷地“哼”了一聲,聽書卻很乖:“謝殿下救命之恩。從今以后,聽書便有兩個主人,從此效忠,生死相隨?!?/br> 顧聽霜說:“小孩一個,先長高才是第一要緊事?!?/br> 聽書氣鼓鼓地瞪著他,寧時亭笑著拍了拍他的頭,回頭又來看顧聽霜:“殿下也是,要快快長高才是啊。” “鮫人,不要說得我很矮一樣,我站起來肯定比你高,不要隨便輕視你的主上?!鳖櫬犓嫠?/br> 寧時亭抿著嘴笑,又是顧聽霜聽得耳朵起繭的那套說辭:“殿下以后會成人中龍鳳,身量也是不差的?!?/br> 哄人倒是一溜,就是愛放鴿子。 寧時亭起身從房中出去的時候,顧聽霜追上了,問他:“喂,你……” 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思考我要你想的事? 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變成了:“你今晚在哪里睡?” 寧時亭想了想:“殿下問這個做什么?” 顧聽霜說:“之前我們兩個擠一個房間,仙子阿聽書醒了,我爹也走了,你打算搬回書房住嗎?” 寧時亭說:“暫且不用,這段時間還是呆在香閣中吧,離殿下的府邸近,也方便照料聽書,不然搬得太遠了,彼此也難照應?!?/br> 顧聽霜對他這個答案感到比較滿意,他思索了一會兒,開口說:“可你自己也是個病人,需要安靜的地方修養(yǎng),郎中親口跟我說的,我也不許你亂來。不如你搬到我母妃主臥里去住?!?/br> 說完,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當然,這次讓小狼陪你睡。這是我特別允許的,因為我知道你現(xiàn)在跟我爹沒關(guān)系?!?/br> 香閣離世子府雖然近,但是最近的到底還是王妃故居。 寧時亭沒多想,略微思索了片刻后說:“也好,免得我日后調(diào)香、走動驚擾你們?!?/br> “那你現(xiàn)在去看什么?”顧聽霜眼巴巴地問。 寧時亭說:“去試試調(diào)制都夷雀舌香,殿下一直辟谷不怎么吃飯,聽書也是個不肯好好吃飯的,都夷雀舌聽說有聞之不傷不滅不耗之效,如果我能將此味神香調(diào)成,那么也不必時刻思考怎么讓你們倆多吃點東西了?!?/br> 顧聽霜一時間沒找到話反駁,一不留神就讓寧時亭溜走了。 寧時亭到底還是沒說要去寫奏折的事,似乎更沒提答應他的事。顧聽霜知道,仙洲的大人自古以來就有這種話術(shù),說東往西,所有的等待都可以在你來我往中消磨走。這種辦法似乎是為人稱道的人情世故,但是顧聽霜不認可它。 他看著寧時亭的背影,伸手推著輪椅,繼續(xù)往小廚房去。葫蘆菱角辦事快,一天功夫就給他搞來了幾百只人間的活雞,這一次肯定不會再出差錯。 香閣后院,寧時亭坐在他平時調(diào)香的位置上,望著窗外發(fā)呆。 面前就是奏本,細長的玉筆就在他指尖捏著,但是遲遲不落,直到一團墨水“啪嗒”一聲低落,寧時亭才聽見身邊少女的疑惑:“師尊?” 寧時亭回過神,發(fā)覺面前的紙已經(jīng)染污了,干脆放下了筆。 焚綠將懷里的一捧卷軸放在案上:“師尊不是說要寫奏本,為何來香閣,而不去書房呢?來了這里,似乎也只是發(fā)呆?!?/br> 寧時亭低笑著說:“是想別的一些事情,想迷了,忘了眼前的事?!?/br> 焚綠說:“是有什么煩心事嗎?不知道我能不能為師尊解憂,焚綠已經(jīng)為您整理了這幾年府上所有的調(diào)香材料,如果師尊今日還有心情調(diào)香,可以看一看。” 寧時亭搖搖頭:“倒不是煩心事?!?/br> 焚綠笑:“那肯定就是世子殿下的事了?!?/br> 寧時亭頓了頓,笑了:“有這樣明顯嗎?” “王爺不在,聽書小公子醒了,焚綠也未曾給師尊惹事,那么令師尊煩憂的肯定就是世子殿下了?!狈倬G說,“殿下很喜歡公子呢。菱角昨天跟我說,殿下還給師尊煲雞湯喝?!?/br> 寧時亭卻不言語,神色微微沉下去,顯然又陷入了思考。 焚綠看他這樣子,也不再多說其他的話,將卷軸留下之后,推著輪椅輕輕地離開了。 寧時亭很少覺得有什么事情像這次一樣棘手過。如同他重生后經(jīng)歷的一切提醒他,現(xiàn)在與以往已經(jīng)不同了一樣,顧聽霜也不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陰沉寡言的少年。 前世整整十年的時光,他和他一個住東邊書房,一個住西邊世子府,花了五年時間,坐上同一張桌子吃飯;又花了五年,可以彼此通信,雖然顧聽霜的回音一向是冷冰冰的,但是至少會回信。 他本來是這個少年人生中的一個過客,這輩子陰差陽錯走近了,到了這一步,他又該怎么辦呢? 讓顧聽霜為自己決定入朝堂,這不是他原本的想象。顧聽霜這樣的人應該歸隱山林,與群狼和月光為伴。 玉筆到底還是被重新拿了起來,漆黑的筆尖繞了幾個圈兒,最終還是無意識地落下了兩個字。 “飲冰?!?/br> 他已經(jīng)對著面前的白紙,發(fā)了一下午的呆了。 寧時亭垂下眼,注視著這兩個字,眉頭越鎖越深,最后他揉了揉太陽xue,伸手拿起焚綠給他整理的卷宗,放松似的往后靠了靠,輕輕嘆息一聲。 書卷慢慢翻動,外邊的天色也跟著暗沉下去不少。寧時亭嗅覺靈敏,又聞到了小廚房那邊飄來的香味,還是雞湯的味道。 不過顧聽霜這次沒有再跑過來,別別扭扭地催他了。 寧時亭本想放下書卷去外邊看一看,轉(zhuǎn)而卻被一行字吸引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