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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駙馬黑化前 第18節(jié)

    謝珺見識過她的箭法,當時在北邙山下,他們一起去營救抱善,他還夸贊過她箭術精妙,只是力道不足。

    董闐武將出身,箭無虛發(fā),懷真師從于他,技巧方面自然沒問題,唯一短板是氣力太弱。

    那一箭如果是舅舅發(fā)出的,想必謝珺的青銅肩甲扣早就崩裂了。而她呢,卻只是聽了個響聲。

    她低頭握了握自己纖細的手腕,暗嘆著不知何日才能變得粗壯起來。

    **

    就在懷真苦練騎射之時,沉寂許久的抱善有消息了。

    她那個不問世事只想飛升的未婚夫有一天突然悟了,于是留書出走,聲稱要云游四海去尋道,有生之年不會再回洛陽。

    鄭家苦尋不著,鄭宜只得跑去找皇帝哭訴,請求皇帝做主。

    皇帝望著殿中白發(fā)蕭索涕淚橫流的老臣,一時間也是唏噓不已,無論鄭家那孩子是自愿離家,還是在家人安排下為逃婚而出走的,只要大衛(wèi)江山穩(wěn)固,他這輩子都算是從族譜里除名了。

    他緩緩步下玉階,虛虛扶了一把,道:“愛卿平身吧!”

    鄭宜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起來,再三謝恩后站在皇帝面前,仍不停的用袖口抹淚。

    皇帝嘆了口氣,抽出一方帕子丟給他,聲音疲憊道:“你是御史大夫,注意儀表。唉,是朕教女無方,讓愛卿受委屈了?!?/br>
    鄭宜面上一慌,捧著皇帝的帕子再次跪下,仰頭哀懇道:“陛下此言,折煞老臣。是老臣的孫兒無福,若非他常年遁世,性情孤僻,也不至于婚期延遲至今。陛下,千錯萬錯都是老臣的錯……”

    皇帝擺手,示意他退下。

    鄭宜不敢久留,匆忙告退。

    皇帝沉吟良久,回到御案前坐下,命侍臣鋪紙研墨,匆匆寫了幾行字,封起來道:“送去長秋宮,交給皇后。”

    抱善公主與鄭家小郎君婚約解除的明詔很快公示了,詔書上說抱善公主從jiejie的周年祭回來后便終日傷懷郁郁不樂,已求得父皇母后恩準,愿斬斷紅塵,出家為女冠,終身為父母和兄弟姐妹誦經(jīng)祈福。

    抱善離宮那日聲勢浩大,她要去神居山清修,但箱籠細軟足足拉了十幾輛車,還有數(shù)十名陪侍的太監(jiān)宮女,不知情者還以為她要出塞和親。

    這樣的日子,懷真自然也在送行之列。

    抱善一身素衣,頭戴冪籬,含淚拜別帝后,在女官的引領下一步三回頭離開了長秋宮。

    向來端莊冷肅的皇后淚如雨下,一面喚著她的小名,一面跌跌撞撞追到了長秋宮門口,直到被眾人攔住,這才顫抖著手拼命克制住了情緒。

    送到車前時,嬪妃們一一上前與她作別。

    最后一個是懷真,此情此景她竟有些鼻酸,倒不是同情抱善,而是覺得皇后身為母親有些可憐。一個女兒英年早逝,一個女兒聲名盡毀,而她即使身為六宮之主,卻也只能看著愛女一步步走遠。

    “二皇姐,一路順風?!彼叩奖泼媲埃⑽⒏A烁I淼?。

    抱善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咬牙切齒道:“懷真,你這個蛇蝎心腸的惡女,總有一天會遭報應的。”

    懷真使勁掙了掙,抱善抓得更緊了,似乎想要將她也一并帶走。

    “說說,我怎么蛇蝎心腸了?”她不再掙扎,反問道。

    “你、你不是人,我是你jiejie,你怎么可以那樣對我?你怎么可以……”抱善說著泣不成聲,完全一副無辜受害者的姿態(tài)。

    懷真納悶起來,“你這話說的,好像我真的罪大惡極??墒聦嵣衔沂裁炊疾恢?,只是和崔晏換了酒?!?/br>
    抱善抽抽噎噎道:“肯定是你,除了你還有誰想陷害我?那天、那天是你找人把我打暈,關進了菱荇苑,是你做的,對不對?”

    懷真趁她哭得聲抖氣喘,毫不費力抽回了手腕,奇道:“這話你跟父皇說呀,父皇明察秋毫,一定能還你清白的?!?/br>
    無論崔晏還是抱善都不傻,他們肯定不會如實招認,更不會將她扯進去。

    抱善一聽此言,突然折身跪了下來,不遠處等候的眾人都是一驚。

    “哎,你這是做什么?”懷真忙蹲下身去扶。

    “懷真,求你了,求求你,幫我告訴父皇,我會天天等著恩旨,等著他接我回家。父皇最疼你了,只要你開口,他一定會聽得……”她突然軟了下來,仰起頭哀求道。

    隔著薄紗,那張原本瑩潤飽滿的臉容變得憔悴消瘦,再也不復昔日珠光寶氣明艷照人。

    懷真緩緩直起了身子,冷聲道:“你設計害我的時候,可有想過我會淪落到什么地步?若此刻跪地哀求的是我,你會幫我傳話嗎?”

    抱善身子一歪,無力地坐倒,突然捶地痛哭。

    這個瞬間她終于絕望了,懷真不會幫她的,因為換做是她的話,也只會嘲諷奚落,絕對不會拉她一把。

    那兩年之所以扮姊妹情深寬宏大度,只是因為父皇喜歡看。若真的有機會能一舉鏟除這個眼中釘,她會毫不手軟的。

    可惜,沒有機會了。

    就在她萬念俱灰時,懷真緩緩傾身,附在她耳畔低聲道:“告訴我,酒中下藥是誰的主意?你想要什么?崔晏又想要什么?”

    抱善微微一震,好像看到了希望,攀著懷真的手臂一點點站起來,滿懷期望道:“我、我說,我說了,你會原諒我嗎?”

    懷真冷笑道:“我的原諒沒這么廉價。你若說了實話,我可以考慮幫你傳話。”

    抱善激喜過度,一把掀開冪籬道:“主意是我出的,但藥是崔晏找來的。他一直垂涎你的美色,可是苦于沒有機會。而我只是想讓父皇厭棄你,徹底厭棄你,這樣我就會重新得到恩寵?!?/br>
    “懷真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常喜歡去春和宮附近玩,看著父皇抱著你逗你,你都五歲了,他還像逗小孩一樣伸手喚:泱泱過來,耶耶抱??伤麖牟粫ξ覀兡菢诱f話,我去找jiejie哭訴,她罵我沒出息,她說不稀罕父皇的愛??墒俏蚁『?,我就是這么沒出息。”

    她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嗓音有些干啞,卻還是喋喋不休道:“你得到的太多了,懷真,人不可能什么都得到。我雖然討厭你,但我沒想害你的命,我只是想把你趕走。崔晏那個蠢蛋,我恨死他了,為什么喝酒的不是你卻是他?如果那天是你們倆赤/裸裸睡在一起,父皇肯定會把你嫁給崔晏,這樣你就能滾去慶陽,永遠都沒法回來跟我爭……”

    懷真遍體生寒,后退了一步,清了清嗓子道:“你瘋了。我會向父皇轉達,就說抱善心意已決,要留在揚州,終生不再踏進洛陽一步?!?/br>
    抱善愣了一下,突然發(fā)出了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哀嚎。

    懷真一步步后退,最后轉身疾奔而去。

    **

    濯龍望如海,河橋渡似雷。

    懷真駐馬桑蔭下,遙望著濯龍園門口忙碌的身影。

    明日是重陽節(jié),皇帝下令要在濯龍園設宴,所以鉤盾署1的官員正領著人著手布置。

    宮役們小心翼翼地抬著一盆盆生機盎然的菊花,源源不斷地運進了園中。

    秋日盛景,自然少不了賞菊。

    “公主,您怎么到這來了?”青衣綿甲人高馬大的祈愿追了上來,見懷真怔怔望著濯龍園,解釋道:“明日陛下要在園中設比武臺,可有的熱鬧看了?!?/br>
    懷真悶悶道:“與我何干?”

    “還有蹴鞠呢,”祈愿興致勃勃道:“公主肯定有興趣?!?/br>
    懷真沒說話,撥轉馬頭往芳林園去了。

    祈愿躍馬揚鞭,瞬間就追了上來。

    懷真卻也不惱,揚聲道:“誰先到門口誰贏?!?/br>
    祈愿略略放緩了速度,問道:“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

    懷真夾緊馬腹,揮手抽了一鞭,□□那匹短腿小矮馬就像生了翅膀般揚塵而去,轉眼就消失了蹤影。

    祈愿一邊暗罵見鬼,一邊縱馬追了上去。

    等祈愿終于飛馬趕到時,卻看見懷真的矮腳桃花馬正和一匹青驄神駿繞著拴馬樁玩鬧。

    “公主,您使詐。”他跑得熱汗淋漓面紅耳赤。

    道邊向陽處生著叢紅楓,底下是丈許長的青石。懷真正氣定神閑地坐在那,哼道:“你也可以使詐,我又沒攔著?!彼砼献恢獜哪拿俺龅闹x珺。

    符愿無言以對,隨手將馬系在一棵樹上,大步走了過去,“謝三,你不是在巡守崇賢門嘛,什么時候過來的?”謝珺頭也不抬道:“我今天休沐?!?/br>
    他懷里擱著一把弓,正聚精會神地上弦調試。

    第24章 .山雨欲來前世帝后矛盾激化是因為她的……

    符愿走過來,挨著謝珺坐下,瞅了幾眼道:“《考工記》中說,制作弓臂的首選是桑拓木。你用的這是什么?”

    謝珺淡淡瞟了他一眼,道:“桑拓木的確上品,所制硬弓堅實無比,不易折斷,且射程遠殺傷力大,但是拉起來太費力?!闭f罷將弓遞給懷真道:“公主,試一下趁手不。”

    符愿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做給公主賠禮道歉的,難怪要選稍柔韌的材質。

    懷真興奮地接過,跑開兩步后,舒臂拉弦,來回試了一番,喜形于色道:“比我先前的好用。”

    她奔過來,從謝珺的箭壺里抽了三支羽箭,彎弓搭箭,朝著高墻邊的梨樹射去。

    只聽‘嗖嗖嗖’之聲,三箭齊發(fā),倏然沒入了枝葉間。

    符愿連忙奔過去查看,彎身從草地上撿起箭矢,高喊道:“公主,中了兩箭。”他說罷將箭矢撿了回來,兩支箭簇上各插著黃澄澄的梨子,一只空空如也。

    懷真略有些失望,重新坐了回來,道:“請你倆吃梨。”

    謝珺道:“都給符兄好了?!?/br>
    符愿還沒走過來,插在箭簇上的梨子便已搖搖欲墜,他正好口中焦渴,便就著箭矢咬了一口,贊道:“甘甜多汁,謝謝公主款待。”

    他大步走過來,連著箭矢一起硬塞給了謝珺。

    謝珺望著他吃的汁水橫流的模樣,實在有些嫌棄,可又不好駁他面子,只得拿出帕子托著,神態(tài)優(yōu)雅地吃了起來。

    符愿看出懷真一整天都郁郁不樂,正好謝珺在,他可以趁機偷懶,便從腰間摘下水囊,邊洗手邊道:“公主近來騎術精進,改天可以找秦大人考較一下了。今天就到這里,臣先回營房看看。”

    懷真點頭,道:“今天辛苦你了。”

    “分內之事,公主不用客氣?!狈概R走時忍不住嘮叨,“就算使詐,贏了就是贏了,公主說吧,要怎么樣?”

    懷真眉眼微微舒展,笑道:“輸家給贏家做三次活靶子。”又指了指海棠花旁不起眼的小路道:“捷徑在那!”

    符愿飛身上馬,一邊告辭一邊上了小路。

    懷真將弓交還給了謝珺,他接過道:“既然公主用著順手,那就無需再改了,等我回去涂幾次漆保養(yǎng)保養(yǎng),再正式送給公主已做賠禮。”

    懷真心不在焉道:“多謝?!?/br>
    謝珺手腳麻利的將弓下弦,裝入弓袋,這才轉向懷真道:“公主為何不開心?可還是為那日冒犯之事生氣?”

    宣明門外的事懷真早忘了,他這一提才覺氣悶。這時的謝珺行事如此魯莽大膽,實屬意外。

    她還以為謝珺少年老成,永遠沉穩(wěn)理智深謀遠慮,卻原來也有愣頭青的時候。

    “明日比武,你會參加嗎?”

    “會呀,原本我明日休沐,特意調到了今天。”

    懷真看到他面上難得漾出的少年意氣,一時感慨,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好表現(xiàn),爭取讓你那兩個兄長刮目相看?!?/br>
    謝瓚和謝瑨是王夫人所出,雖早年喪母,但在外祖家的扶持下,先后都進了臺省1,可謂前途無憂。即便護國公的爵位三代而終,但也不影響他們的仕途。